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恶战

　　战斗越发激烈，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那高高悬挂在天上正中的日头也已经倾斜，虽然日头已经没有正午时的毒辣，这战场的气氛反而更加火爆起来。

　　随着清军全军压上，那些奴役辅军如密集的蚂蚁一样上前填埋护城河，虽然在城头猛烈的打击下，他们伤亡惨重，但是如今甲喇章京的大纛就高高的树立在阵后，谭泰也亲临前线压阵了。

　　如此，不到小半时辰，这护城河终于被填埋了一段完毕。随着这道恼人的护城河终于消失，清军士气大振，呐喊如雷，如今他们终于可以直接冲到城头底下了，那最先出马的牛录章京更是在重重持着大盾遮护的白甲兵的掩护下，随后冲上。

　　城头上，如今也已经是重兵云集，于望把手头所有战兵都调集了过来。火枪射击照旧猛烈，这是因为火枪手人数足够，可以轮换的缘故。但是那虎蹲炮就不行了，每当发射三五次，炮体温度过高，就要冷却一段时间，不然在装弹的时候，那火药一倒进去，直接就被引燃。

　　所以，如今城头虎蹲炮的发射也已经是断断续续，那些炮兵不停的用浸了水的麻布擦拭炮身，只听见“滋滋”的声音响起，一股股白色的水蒸气蒸腾而起，可以想象这炮筒的高热。

　　那勇猛精进的牛录章京一到城底下就傻眼了，虽然先前远远看到这城底下似乎有道斜坡，他不以为意。如今真正到了这里，却发觉是大大不妙，这道斜坡足足有六米长，清兵虽然已经逼近了城底下，但是想在这道斜坡上架起攻城梯子，那也是休想。

　　这马头营的路面也好，这城墙也罢，这制作的材料，清军这牛录章京都是万所未闻。只看见这些建筑材料颜色灰溜溜的，但是却又坚实无比。在这样的斜坡上架攻城梯，那梯脚只是不住下滑，如何架的住？

　　牛录章京心里只滴血，为了前面填埋那护城河，已经葬送了不少大清勇士，难道这痛苦的历程还要再来一遍？

　　啊！牛录章京愤怒的咆哮起来，眼前这股守城的明军实在是太太可恶了！他如今想生吃了城头明军的心思都有了！

　　城头内侧，那投石机已经不是旧有的那些数目了，民壮已经把另外一个城门的五十架投石机和石弹都强运了过来。

　　先前这里部署有投石机五十架，后来投射过程中前后损坏了十三辆，但是加上这些新运来的，数目达到了八十七辆，前后四溜一字排开，颇为壮观。

　　由于城内的场地不够，吏书署甚至指挥民壮拆了几座民房，用来摆设投石机。如今打击距离只是在城外的城脚下，这些投石机的仰射角度也调到了最高，现在更是刘公子亲自在指挥。

　　“标定一节！预备！······”

　　“放！放！······放！”刘公子嘶哑的命令不住响起。

　　在刘公子急促的发令下，一蓬蓬的石弹密集的升空而起，直扑出去。如今城脚外清军密集蚁聚，不可比先前填埋护城河时的那么分散，这投石机的打击效率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何况于望有过命令下来，眼看决战在即，所有的石弹全部投射出去，一颗不留！打他丫的！

　　如此，城外那些重新开始辛苦的填埋压平路面的那些鞑子兵可是倒大霉了！

　　“呼呼呼”，只见城头上空一蓬又一蓬的黑点高高升起，升到最高处时稍微停顿一下，紧接着呼啸着、旋转着直扑城脚下的清军。

　　战阵上通常夸张的形容箭如雨下，如今却是不折不扣的天外石弹雨，在这马头营南门外宽到七十米，长到三十米，统统在覆盖打击范围！

　　“啊！······”城脚下清兵的惨叫声不迭响起。这么高处抛射下来密集的石弹顿时给清兵们造成重大伤亡，特别是那些无甲或是仅着棉甲的辅军跟役，只要被石弹擦到就是血肉模糊，如果砸中了，不用说就是一堆肉酱了！

　　面对空中石弹的重重砸下，就算那些死兵马甲举着盾牌防护，都是全身剧震，惨叫声中不是持盾的手被震断，就是脚吃不住这股巨大的力量，纷纷跪倒，随着石弹雨的急速继续扑来，他们也就是比那些辅军跟役晚死几秒钟的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全身重甲，大都保留了全尸。

　　最倒霉的是清军那些轻甲弓箭手，他们在城头下密集的排开，手中重箭不住发射，形成了密集的箭雨，可以说完全是压制了城头上火枪射击。前面清军的攻城战中，这些弓箭手可谓是居功甚伟！

　　如今他们顿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只见前后三轮石弹打击下，城头外这段地带就再也没有站立着的清兵。现场一片的哀鸿遍野，到处是残肢断体，到处是鲜血抛洒，更多的是血肉模糊的肉饼，让人见之就欲发呕。

　　这样的方寸之地，现在不折不扣就可以称得上是血流漂杵，是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

　　城外那些清兵轻甲弓箭手几乎被一扫而空，城头上的汉家军火枪手压力顿时减轻，纷纷欢呼起来，这火枪射击的火力顿时密集了两倍以上。

　　此消彼长，城头火力大涨，没有了弓箭手的压制，这也造成了那些后续攻城的清军一排排的迅速倒下。

　　城门上，听到汉家军将士们的欢呼，王力嘎嘎大笑道：“这个刘白脸，平时咱就不怎么对眼，想不到也有立大功的时候，以后咱得和他多亲近亲近！”

　　“这就是人才啊！”看到投石机前所未有的发威，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战果，于望心头也是高兴，当下感慨道。

　　面对如此惨象，城墙外清军那牛录章京已经没多余的力气再去大骂明军了，他的脸如死灰，就刚刚这股明军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投石机攻击，在城头下就几乎整整葬送了一个牛录的清兵主力战兵。

　　一个牛录的主力战兵啊！这在大清国意味着什么？一个甲喇才五个牛录，眼下五成里就去了一层，平时战争里一些马甲、白甲兵的战死，旗里都很难补充下来，何况整整一个牛录？

　　在大清国里，那些高层的权利斗争，这个牛录章京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也是知道，每当皇太极暴怒，处罚那些不听话的旗主时，剥夺那些旗主一个到两个牛录的兵力就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可以预见，不管这次军事行动成功与否，自己也好，后面压阵的甲喇额真谭泰也罢，回去后面临严厉的处罚是一定的！不说自己这牛录额真的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可能论罪该死也是意料中事。

　　明军突如其来的猛烈反击，让那些后续攻城的清兵胆寒，只见冲到前面的战兵一排排的倒下，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啊！

　　清兵也是人，也怕死！这次他们千里迢迢绕道蒙古入关，来的就是劫掠，干的就是强盗的行径，意图自家富贵，可不是白白来送死的！

　　今天大战到现在，终于首次看到那些彪悍的清兵裹足不前，个个迟疑犹疑的停下脚步。

　　看到此景，本来心如死灰那位牛录章京大怒，不管自己以后沦落到什么地步，都是眼前这股万恶的明军造成的，这股明军已经让他恨到了骨子里！此仇此恨，汉人里怎么说来着？对了，罄竹难书哇！

　　不论如何，今天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攻破城池，城破后凡是能动的生物都要统统杀绝！什么人头滚滚，什么血流成河、什么鸡犬不留，那还不够，包括回军后，也要取了乐亭县城，屠城三日，不然何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咬着牙，眼睛怒睁的似乎都要撑裂了眼眶，他厉声满语大声呼喝，他身旁的鼓号手立时鸣鼓催促，同时他身边一些白甲兵的箭也是张弓射去，不过不是对准城头。而是对准城下的那些同袍。

　　“嗡嗡嗡”弓弦震动，这些白甲兵箭如雨下，那些迟缓不前的清兵纷纷中箭，但是却是没有人伤亡。

　　原来凡逢战事时，清兵中的白甲兵，除了伺机支援外，还有监督押阵的作用，一旦前锋畏缩或是逃亡，这些白甲兵就会射出前端涂有红色颜料去了箭头的箭矢，遇有违犯战场纪律或临阵退缩者，便以该箭射之。

　　战斗结束后，一一查验，凡身上带有朱痕者，不问轻重一律斩首。

　　所谓督战队，就是他们了，不过清军施行不是战时斩首，而是战后斩首。

　　这里白甲兵箭如雨下，那些中箭的清兵们纷纷脸如死灰，不管这场战事结果如何，现在他们已经是阎王爷的生死薄上点名，战后一律斩首是肯定的了！

　　如此，向前也是个死，回去也是个死！那还不如冲锋陷阵而死！如此，旗里的那些额真主子或许还会善待自己遗留的家属。

　　凡是遭到点名的清兵再也无所顾忌，纷纷亡命冲锋，成了名副其实的“死兵”！而那些没有中箭的清兵虽然暗自庆幸，但是也是在督战队的高压下，撒开双腿就跟着冲，死字当头，不得不冲啊！

　　后面压阵的的甲喇额真谭泰或许也看到了前面战况，随着他中军的鼓角齐鸣，他的那大纛旗帜拔地而起，又是往前推进了几十米，如今他的位置已经处于城墙外不足五十步，处于危险的地段，但他不屑一顾，想来也是打着决一死战的心思了。

　　铁蹄声响中，在清军大阵里，又是涌出四股小队人马，却是谭泰把手里还剩余的四个牛录章京统统派上阵，随着谭泰大旗的前进，清兵鼓起最后的疯狂，呐喊声惊天动地。

　　战斗达到了白热化，城脚下无数清军士兵伴着城头抛下的滚石檑木跌落尘埃再也没有爬起来，虽然城头打击猛烈，但是清军已经不顾伤亡，不顾一切了。

　　清军在付出巨大伤亡后，城头下那段陡坡终于被填平。

　　“塔斯哈！塔斯哈！”······

　　“万胜！万胜！万胜！！！·····”

　　城头，城下，双方不时暴起惊天动地的呐喊，双方军队的士气都是一拔再拔，无可再拔！都已经杀红了眼。

　　双方的士兵都疯了，没人再吝惜自己的生命。城墙上的汉家军火枪手一次次的向下倾泻着火力，根本无须瞄准，滚石檑木更是随便丢都可以砸到清军，守城物资消耗的速度快得让运输的民壮几乎跑断了腿。

　　城墙下的清兵的尸体堆积起来，越来越高，可清军已经没人在意这个，前所未有的强敌，也激发了清兵的凶悍，战死沙场那是满洲勇士的荣誉！在城下填平的地段里他们甚至不等后方攻城云梯的运来，直接在城墙下搭起了人梯！他们嘴里咬着刀，肩顶头拱的徒手攀墙，虽然这样的白痴方法对攻击高墙的马头营城没有多大帮助，但其凶悍亡命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夕阳已经在西下，在尽情的抛洒着这一天里最后的光辉。

　　此时，残阳似血，马头营城外满眼都是映得半边红艳的血也似的天色，这夕阳所照之处，城头城下人们厮杀正到浓烈高潮处，城头上下到处也是红艳一片，也不知道这是夕阳的余晖所造成，还是人们抛洒的鲜血所染红？也不知道这场战斗过后，这里前后会丧失多少人命？会堆下多少白骨？

　　终于清军在付出惨不忍睹的极大代价之后，他们第一具攻城云梯终于架上了马头营城头，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塔斯哈！”“塔斯哈！”城下如雷的呐喊声似乎要震翻了天穹盖。

　　苦战了一天的清军终于看到已方的云梯搭上了城头，士气大振，他们赤红着眼，嚎叫着的纷纷扑向云梯，顺着云梯攀缘就而上，在他们身后，清兵的后续压阵的弓箭手虽然已经长时间的射箭，手臂已经酸痛不堪，但是他们还是鼓起余勇，手中的重箭射的更加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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