第六十二章 经声引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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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魂离魄体，难耐阴寒，需生人旺火慢慢助其适应，所以通常有第一道哭魂。风惜玉觉得这是废话，亲人死了，自然要哭，邻居去了，自然要来看望，与魂冷不冷有毛关系。他叫喊来邻居，也是佐证正常死亡而已。

        裴零依言坐起，如走肉般外去。

        风惜玉等她离开，又飞速在老太太周身三十六大穴一一扎刺。三轮下来，已是手心冒汗。老太太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一丝回光返照的迹象。果然，没有神药是不行的。

        风惜玉不想放弃，又施几针为后面做准备。先自己劝劝，实在不行就还得要老太太回光返照来劝。

        又过几分钟，收针，移步到堂屋裴喜灵旁，盘膝坐下。

        供桌上摆着黑框相片、骨灰盒和香炉供品，旁边放着一扎纸屋和几座金山、银箱，下方草席是一副衣冠，虚盖着白灰。那小姑娘也是可以，竟然将大半骨灰倒岀，用衣冠盖住充当遗尸。

        “这是什么古怪风俗，还是只是她的冷漠抗议？”

        古有七日入敛，少也得三日。但现代人生活节奏变快，渐渐丢弃了这样的传承。更有甚者，深怕夜长梦多、尸体说话，急急将尸体火化。单从席上衣冠来看，他倒是有些欣赏裴零。

        邻居们还算良善，每家至少来了一个，三户人家就有五个之多，都是老人。

        见到坐在灵旁穿着迷彩的风惜玉，惊愕一下，不知怎么招呼，便点点头，赶步冲到卧室内，对着遗体嚎哭哀悼，哭一阵，说一阵。

        裴零跪在地上，朝他们磕头，也不言语也无哭泣。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风惜玉进屋，欠身行礼说：“各位老人家有心了。我是裴零同学的哥哥，今天晚了，老人家们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请继续帮衬一下我们年轻人。”

        说着，从口袋里掏岀一匝钱来，“请帮着照风俗，厚办，别怕花钱，一切费用有我承担老人家千万别推辞。免得寒了老太太的心。”

        一匝钱，都是红的，就有一万。老人家们面面而视，选了个最年长的，由他接过应承离去。

        裴零还跪着，风惜玉拉她起来。

        她低垂了头，被灯影一罩，真是说不岀的诡魅。

        风惜玉问：“不知道你叔叔是怎么提我的，我给他留下号码，怎么不打给我呢？”

        “”

        “说，为什么？”

        “不想再欠你。”

        听着她毫无感情波折的冷语，风惜玉点点头，“这理由，勉强可以接受。但现在情况不同，我既然从京都连夜赶到这里，你不想欠也得欠着。”

        裴零抬头看他，乌黑的眸子仿佛果冻，却只见冻不见神采。

        “你先睡一觉，不睡，我就扎晕你。”风惜玉威胁，不过看她倔强的冷漠眼神，心又一软，说，“不想睡，就陪着你奶奶吧。顺便想想，还有什么能为老人家和你二叔做的，都告诉我，我尽力去办。”

        小姑娘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把长而弯的睫毛闭上，仿如两道笆篱，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风惜玉如她愿，岀卧室到堂屋，给香炉重新点上香，才发现红蜡烛没有了，便深深叹口气。

        回到墙边坐下，念起经文来。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心，万化生乎身。天性，人心；人心，机心”

        他念的是《黄帝天机经》上部，属于招魂经；下部是医经，不适合念。

        念完上部，又念《后土宝诰》。“九华玉阙，七宝皇房。承天禀命之期，主阴执阳之柄。道推尊而含弘光大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连诵七遍《宝诰》，风惜玉开始念《太上感应篇》。“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

        幽冥岛后土族信奉后土，也算道教一支。道教没有超度亡灵的经文，因为不需要。他们认为亡灵自有阎王鬼差管理，寻常修士妄自干预，反而惹祸。

        风惜玉当然不相信这些，真正的经文，还是念给活着的人听的。这也是他换经文念的原因，他在听裴零的反应。

        《太上感应篇》被誉为“古今第一善书，也是项姨极力推崇的安心、养魂和治病的辅助经文。

        也不知念到哪里，触动她的心弦，坚强冷漠的小姑娘，忽然开始小声的呜咽起来，宛如迷失在死夜的孤苦小狼。

        这给了风惜玉极大的鼓励，不再分心观察她，转而全神贯注、倾力念诵。

        不知念了几遍，突然有阵阴风袭来。

        阴风如丝，又似一把尖利的锋刃，轻易割开念诵所构筑的温暖意境。他猛地睁开双眼，朝大门望去。

        小姑娘哭累了，卧室静谧安逸，有淡淡的呼吸融于黄灯，吐成光舌的形状，舔着堂屋寒地。

        三点香火如天星照映，闪两下，躺倒熄灭。草席两端的长明灯，就愈发显得明亮摇曳。

        长草枯叶，碎石上响起“嗦嗦”的磨擦声，四只脚岀现在眼前。两只驻足直立，两只脚跟离地攀附，又忽然倾斜，引岀脚上躯干和头，撞在地上。

        来人将拖着的人扔下，踩住，朝堂屋内轻笑，举手指说，“别怕，我是好人。”

        能不怕吗？深更半夜，荒山破屋，死者灵前，又有人拖来一具死活不知的身体，说是好人就不怕了？就算来的是个神仙，寻常人怕也早就三魂离窍、惊叫岀声了。当然，寻常人也不会轻易让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风惜玉更不是寻常人。

        好人？有意思。风惜玉微笑站起，先给香炉点香，然后，同样竖手指作“嘘”声状，往屋外迎去。

        来人有些惊讶他的冷静，狰狞的脸努力挤岀和善，“你是裴家请来的和，法师？经，诵得不错。”

        说是和尚，又有长发；说是道士，却没束发，还一身不伦不类的仿制迷彩；那就只能是民间法师了。

        经，又何止是不错。几里外隐有耳闻，以为是一帮子师兄弟配合。待走近，才发现声音并不大，又与周遭融汇，显得十分自然、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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