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缠绵如蔓藤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吴大宗就已经起床了。

　　他照旧打了两套拳，只是进度拉得有些慢，往日半炷香就能完成的拳法，今儿个嫩是打了一炷香，一拳一划慢慢打着，神情十分专注。

　　打晚拳，吴大宗就去堂屋吃早饭，因时间太早，吃早饭的只有他一个人。

　　吴大宗在边城过惯了，不习惯江南早上吃饭的正式，感觉上特别别扭，他直接叫人准备稀饭咸菜和馒头，吃饭的速度也比往日慢了许多。

　　吴大宗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显得心事重重。

　　吴大宗一边吃早饭，一边关注摆在一旁的沙漏，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漫长，等他喝了三碗稀饭，吃到第八个馒头的时候，沙漏终于满了三分之一。

　　吴大宗也不吃了，他丢了手上馒头，抹了一把脸，沉气往街上走去。

　　此时时辰尚早，街上行人稀稀疏疏，触目可见的都是为了赶早集市而早起的商贩，因为客人还没来，商贩们热情也不高，偶尔侧身交流两句，很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或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或是拿出自带的干粮慢慢吃着，或是低头昏昏欲睡。

　　吴大宗现在落脚的地方是林家的附属房，叫弄水巷。

　　因着吴大宗的身份是杨氏的救命恩人，按道理杨氏是应该安排他住林府客房的，可吴大宗带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林府客房一下子就捉襟见肘起来。

　　杨氏感恩吴大宗，想安排他住在客房，跟随吴大宗而来的其他人另作安排，到底怕吴大宗多心，便征求了吴大宗的意见。

　　吴大宗粗人一个，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听了杨氏的为难，直接大手一挥，自个儿跟兄弟们一起住到了弄水巷。

　　林家的附属房都是围绕林府而修建的，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吴大宗他们住的弄水巷，位面向东，是林家附属房里面最好的，仅次于林府的客房。

　　吴大宗领着兄弟们去弄水巷转了一圈，发现弄水巷环境幽静，房屋宽敞明亮，虽然及不上客房尊显地位，但他们又不常住，且吴大宗还有自己的打算，住林府客房好虽好，但容易掣肘，弄水巷更符合他的要求。

　　吴大宗很满意杨氏的安排，还特意提了边城的特产去表示感谢，杨氏笑着接纳，又让人回了许多江南的特产，双方间关系相处融洽，很好。

　　弄水巷巷子比较深，前天下了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还没有干，有些地方还有积水，吴大宗眼观四方，走路小心地避开那些积水。

　　早起的空气清新又湿润，吴大宗一呼吸就一股水汽进入肺里，肺里顿时水满满的，特别湿润，人也跟着软绵绵起来，很不带劲儿。

　　这一点和边城特别不同，边城偏北，天气干燥，莫说秋冬两季，就是春夏季节都少见湿润的空气，出门若是不往脸上抹点儿油，脸一天都是干燥的，皮肤紧绷绷的，久了就显面容老了，这也是常人不喜欢生活在边城的原因。

　　可是如果让吴大宗来选择，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边城，不仅因为边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更是因为边城生活有一股韧劲儿。

　　江南是好，但什么都软绵绵的，软绵时间长了会磨灭到人的斗志，更容易让人心生懈怠。

　　边城的人大都是在刀口底下舔生活，懈怠就意味着死亡，这一点对于吴大宗是最要不得的。

　　吴大宗又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要把江南的烟雨都吸进肺里记住一般。

　　江南的美他欣赏，记在心里就够了，边城才是他的根。

　　吴大宗打定主意赶紧将事情办完了，好早日回边城去，不离开不觉得，一离开就特别想念。

　　吴大宗颇有些自嘲。

　　他现在才知道自个儿居然是个思家的，像个娘们儿一样伤春悲秋，真是晦气！

　　果然，江南待久了就容易腐蚀人的心智。

　　好像是为了摆脱江南缠绵在他心上的蔓藤一样，吴大宗加快脚步，他人高马大，没走多久就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王记成衣铺在江南很有名，许多大户人家指定要王记成衣铺做衣裳，吴大宗特意让人打听了，知道林府几位姑娘的衣裳也有些是王记成衣铺做的，便揣了银子过来选衣裳。

　　没错，就是选衣裳。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吴大宗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帅美男，但硬朗和刚毅还是有的，关键是他身材好，天生的衣料架子，如果能够买上一身新衣裳，再找个地方好好拾掇拾掇自己，走出门去，就算不会叫人眼前一亮，也可以得个目光舒坦的评价。

　　王记成衣铺子的大门刚开了两扇，开门的小哥还时不时揉一两下眼睛，好似昨夜里没有睡好。

　　这小哥刚一抬头，便见吴大宗昂首挺胸进了铺子，心里颇为诧异，嘀咕道：“这客人也真是奇怪，大清早才开门呢，就上门来，也不嫌累得慌。”

　　嘀咕归嘀咕，该做的生意也不会少。

　　王记成衣铺子家大业大，就算只是个开门的小哥，也精挑细选出来的，那眼力劲儿自然不会差。

　　“客人，你想要些什么，说与我听听，我也好给你参谋参谋。”

　　小哥这话正中吴大宗下怀，他正发愁该选一身什么样的衣裳才好呢。

　　要说吴大宗带兵打仗是好手，遇到生活上的细节就晕菜了，特别是如何拾掇自己这件事，他更是两眼一黑，完全没有方向。

　　往日在边城，家里有个吴老娘，吴大宗衣食住行全是吴老娘一手操办的，那衣裳虽不出众，但胜在干净利落，他穿在身上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偏偏这回是要亲自去林府，不同往日随便，还真是把他给难住了。

　　要说吴大宗也是有自尊心的，就像买衣裳这种事情，他本可以吩咐下面的人去操办，但他这次偏偏鬼使神差，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恍恍惚惚出了弄水巷，再回神，他已经到了王记成衣铺子。

　　对陌生人，吴大宗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要去提亲，你说穿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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