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今日事今日了

那名坐也不是起身也不是的男子练气士讥笑道：“俗子安敢妄言天道！”

        练气养气俱是超拔俗人不知几万里的老妪轻轻抬手，面无表情，仅是示意后辈不要多言。

        萧步升继续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也不奢望在你们一亩三分地上指手画脚，听不听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但第二件，你我双方就是谁也逃不掉了。”

        一伙白衣仙人大多对此人大放厥词有些不满，倒也谈不上太多愤懑怒气，只是觉得好像听一名尚且穿尿布的无知稚童，当面跟庙堂忠臣夸夸其谈经国济民之大事，有些滑稽可笑而已。

        那名赤足女子大概是个不可理喻的怪胎，竟是很不合群的神采奕奕，瞪大一双灵气流溢的眼眸，跟见着了宗门内古上记载的凶兽神物一般。

        萧步升不理会他们的神情，提鱼竿佩刀，回头看了一眼山顶凉亭，已无踪影，缩回视线后微笑道：“第一个叫我用刀的前辈曾经对我说过，这天下大事，唯匹夫能行，一开始我还不太明白其中真意，直到前些日子在火焰山处遇见了刀门前辈，才算是将心中的一切心结解开，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江南道刀门行走，自然也应该明白此刻我所悟天道是何，若是你们仍然执迷不悟的话，就算是咱们各自对各自有相同的交代，今日事今日了，毕竟我与蔚蓝山庄前任庄主十分交好，而且他还教过我很多做人的道理，就算你们做了什么逆天的事情，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也不能对你们做些什么，只求这一次你们能够退去，便是最大的幸事。”

        老妪叹息一声，“好一个今日事今日了，若真是人人如你，天下也就没有我们练气士的什么事情了。”

        萧步升静等下。

        老妪摇头道：“可惜有些规矩，不能坏，朝廷与我们的事情自然不能够与你这个外人说道，就算是你说与我们前任庄主有过什么际遇，那都算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与朝廷之间的事情，委实事关重大，再者所有的事情都是天道，就算是照你所说，我们所走的道路不是天道，但是这就是我们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人以为我们练气士无情，原因亦是在此，欲行天道，至亲可灭。”

        萧步升笑了笑，“道理说尽，都不亏欠，那咱们就开始不死不休了。”

        便是在岛上也以只近天道不近人情著称的老妪笑了笑，离岛之后所言话语总计不到十字，此时不到一炷香，却是早早超出，“这公子放心施展手脚，就算人和十五位宗门弟子死在湖上，也是气数使然，断然不会牵累任何人。可符剑一事，死了十六人，也一样会有下一拨来到蔚蓝山庄，公子只要不耍心机手段，挡得下，自然算你有大气运，妙法莲音宗就算满宗尽死，不存一人，无怨无悔。”

        原风雪萧萧山湖寒的壮烈场景，都给萧步升接下来一句市井泼皮无赖话给坏尽了氛围，“你们妙法莲音宗不会有几百号上千人练气士吧？”

        被盛赞料算天机无遗漏的老妪竟是哑然，神情古怪。

        赤足女子弯腰捧腹，总算还好没有笑出声，忍耐得艰辛异常。

        其余十四位练气士都有些哭笑不得，这白头小子是真无法形容的满身市井草莽气了，俗，俗不可耐！

        但老妪似乎无比郑重其事，威严沉声道：“各自上岸。”

        当下便有七位男性仙士一掠而过。

        萧步升脚下是一叶扁舟，舟底则是入天象后阴森戾气换成金紫之气的朱袍阴物。

        练气士先前“坐湖”，湖面晃荡，唯独一舟不动，二内力的萧步升自然没这份唯有一才可做到壮举的修为。

        兴许只有老妪才知晓轻重，所面对的是一名可能要高过指玄的古怪敌手。

        萧步升一手挥鱼竿，一手挥大袖，除了袖中十二柄飞剑尽出，双剑一组，分别刺向六位练气士，更有一条银白鱼线摔向舟后，一线裂开岸边湖。

        兴许是练气士不兴单打独斗，被又是飞剑又是截江的惊世骇俗手段阻拦一记后，没有强硬冲撞剑阵和水墙，一名地位大概是仅次于老妪的中年女子练气士轻声念道：“结罡北斗。”

        萧步升抖腕不止，仅是一根鱼竿，断江复尔再断江，气机如银河倒泻，真真正正是那翻江倒海的仙人气度。

        一座大湖，晃动幅度，哪里是那名男子练气士坐湖可以媲美其中二三？

        已经有萧步升得势不饶人，肃然朗声道：“向蔚蓝山庄请剑！”

        请剑！

        蔚蓝山庄在下卧虎山的庄主果决授意下，几乎人手一剑，便是仆役丫鬟都不曾缺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出了所有庄上所藏名剑古剑。即蔚蓝更是带上妻子儿子急掠而去急掠而归，这名庄主手提两柄被封入龙岩香炉的“龙须”“烽燧”，妇人则提了一把“细腰阳春”，少庄主即春霖除去所佩“无根天水”，捎上了剑炉封存最后一柄世代相传的名剑“杀冬”。

        湖面上如数条恶蛟共同祸害一方，风波不定，景象骇人。

        李济婉站在最高处，低头看着那人的潇洒模样，轻轻想到了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厉害。

        萧步升将鱼线终于崩断的鱼竿抛去湖中，最后一次截江，白发不知何时失去了禁锢，肆意飘拂，如同一尊仙人天魔混淆不清的天上客，并非那豪气干云，而是那一股无人可以体会地悲凉怆然，声如洪钟：“世人记不得你，我便替你再来一次！剑来！”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白头年轻人竟是有一种恶蟒吞天龙的气概。

        幽燕一庄千百剑，浩浩荡荡由山上，庄内，剑鞘内，无一例外掠向小舟之上的男子。

        他还不曾出刀。

        所以他说先问过我，再问我刀。

        萧步升踏出一脚，双手扶摇，一手仙人抚顶式，一手以一袖青龙式，一气之下，将千百剑砸在了十六位练气士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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