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士气
虎蹲炮，明朝官军制式装备，在戚继光总镇蓟州之时，戚家军就广泛装备。马头营虽然小，但是也装备了四门。
此炮首尾长2尺，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外形酷似一只蹲卧的老虎，看起来煞是威风。开火前，先装填火药，上面装5钱重的铅弹或石子上百枚，再压上土用来密封火药爆炸空间，最后用一个重30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扇形的打击面达到十五米宽阔，杀伤力惊人。
由于火药爆炸时，炮身会弹跳，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眼下马头营南门上只有两门，岩大房已经命人赶去北门去把另外两门炮抢运过来，幸好，虎蹲炮重量轻，全重36斤，体积小，一个壮汉就可以扛起，这转运过来也不费什么功夫。
现在唯一的难点是，虎蹲炮平时发射都是用来扬射，此时汉家军却是在城头往底下轰击，这角度要调整。不过这也难不倒炮手，古人还是有智慧的，炮手们直接拆了原先佛朗机的炮身下来，在木轮炮架上安装了虎蹲炮上去，同时用五道粗绳牢牢缚紧，虽然一切都是那么不合规格，但是起码勉强好用了。
此时，马头营军器局紧急制作的“山寨”大盾也已经做好了几十面，由壮丁送上了城墙，后面还紧着制作，紧着送。这些粗陋难看的大盾一上场就大显身手，粗厚的木板上无一例外的全钉着浇了水的棉被，只听到“夺夺夺”沉闷的声响，清兵射来的弓箭都牢牢的钉在了木盾上，却是再也不能射穿。
有了大量的木盾防护，城头上汉家军士气大振，不一会就城头上的枪声又密集了起来。
城头下那清军忙忙碌碌如辛勤的蚂蚁，只见大批的阿哈跟役推着一百多俩独轮车疯狂的运送泥土，只是往护城河里倒，还有大批的人扛着布袋往水里扔。
虽然他们中不时有人中枪倒下，但是在牛录章京的压阵下，他们前赴后继，再也不计伤亡。如此，护城河虽然宽有八米，但是城头上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看这河面越来越小，看来再用小半个时辰，这段河面就要被清兵填平了。
“塔斯哈！”“塔斯哈！”看着护城河河面越来越小，清军欢声雷动。
“轰”的一声巨响，城头上冒出了一股浓烟，却是汉家军打响了第一门虎蹲炮。此时区区二三十步的距离，又是直射，那炮身里大大小小一百多枚炮子一齐发射了出去，卷起了一场金属风暴。
惨叫声在城头下密集的响起，在虎蹲炮打击的扇形正面倒下了一大批清兵，一下子空出了一段空白地带。
这么近的距离，虎蹲炮打击的效果显得格外可怕，只见清军残肢断臂到处抛洒，凡是中弹的清兵，身上立马就是开出前后贯通的血洞，那破体而出的弹丸又击倒了下一个清兵，一时间清兵们纷纷栽倒在地。哪怕是清军挡在前头的盾车现在也不管用了，只见木条，木屑四处横飞，一辆盾车彻底被摧毁散架，连带躲在盾车后的清兵身上都是插满了四处爆射的木刺，个个疼痛的只嚎叫不停。
现场犹如飓风过境，一片狼藉，无数清兵身上飙射着鲜血，成片倒下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虎蹲炮!虎蹲炮！”这些清军都是识货的，纷纷叫嚷着，他们都被打蒙了。历来他们和明军交战，自然是知道这虎蹲炮是用来野战的，发射时是仰射的，没成想在城头上这也可以用来守城？而且还是直射？
在清军愣神的功夫，城头上又是一声雷鸣，一股浓烟弥漫而起，先前那些失去了盾车防护的清军死兵们，哪怕个个身着重甲也不管用，那粗大的弹丸直接就是透体而入，带出了拳头大的血洞，这些清兵连闷哼的机会都没有，犹如被收割的稻子般，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虎蹲炮的打击现场，清军鲜血洒满了原野，成片的鲜血四处流淌，红的刺眼。有些受伤的清军一时还不死，他们纷纷被开膛破肚，身上不是挂满了旁人的身体零件，就是自己拖着肠子在地上爬，只听他们临死前的嚎叫声越来越弱，那直直伸出的双手，死命的扣入土地，扣着，扣着就再也没有动弹。
如此惨烈血腥的现场，犹如地狱。连带城头上的汉家军也都是寂静一片，虽然打击清军取得如此战果，这对于己方是好事！虽然自己手里的火枪也能打死清兵，但毕竟没有这么残忍血腥！
“炮子！炮子！”一些汉家军士兵嘴里喃喃自语，试想，如果这虎蹲炮轰击到自己身上又如何？越是如此想，他们就越是不寒而栗。还好，关外清兵历来自诩骑射无双，这火炮他们根本就不屑一顾，他们这些蛮夷从来不想，也不会装备火炮！
“啊！”在后面压阵的清军牛录章京心痛的心里在滴血，现在死的可不是一般的阿哈跟役，都是清军里的精锐，那些“死兵”哪个不是战场上征战多年的勇士？他们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发挥自己的武勇，就这么白白死在了明军的炮火之下！
我恨欲狂！这牛录章京咆哮着，这次死伤了如此多的大清精锐勇士，就算他眼下回去，那甲喇章京也饶不了他！随着他满语的大声厉喝，他身边的那些白甲兵纷纷纵马出动，四处奔驰喝骂，那些本来惊呆了的清军纷纷回过神来，个个疯狂的又开始动起来。
虽然，远远的，这些白甲兵的呼喝听不清也听不懂，但看着底下这么清军如此疯狂，于望料想这牛录章京必然是下达了什么苛刻的军令，以至于让这些清军恐惧，让他们不得不卖命。
底下清军开始疯狂起来，他们已经亡命，置伤亡而不顾，他们呐喊声如雷，那些轻甲弓箭手更是一字排开，手中大弓重箭再也不停止，箭如雨下，死死的压制住城头的反击，他们嘴里还咆哮着什么，虽然城头上的人们听不懂，但想必是一些：“卑劣的汉狗！血债血还！屠城三日，鸡犬不留！”之类的话。
如果当真被他们攻下了城池，那后果······，汉家军的将士们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如此，不用说城头上反击的力度也是加大。
随后这牛录章京又派回一白甲兵到后面清军大阵禀报战况，后面清军大阵也随即有了反应。
只听一阵阵密集的号角声过后，清军大阵那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这呐喊如山崩，如海啸，紧接着大阵里又涌出大批的清兵、辅军、跟役、啊哈等，密密麻麻的只是朝着马头营城墙席卷而来。
这次出击的清兵们或是纵马，或是步行冲锋，密集的阵列，就像海上激起的万丈波涛，又好象是沙尘暴侵袭，那卷扬起的漫天狂沙，遮天蔽日的向城墙铺天盖地而去，他们那如雷的呐喊声甚至盖过了马头营城头的枪炮声。
看着底下清军震塌天地的进攻气势，站在于望身边的王力吃惊的扯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胡须下来而不自知，吃惊的道：“狗鞑子莫不是发疯了？！”
这点伤亡就刺激过大了？这就要大举压上了？这就要全体压上，毕其功于一役，决一死战了？
于望冷笑，如此，就让暴风雨来的更加猛烈些吧！今天，我汉家军就是要一次性打痛清兵，从此让这股清军见到汉家军就要绕道而走！
“来吧！来吧！”于望也是热血沸腾，如此大场面，当真是人生里生命意义最浓烈的时刻！
本来他已经是处于城门上安全的门楼里，时刻指挥调度兵力，但此时他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了身边护卫的卫兵，大步迈出，出现在城头，他抽出了腰间的重剑，朝天而指着，口中厉声喝道：
“我汉家军！······”
“必胜！！！”蜂拥而来的那些亲卫齐声大吼。
“我大明！······”
“万胜！万胜！！万胜！！！”看到防守大人亲自露面，出现在城头，所有汉家军将士都激动非凡，不假思索的吼叫起来。
“我汉家军！”
“必胜！必胜！！必胜！！！”
“我大明！”
“万胜！万胜！！万胜！！！”······
城头上的呐喊声越来越来响，如闷雷般的滚滚而起。
马头营内，在今天战斗开始后，街上那四里八乡收拢入城密集的百姓，在吏书署的安置下都表现出极强的自我约束能力，没人作乱也没人起哄。
当城墙上一开打，他们就很安分的坐在地上，用沉默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只是看着壮丁们在忙碌的运送战斗物资，又看着那些壮丁抬着担架健步如飞，流水般的运送伤员下来。
城墙上那密集的枪炮声一直没有停止过，但从送下来的伤员数量来看，今天这战打的不轻松。虽然汉家军在这些百姓眼里是擎天柱，是保境安民的子弟兵，但是今天外面来攻城的毕竟是关外鞑子兵！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战况究竟如何？
忽然，这些“难民”纷纷侧起了耳朵仔细倾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枪炮声已经听不见了，只是听到一阵阵他们熟悉的明军口号声。
那闷雷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万胜！万胜!万胜！！！”
是了！城头上的汉家军在呐喊“万胜！”
当年，明太祖带领着汉家子弟，唱着“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他们口里就是呐喊着“万胜！”，他们踏着先前汉家好儿郎战死的尸体，前赴后继，不计生死，终于北驱胡元，还了华夏这片朗朗天空！
当年，明成祖朱棣对外五次亲征蒙古，每次几十万大军，就是口里喊着“万胜！”，滚滚而入蒙古草原，那些北元残部是闻风而逃，据说远远的都逃跑到漠北“捕鱼儿海”那鸟不下蛋的荒凉地带苟活了。
如今这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已经从汉家军口里喊了出来，咱们别的事情办不到，但是喊喊口号助阵还是可以的！
“万胜！”“万胜！”······
随即，马头营城里所有的百姓也是齐声吼叫起来，一开始，这声音还不算大，但是旋即城头上，城头下，人们万众一心，喊得口号越来越响，声音汇集到一起，越来越整齐，犹如排山倒海般，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巨大的呼啸声音，最后更是响彻云霄。
这马头营里外惊天动地“万胜！”的咆哮声，城外的鞑子兵当然都听到了，如此如雷般的威势惊的他们人人脸如土色，惊疑不定。
那后面压阵牛录章京更是目瞪口呆，他与身旁的白甲兵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不妙的感觉。
本来此次清军报复行动一进入马头营境内就是事事不顺，这抵抗的明军那顽强和不怕死更是前所未有。
填埋一个小小的护城河，眼下伤亡就如此惨重，前面还有那高大的城墙呢？还不知道接下来死多少大清勇士！
听！城里的那些“猪羊”也是呐喊如雷，抵抗决心坚定，众志成城，这样的大明百姓也是闻所未闻。
······，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进攻了，这牛录章京一脸惨白，仿佛已经看到了在这高大城墙下布满了清兵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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