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药与修行
时光匆匆，苍这一洗就是一上午，中途将鼎炉扶正也浪费了他不少功夫。洗完炉后，苍又开始郁闷了，怎么才能将这炉搬回去？他自问长了点儿力气，可还没有到能搬动整个鼎炉的地步，在他愁之际，穆长老出现了，托鼎如同托着一个玩具，直接放回了院内。
穆长老盯着炉看了一会儿，对着空气问，“洗净了吗？”
苍先是呆了一下，问我吗？听说话的内容像是在问我啊！可他跟我说话为什么不看着我啊？略微的迟钝过后，苍算是反应了过来，“秉师尊，洗净了。”
“嗯...”穆长老又围着鼎炉转了几圈，“里面呢？”
“里面也洗过了。”
“胡闹！”穆长老大袖一挥，“整个雯灵学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鼎炉内我常年炼药，未曾清洗，也就有了开炉必有药香的美传，整个学院内，但凡炼药的，谁不是争相模仿？‘炉内飘香，开炉成药’的传言人尽皆知，说！你为何要洗炉内！是对我的话进行了字面意思的执行吗？”
“秉...秉师尊，其实我之前就洗过一次了...”苍怯生生的答道。
“什么？”穆长老展开了凝丹境修士的气势，压迫得苍喘不过气来，“说，你何故洗我丹炉？”
“我...我之前不炼药着吗？我闻到炉内有药香，就觉着里面还有残留的药渣，不干净，担心会影响到我要炼的药。就...就洗了一遍...”苍被穆长老的气势一吓，直接缴械投降，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苍畏畏缩缩的，担心着面临师尊的怒火，他等了一会儿，却并未见到师尊有怒的迹象，反而那股压迫他的气势慢慢收敛。苍抬头，竟从穆长老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目光！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穆长老目光眺望着远方，娓娓道来，“在这雯灵学院，药道一途，我就是权威！因为我走在了药道的最前沿。所以没人质疑我，没人质疑我所做的一切。我未曾洗过丹炉，只是因为我在研究残留药香对炼药的影响，却引得众人争相模仿，甚至还传出来‘炉内飘香，开炉成药’的言论，可笑！”穆长老叹了口气，目带惆怅，“现在的孩子们啊！只知道套用我们这些老家伙给他们留下的东西，将我们的话奉为真理，却从未想过质疑。我们留下的应该是经验，而不是定论！在他们接受我们‘遗产’的同时，却忘记了最初的起点——思考！”穆长老又转头看向了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懂得思考，你对药有着你自己的理解。只是现在我很好奇，你对药的理解到了哪一步？”
听到穆长老先是夸自己，后又问起他对药的理解，苍难掩心中的得意，擦了擦鼻子，傲然道：“师尊啊！实不相瞒，我，您的弟子，柴火炼药，至今未曾失败过，成药率百分之百，怎么样？没有辱没您吧！”
穆长老看着苍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苍的“是”字都到了嘴边，一想到是师尊所问，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没有没有...”
“徒儿，实话告诉你，你这百分之百的成药率，为师也能做到...”穆长老说道，“你炼的是低阶丹药，只要步骤正确，懂得控火，谁都可以炼药。而且，你以为你手上的药方，是谁流传出来的？你炼的，都是为师玩剩下的。”
苍想反驳他的言论，却无从下口，师尊说的没错，他苍只是照着药方而来，药方很详细，按理说只要严格按照药方炼制，基本不可能会失败，至于其他的师兄师姐为何会炼药失败，在他看来无非是三种原因：1.并没有严格按照药方进行炼制，一些微小的误差积累，最终导致了失败；2.盲目的模仿，学院内大多数人炼药时，都想要保证丹炉内有药香和药渣，刻意而为反而适得其反，炼药的过程中参杂了杂质，自然落得失败的下场；3.这是最隐晦的一点，有少数的药方根本就是错误的药方！若是不了解灵物的药性和药理，根本不会现。即便是有人现了，话题又回到了师尊之前说的点上，会有人质疑吗？
“你应该现了...”穆长老说道，“有些药方就是错的！如果你没有现药方的错误性，也就不会有成药率百分之百的成绩，我说的对吗？”
“为什么？”
“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我当初流传出这些药方的同时，我将我的希望寄托其中，我希冀，有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人也好，能站出来，质疑我的药方，而不是盲目的接受。可结果让我有些失望...”
“......”苍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能感受到师尊的良苦用心，不由得对自己这位便宜师尊多了一分敬畏。
“徒儿...”穆长老问，“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动怒于你？”
“额...不是因为我熏了师尊您心爱的鼎炉吗？”苍没想到穆长老会挑起这个话题，尴尬的说道。
“非也。这鼎炉再爱，终是死物，众人只知我爱炉，却不知我更爱的是他们啊！”
苍有些听不下去了，努了努嘴。给自己洗白么？
“我之所以动怒，不是因为你烟熏了炉底，而是因为你柴火炼药！这是炼药师中的大忌！”
“扯来扯去，不还是因为我熏了炉么？”苍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啊？”苍的内心一揪，“我在想，您原本以为我是怎么炼药的呢？”
“为师原本以为你是借来的灵焰，可没想到...”
苍看到师尊皱眉的样子，心道不好，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师尊啊！之前我就想问了，您说的灵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穆长老成功被苍转移了话题，他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抹火焰。“如你所见，这便是灵焰了。”
苍被穆长老这一手惊到了，“师...师尊，您手着火啦！不烫手吗？”
穆长老摇了摇头，“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火，便是灵焰了。修行一途处处充满着未知与神秘，这灵焰的开，也是有来历的。据史料记载，古有钻木取火一说，在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理论...”
“摩擦生热？”苍接过话匣。
“你知道？”穆长老有些惊讶。
“唔...”苍不明白怎么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么一个词汇，让他感觉既生涩又熟悉，他晃了晃脑袋，甩锅道，“爷爷说的...”
“你的爷爷？！”穆长老更为惊奇，知道这个理论的，整个学院都不过五指之数，苍的爷爷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遗迹内的文献丢失到学院外面去了？当然，穆长老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也就没有深想，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说的没错，就是摩擦生热！所谓灵焰，就是控制能量在体表进行摩擦，产生了火。要知道，火，就是一种能量的体现。由于这种燃于体表的火比平常的火更加便于操纵，且由灵气所生，故唤名‘灵焰’！当然，灵焰不只是便于掌控而已，更重要的是，火焰中没有任何的杂质！”
“！！！”最后一句话让苍若有所悟。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传统火焰在燃烧的过程当中往往伴有烟的生成，而这，只是杂质的一部分...你炼药的过程当中可能没有察觉，其实药，是有品质的！炼成的药，并非就是好药，越是精纯的药，药效越是明显。正因如此，柴火炼药被视为炼药师的大忌！之前我也说过了，你所炼的药，皆是低阶丹药，只能作用于凝丹境以下的修士，而凝丹境及凝丹境以上修士所服用的丹药，根本不是柴火炼药能炼出来的，这下，你懂了吧！”
“我懂是懂了...”苍说，“可我就是不知道我要如何获得灵焰？”
穆长老摇了摇头，“破阶境的修士可以在体表覆盖一层能量障壁，而凝丹境的修士则可以做到灵气外放！但凡凝丹境的修士都知道，破阶境的境界特性实属鸡肋。所谓的能量障壁，只是一个说法而已，其防护能力，微乎其微。因为进入了凝丹境，才醒悟，破阶境的能量障壁，只是一个阶段而已，一个介于能量外放和不能外放之间的尴尬的阶段。而赋予这个尴尬阶段最大意义的，便是灵焰了吧。也就是说，刚刚能做到能量覆于体表的破阶境修士，便是掌握灵焰的门槛了。苍，你无法成为修士，所以，为师也只能感到抱歉...”
“是这样啊...”苍喃喃道，嘴角有了一丝苦涩，没想到自己所引以为豪的药道，也只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个笑话。即便他悟性再高，药道一途也只将止步于低阶丹药而已。
看着苍略带颓废的模样，穆长老安慰道：“徒儿莫要气馁，其实此事，也并非毫无办法，甚至让你成为修士也不是毫无可能...”
穆长老的一席话，如同砸入潭中的巨石，波动着苍的心。“师尊...”苍叫着，就要行礼。
“先别急着谢我...”穆长老说，“你先和我炼一昧药，结果如何，且随缘。”
穆长老行事雷厉风行，话音刚落便开始了动作。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苍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明白这次炼药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念及此处，苍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听好了，为师此次要炼制的丹药，名为‘储灵丹’。”
“储灵丹？”
“储灵丹，储灵储灵，便是储纳灵气的丹药，修士在战斗之时，无法及时补充体内的能量，若吃下储灵丹，便可缓解此状。”穆长老解释道，随后又丢给了苍一张古卷，“这是储灵丹的药方，一会儿我炼制之时，你看为师是否有何操作不当的地方。”
“这药方是真的吧？”苍抱着试探性的语气一问，换来的是穆长老的白眼。
“好了，我开始炼了...”穆长老一边控制着灵焰，一边参杂着各种灵物，动作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炼制此丹。
原以为是让我帮师尊炼药呢，合着是对我的考验啊！苍这般想着。
“那个...”苍问，“师尊，您不是说灵焰只会在体表燃烧吗？我看您现在双手完全不再鼎炉下面，怎么下面还有灵焰呢？”
“我什么时候如此说过？莫要曲解为师的话！我只是说破阶境修士只能做到体表的灵焰，凝丹境修士灵气外放，自然能做到灵焰脱离双手，若是为师还要分摊一只手去催动灵焰，那我分身乏术，又如何一个人炼药呢？”
“额...”苍竟无言以对，雯灵学院的学生为何成药率如此之低，看来又要加一条原因了...凝丹境以下，无法一人炼药，想必他们学员炼药，都是多人协同，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柴火炼药除外。
“苍，你且记着，药道一途，不仅要知药性，明药理，还要通晓变化之数！”穆长老说道，“这是三相粉，一勺可通灵，二勺可化灵，三勺及以上方可储灵，药分三性，量不同，理不同，明白否？”
穆长老以炼药的方式来给苍灌输着药道的领悟，苍受益匪浅。炼药的过程如火如荼，很快便接近了尾声。
“为师可有遗漏之处？”穆长老突然问道。
苍一愣，“并无遗漏。”
“唉~”穆长老叹了口气，收回灵焰，炉顶一掀，一抹浓郁的药香四溢。
苍不明白师尊为什么叹气，但药香飘出来之时，苍喜道：“成了！”
穆长老面无表情，拂袖一挥，托起苍看到了炉底的景象，“怎么会这样？”苍不解，明明闻到了药香，炉底内却只有一层药粉。
“这是为师给你上的又一课，有药香不代表药成，谨记。”穆长老说完，又开始炼下一炉药。
苍好奇，“师尊，您这回又打算炼什么啊？”
“储灵丹。”
“储灵丹不是炼过了吗？”苍原本心中疑惑，突然想到这是对自己的考验，表情瞬间严肃了下来。定是我没有通过考验，药未成！苍这般想到。如此，他又打起了精神，仔细观摩着师尊炼药的种种，可依旧无法从炼药的过程中找到任何瑕疵。炼药失败，失败，失败，一次，两次，三次...
“唉~”穆长老叹了口气，“这将是为师炼的最后一炉药了...”
！！！
苍感受到了危机感。若是这次还没有现端倪，想必是不能通过考验了。可恶，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炼药的过程完美无瑕，根本不可能失败！难道说这药方是假的？不可能，师尊已经肯定过药方的真实性了。可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药方上，还能出在哪里？要知道，从炼药开始到结束，没有一丝松懈...
苍的脑内灵光一闪，是了，如果炼药的过程没有问题，那毛病应该出在开始或者结尾！苍回忆着开始的种种，排除了这个可能，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在收尾之时的错误！苍的这个现让他振奋不已，他有把握通过师尊的考验了！
“师尊...”苍小心翼翼地说道，“在最后成药的时候，您为什么非要拘泥于丹形呢？储灵丹就一定得是丹形的吗？”
苍的话落在穆长老的耳朵里，犹如一片惊雷，大胆的思维极具颠覆性，这股全新的思想让他的双眼爆出精光。收焰，开炉，取丹，一气呵成。拿着手中弧形的储灵丹，穆长老出了爽朗的笑声。
“师尊...”
“嗯？”
苍怯生生的说道：“我应该通过考验了吧？”
穆长老老眼一转，原来这苍误以为这是对他的考验，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嗯，你通过了为师的考验。现在，我郑重的询问你：你是否愿意传承我的衣钵，成为炼药师？”
“不是说让我成为修士吗？”苍明显一愣，有种被耍的感觉。
“为师问你是否愿意传承我的衣钵？”
“我不...”
“嗯？”穆长老直勾勾地盯着苍，一股摄人的气势席卷而出，压得苍喘不过气来，“好好说...”
“...反对...我不反对...不反对...”
穆长老满意地看着苍，收回了他的气势，“早说不就得了？”
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内心泛苦，这分明是逼着他就范啊！容不得他不答应。而且说好的让他成为修士，现在只字不提，分明就是耍他嘛！奈何苍敢怒不敢言，这口气，忍了。
穆长老看着苍一脸不甘之意，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故作戏谑的说道：“怎么？你有话要说？”
“没...”
穆长老两眼一瞪，“说！”
苍被穆长老盯着，不自觉抖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师尊，我昨晚一宿没睡，您看我这黑眼圈。我现在累了，想要回房休息...”
“准了！”
......
穆长老看着苍萧瑟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弧形储灵丹，喃喃道：“多亏了这孩子，让我第一次炼出此药。”随后目光又看向了天际，眼神忽闪忽灭，似乎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最终灰败了下来。“罢了罢了，天意如此。我老了，外面的世界，也许不适合我吧，还是应当多给年轻人一点儿机会才是...”
再说苍，郁闷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想着刚刚的种种，越想越气。虽然对师尊的欺诈行为难以苟同，但客观的来说，药道的造诣确实非比寻常。尤其是三相粉，让苍深受触动。
“量不同，理不同...”苍念叨着，“量不同...”
“！！！”苍再次重复着方才的话，惊喜的情绪渗透到了语气当中，“量不同，哈哈，量不同，结果也不同，哈哈哈，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哈哈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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