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自强不息

　　越走越远，也越来越荒凉，农耕的痕迹在一步步地消失，人烟更加稀少，少到只有偶尔在远处的马背上的人。

　　“姬发兄弟，我觉得我们已经走出了周原，我们这是要到那？”姬发说好以兄弟相称，好来也就大大咧咧地对姬发兄弟了，哪怕他威武如神。

　　“去看我的祖先，我祖先生活过的地方。”姬发眼中神光闪烁，也许现在的足下，就是祖先走过的足印，自己正在走祖先走过的路上。

　　好来有些悻悻，情绪也低了一些，心想，那是你的祖先，不是我的祖先，我是陪你玩儿，不是陪你看祖先，你若还要我去陪你给你祖先磕头，那就太扫兴了，不如我自己牧羊好玩儿。

　　“我们不是打着胜利的旗帜到周原的，我们更不是乘胜前进，也还不能说是迁徙，我们其实是被打败了才到周原的。”姬发看出了好来的没精打采，也就和好来讲故事。

　　好来毕竟没有成年，也还很喜欢听故事，哪怕是别人的家族故事。

　　“其实我们一直在失败，也一直在自强不息。”姬发的话音变得深沉。

　　“这才是我学习的榜样。”这话是发自好来内心的。

　　“我周人在豳地住了三百年。”

　　“那我们这是到豳地了？”

　　“对。我们当然不是土生土长的豳地人，我们是从遥远东方的汾河边迁徙来的，这次更早的迁徙也更艰新和遥远。”

　　“那我们到了豳地后还可以往前走，还可以沿着你更早的祖先的足迹，寻找你更早的祖先的故土，也就是你的终极故土。”好来又有了精神，巴不得如此，所以恨不得帮姬发如此决定。

　　“姬发当然希望实现如此梦想，但梦想毕竟是梦想，至少对现在来说如此。我们把梦想放下，竭尽全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这话只有姬发自己才完全明白，明白这目前的无赖，和未来的梦想。

　　汾河流域的故土现在属于商地，自己的祖父季历就是因为染指了商地，而被商帝处死，这是周人心里永远的痛和埋藏的恨。

　　回归终极故土和报仇雪恨因此是有志周人的终极梦想，但这梦想也还不是姬发的梦想的全部。

　　“我想我们是可以走过去的，难道谁还敢在路上打劫我们？”好来的我们的主角当然是姬发，尽管没有看见姬发出招，但他无比相信姬发的战斗力。

　　这话当然是信口开河地脱口而出，他没有一定要到汾河边的计划，更没有想到借机偷跑回国见子御的丝毫想法。

　　好来的地理概念万分模糊，如果史进不提醒他什么，他就是个地理盲，哪里会想到汾河流域是商的地盘。

　　姬发躬身在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狂暴地掷出石头，石头划破了空气，传来“哗啦啦”的气爆声，一眨眼，两眨眼，三眨眼??????无数眨眼后，石头在远方落下，还爆炸出一个小坑，这坑只有好来能够看得见。

　　姬发扔出石头后看也不看，只顾往前走。

　　这扔出的是郁闷，是愤懑，不是在表演。

　　好来也失去了和姬发扔石头PK的机会。只是在内心比较了一下，觉得应当是平手，自己的石头没那么大的爆炸力，但可以更深入一些。

　　也许是因为光冰的原因，好来的功力总是更偏近于凝练。

　　“迁徙究竟有多么艰难，我没有经历过，所知道的先辈从豳地到周原的迁徙就万分艰难。我们现在正是从我先辈的迁徙路线逆行走的，我们翻越了岐山，梁山，北山荒岭，和先辈的方向正好相反。”姬发依然在他的内心世界。

　　好来却找到了逆袭的感觉，越来越觉得有味道了，缺少的仅仅是一些惊险的刺激而已。

　　“我们的家族史描写了我们正在经过的这段艰辛，但我觉得，比这更艰辛是上一次迁徙，它险恶得不堪回首，因此，家史才没有记录。”

　　“这是你的推断？”

　　“是我的推断，但能肯定。不但是家族史里没有记录，连传说和故事也没有，好像祖先就是从天上就掉到了豳地，我们的故乡却是在千里之外的汾河边。这说明我的祖先们是想故意忘记什么，一定要忘记什么。这也说明那段迁徙的艰难程度远远出乎于他们的预计和想象。”

　　“其实，他们就根本没有想象的时间，而是慌不择路地携家带口地逃命。那时间应当是上一个朝代，也就是夏朝，主管农牧的祖先遇到了麻烦，这种麻烦大得只有立刻逃亡才能避免灭顶之灾。”

　　姬发一边说，一边捡起一块石片，用它在石头上简单地画了一张路线图。

　　“逃亡的祖先们肯定不敢从夏朝所管辖的区域通过，若要到豳地，他们只有从上面的荒漠和草原穿过，而他们又毫无准备，天寒地冻肯定夺取了他们中的不少人的生命，酷暑也会逼死人。饥饿不会是祖先的大敌，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和土地和牛羊打交道的，知道携带什么又营养又适宜于保存的干粮，也会在途中采集野果和植物的块根，还能把牛羊奶制成奶渣，更能把各种肉制成干肉干携带。”

　　“极限生存一直是我周人的强项，我们能够应付我们的肚子。祖先们没法应付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戎狄。我从去年随父征战，和戎狄有个几次交手，对他们也有所了解。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只联合的战队，而是彼此分散的流寇，为抢劫才汇聚到一起，之后又分散放牧或到其它方向抢劫。因此，我断定，为了避免一队又一队的戎狄，祖先在草原和荒漠的迁徙路线是犬牙交错弯弯曲曲，甚至是来回兜着圈子，绕着走的。”

　　姬发在荒漠和草原的地盘上用石块划出了他想象中的他的祖先的长征图，犬牙交错弯弯曲曲。

　　“有些敌人是绕不过去的，怎么跑也甩不掉的，只能和他们战斗到胜利。祖先肯定在草原和荒漠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但也结下了一个又一个仇敌。这也是祖先迁徙到豳地后，不断有戎狄来进犯的原因，这跟戎狄的抢劫习性有关，也跟祖先在上次迁徙的遭遇有关。”

　　“祖先迁居到豳地后，总是在和戎狄战斗，要么把戎狄赶向北边，要么向戎狄送礼求和。戎狄最喜欢我们皮帛，珠玉和犬马，三百年来，只要我们送上这些东些，没有不使他们高兴的。但这次不同了，他们要我们的人。”

　　“我们不能丢人，更明白这是仇人的复仇。他们的祖先很可能是在草原荒漠完败于我的祖先，三百年后才又人丁兴旺，前来复仇，而且必须拼个你死我活。为了避免两败俱伤，还让其它的戎狄来捡便宜，我们才决定离别豳地，前往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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