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追随大小姐

　　“绝食？大小姐她为什么要绝食？昨天她不是还好好的？”锦五疑惑而震惊。

　　绝食的人一般或是寻死，或是宣示不满、表达抗议，大小姐金枝玉叶之身，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会没来由的自寻死路？以她高高在上的地位，仆从众多，一言九鼎，有什么样的麻烦解决不了，何必要采取这种激烈的方式？

　　美缇叹息一声说：“外边的人都以为大小姐表面荣华富贵，无限风光，其实她很不快乐，因为她生活并没有自由，终年生活在洛园里，哪儿也不能去，就象是一只关在黄金笼里的金丝雀，她整天郁闷的很。”

　　“大小姐的生活原来是这样，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风光。”锦五心中生出一片同情。

　　美缇继续说：“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大小姐很想去看看。本来去年老爷和夫人已经答应了她的，说是会尽早安排行程。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反悔了，说是还要等适当的时候才行。大小姐气急，生了刚烈之心，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绝食，老爷和夫人无奈又答应这几日就成行，可是大小姐担心他们再次反悔，还是不肯吃饭。”

　　“哎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里慌。大小姐这么娇贵的身体三四顿不吃饭，怎么受得了？”想到大小姐饱受煎熬，锦五不禁暗暗心疼大小姐，不由对洛园两位家主心生不满。

　　美缇幽幽叹了口气，又说：“其实，大小姐拒绝吃饭，起初是为了维护我，昨天我领锦五哥哥去见大小姐，夫人很生气，想把我从大小姐身边调离开，要把我送到远方洛园的产业里去做工。大小姐因为这个才绝食的。”

　　“看来大小姐对你的情意真得很深厚。”锦五很有感触地说，心中非常羡慕美缇。

　　“过一会儿，老爷和夫人会同锦五哥哥谈些事情，我猜想可能是和大小姐这次的出行安排有关系。”美缇仰起头，眼巴巴望着锦五，恳求地说：“他们可能会向锦五哥哥提一些苛刻的条件，我希望你尽可能地接受下来。”

　　美缇的话令锦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美缇没给他时间思考，已经扭动纤柔娇丽的腰身，款步进了月亮门，门里面是四进院落的西厢。

　　一间雅致的花厅里，香气氤氲，都说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可是锦五进到屋中枯坐足有半小时，那芳香淡雅的气味依然萦绕鼻息，徘徊不去。

　　从进到花厅锦五便隐约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他清楚这里是真正的深宅内院所在，平常人根本没有机会进来，若不是有因为某个特别重要的事情，恐怕自己一生都没有机会进到这深深庭院里。锦五的心里不禁有些期待，既而又感到一阵犹豫彷徨，他感到自己将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

　　将锦五领到花厅，美缇就离开了，锦五独自枯坐，静静等待着，时光就在锦五的困惑中渐渐消逝于这花香弥漫的空间之中。

　　当眼皮微肿、满脸凄冷的大小姐走进花厅时，锦五的彷徨和困惑瞬间消失无迹了，他似乎知道了自己应该做出何样的选择。

　　一脸病容的大小姐也是绝美的，这一刻锦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许多男人都喜欢林黛玉类型的美女，慵懒、娇弱、凄楚、冷冽叠加一处，也许还有诸多的才情，那绝对是一种美，而且是一种夺目惊心、蚀魂刻骨的美，这一点此时的大小姐就是完美的诠释。

　　大小姐乌发如云，似乎刚刚洗过，发丝略微有点散乱，那白腻耀目的脸庞却因这微乱的发丝更加触动锦五的柔肠，那精致到夺天地造化的眉眼冷艳依旧，此时看在锦五眼中却透出丝丝娇柔，显得更加惹人怜爱、痛惜。

　　大小姐有一张经典的仙女脸，脸庞曲线完美流畅，并未因气质的空灵冷艳破坏整体上柔和的美感，反而更加令人感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锦五相信这样的美来自于骨子里，来自于灵魂里。

　　一套纯白色的亚麻质料长裙包裹着大小姐高挑曼妙、丰盈有致的身体，精良的做工，宽松飘逸的造型，更衬出大小姐出尘绝世的气质，那灵动起伏的曲线提醒锦五，仙子也是有血有肉的，而且更加的鲜活醇美，更加的惑人心神。

　　乍见大小姐进来，锦五便急忙站起身向大小姐问好。大小姐看了锦五一眼，微微地冲他点下头，便轻轻坐在沙发上，眉目低敛，纹丝不动。

　　雷若用和木芙蓉夫妇连袂走进花厅，锦五从大小姐进来时站起身就没再坐下，看到他们进来，很得体地问候，不卑不亢。

　　洛园两位家主落座后，木芙蓉示意锦五坐下。雷若用笑呵呵地看着锦五说：“没有让你参加这次面试，我们夫妇感到十分歉意。怎么样？是不是心生怨愤或心有不甘哪？”

　　“失望还是有的。”锦五面戴微笑，出言谨慎。

　　“本来想过一段日子找你叙谈，可是大小姐这两日闹起了脾气，非要离开洛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迫不得已，我们原来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实施了。”木芙蓉边说边走到大小姐身边，疼爱地捋了捋她鬓边的头发，继续说道：“之前我们同锦校长商议了一通，现在到了你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我？要做什么样的决定。”锦五莫名的紧张起来。

　　“我们想让你成为大小姐的追随者，你愿意吗？”雷若用笑容消失了，满脸严肃。

　　“追随者，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锦五心中怦怦直跳，事情果然与自己的料想八九不离十。

　　锦五虽然口头上这样说，实际上他对于追随者还是有所了解的。早在孩提时代，他就听过许多关于追随者的故事：

　　那是在清帝国时代，西洋军队窜入谷地一带，腐朽无能的清帝国吃了二次败仗后便退避三舍，帝国无力驱赶洋鬼，而近邻的几个国家却趁火打劫，蚕食谷地一带的清帝国领土，劫掠人口和财物。其时，许多世代栖息于谷地一带的家族奋起反抗，斗争断断续续进行了半个多世纪。当时一些家族为了扩充力量，从内陆地区招募一些武技高超的人做为家族追随者，同家族并肩战斗。做为追随者，虽然是家族及家族重要成员的仆从，却享有准家族成员的地位，必须终生无条件地忠于家族，不能损害家族利益，不能成婚，更不能养育后代，跟父母亲人的接触都要受到严格限制。这种追随制度被后世很多地区接纳和仿效，时至今日，在谷地一带仍有不少家族继续沿用这种方式来加强家族的势力，虽然对追随者的约束强度与从前相比有所弱化，给予追随者的待遇也更加优渥，但对追随者忠诚度的要求却不减反增。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锦晓义、锦守仁、锦希文、锦尚武，这四个从锦绣坪出来的四兄弟就相当于洛园的追随者，只是洛园给他们放宽了约束条件，三十六岁以后就可以娶妻生子。

　　这时锦五才明白临来时校长嘱咐自己的那句话，他是提醒自己要慎重，并且让自己自主选择是否成为洛园的追随者。

　　这时锦五脑子里突然浮现了许晖那张妩媚明艳的脸庞，此时她那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却令他内心酸苦不已。他不由望向大小姐，大小姐正注视着她，明澈如水的眼晴里虽然冰寒依旧，却似乎有依稀的期待神情，锦五的心又是一阵抽搐似的疼痛。

　　锦五表示自己不明白追随者是怎么回事，雷若用夫妇显然不相信。雷若用兀自笑了笑，淡淡地表达了怀疑之后，将一份文案交给了锦五。

　　接过文案，锦五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是一份待遇优厚而约束严苛的追随者契约。

　　优厚之处是，如果签约，锦五将有处置洛园相当数额财物的权力，他每年可以支配使用与三百两黄金等价值的钱物，到年底额度内未使用的部分悉数归于他个人所有。而且，随着追随年限每增加一年，按初始额度计算，每年可支配使用的财富随之增加百分之五。

　　苛刻之处是，六十岁前要一直追随洛园和大小姐，近二十年主要工作是保护大小姐，不能令她受到半点外力伤害，而且要千方百计保证她的身体健康。做为追随者的锦五，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沾染赌博等恶习，五十岁以前不能有家室，三十六岁之后可以有女性伴侣，但不能同居，不能生育后代。最要命的还有一条：凡是大小姐不允许的事情都不许做。

　　看着这份追随者协议，锦五暗自摇头苦笑，他不知道该庆幸自己马上就会成为百万富翁（最终还会成为千万乃至亿万富翁），还是应该悲哀自己行将步入苦行僧一样的生活，而且极有可能一生寂寞，孤独终老。他忽然想起美缇的比喻，大小姐是那只美丽冷艳的金丝雀，而自己将成为那只金制鸟笼的一部分，囚锁着大小姐凄清孤独的神仙生活，而自己也陪着这只美丽的金丝雀享受着生活的凄清孤独。

　　只是自己的一生，还有大小姐的一生，注定要堕入如此的杯具吗？

　　“怎么样？看完全了没有？”弥漫的花香中传来木芙蓉那特有的骄袊冷傲的声音。

　　“很诱人，也很苛刻。”锦五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你可以选择不签的。”木芙蓉面无表情地说道。

　　木芙蓉语气淡淡的一句话却令美缇和黎黎惴惴不安起来，她们两人满脸渴望地看着锦五，一副心里有话却不敢说的样子。

　　啪嚓一声，大小姐脚下传来撞击和碎裂之音，锦五看到一只洁白的茶碗碎裂在地上，数个命运悲惨的瓷片崩飞出很远后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颤栗摇晃着。

　　锦五第一次见识了大小姐的脾气，她发飙了，不知是因为锦五的犹疑不决还是因为木芙蓉的傲慢高冷，因为大小姐摔了茶碗后一直微低着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锦五突然觉得大小姐很可怜，她不能说话，无法如正常人那样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通过砸东西这类动作表达她的情绪，通过绝食表达她的反抗，他真想应承下来，可是他眼前总是浮现着许晖那双美丽而又幽怨的眼睛。

　　花厅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阵，雷若用率先打破了沉默：“有所得，就要有所失，锦五，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锦五没有说话，他还在纠结，他对自己说，我从未没想过要得到那么多，我更没想过会牺牲那么多。

　　雷若用继续说道：“人不是生而平等的，健康、天赋、资源、财富这些东西毫无例外地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温饱之上，更多地占有财富和资源更容易使人实现抱负，实现自我的价值，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吧。”

　　“你在想着许晖吧？”木芙蓉语气缓和了不少，“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觉得你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你想过没有，成为大小姐的追随者，实际上你们就成为亲人，不妨告诉你，按照大小姐的心愿，美缇、黎黎她们也将成为大小姐的追随者，所以以后你不会孤单，你们都不会孤单，因为你们会成为一辈子的兄弟姐妹。”

　　原来美缇和黎黎也将成为大小姐的追随者，锦五望向两位美丽的女孩，她们微笑着冲锦五点头表示肯定。

　　雷若用和木芙蓉的话令锦五想了很多，每年掌控数百万的财富之后，他和锦绣坪的那些孩子再也不会因衣食拮据而丧失尊严，而且可以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成为大小姐的追随者，将使洛园成为自己更加坚实的发展平台，从而获得更多优质的发展资源，攀登上人生更高的成就阶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比钱啸、富吉德差，而且一定要比锦六那个混蛋更强。

　　锦五终于下了决心。古来英雄皆寂寞，鱼与熊掌难兼得，有些事情随缘吧。

　　“只是洛园为什么会选中我，你们对我的人品不是表示怀疑吗？”此时锦五决心已下，但是有些问题的答案他必须趁热打铁探究出来，他隐约觉得自己被档在道德审察这道门槛之外，似乎有某种算计在里面。

　　雷若用笑了笑，说道：“我们相信那件事情不是你做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揭晓答案的时候，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事情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真是个老狐狸，锦五腹诽不已。不过话已至此，多问也是无益，自己该表明态度了。

　　“我愿意成为洛园和大小姐的追随者。”锦五郑重的说道。

　　“啊，太好了！”美缇和黎黎兴奋地拥抱在了一起。

　　锦五看了一下大小姐，她已经抬起了头，表情冷冰冰的，看不出一丝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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