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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五章 救济


  时间已经进入农历十二月,大明北地更是北风呼啸,冰寒刺骨,保定城里,人只要一走到屋外,便是跺着冻脚,哈着白气,嘴里哆嗦着骂娘。

  如此酷寒之下,外出行人哪怕各人头脸都是包得严严实实,照旧冻得直打颤。在城外的原野上,无遮无挡,北风更是肆无忌惮,阵阵如狼嚎般的寒风呼啸声日夜呜咽。

  保定城以北,原野上,正驻扎着一片阔达一里的官军营地。如此恶劣的天气里,营地内外照旧戒备森严,一队队的官军或是外出巡逻,或是静立站岗,或是大部拉出去操练,一切行动井然有序。

  在军营的南方,一个特别设置的救赈地带,正是人山人海,密密集集的难民正在官军的约束下,排着队伍,拿着破碗,闻着前面官军一字排开的几十口大锅飘出的米粥香味,人人腹响如雷。

  其中另一个方向,一道特别开放的通道里,正有着上千保定地方官军兵卒在领取粮米,他们正兴高采烈的将一袋袋粮米扛回去。

  这些衣着破烂的保定官军一边或是喜笑颜开,或是死命抱着粮食落泪,然而有约一同的是,每当他们打量附近整齐列队的友军时,莫不是敬畏无比。

  这股远来的官军正是汉家军。

  汉家军战兵他们个个营养良好,精神饱满,每个人都身披结实的甲胄,衣领袖口还有鲜红的翻羊毛毡衣露出来。在这寒冬天气,汉家军战士身里的那身毡衣不仅隔离了铁甲的寒气,又保暖又精神,与前来分发粮食的,衣甲破烂的,脸有菜色的,精神萎靡的保定官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对比这些地方官兵人人恨不得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一样,连着脑袋也被破烂的布条裹着只露出双眼,汉家军战士却是衣着整齐,那一张张坚毅的脸孔就曝露在刮骨寒风中。

  然而再仔细打量这些官兵的脸面,在如此滴水成冰,寒风刺骨的条件下,这些官兵脸上却少有被刮出裂口的,甚至还隐约能看到一点油光。

  这也得益于上次的安肃大捷,鞑子和蒙古兵一战而溃的情况下,官军缴获无数。期间不仅解救了他们后续押送在途的八千百姓,还缴获银两珠宝折合约二十几万两,粮食十几万石,更让官兵欢喜的是,战利品里居然还有很多的旱獭油。

  旱獭油,身处北地边陲的汉家军,对此一点都不陌生。

  在关外大草原上,旱獭几乎全身是“宝”,不仅肉的味道极为美味,皮毛经过加工后可制成高级裘皮制品,熬出的旱獭油可作药用,也可作生活用。

  比如,游牧的蒙古人经过夏秋的雨季,其马笼头、马缰绳、马嚼子和马绊子,被雨水一遍遍地淋湿泡软,都会严重脱硝,又被太阳一遍遍地晒干、晒硬、晒裂,皮马具的牢度大大降低。

  然而,这些皮具,物具,抹上獭油的皮活,顿时变得漂亮柔韧起来。如果在雨季常常给皮马具上獭油,就不容易脱硝,延长使用寿命。

  最奇特的是,每年冬季里蒙古草原奇寒,什么羊油、黄油都会凝固,而唯独旱獭这种动物油始终保持液态。(即便在零下30℃的隆冬,也能把稠黏的旱獭油从瓶子里倒出来。)

  最最重要的是,獭油不仅能治烫伤,还有其他重要功效,是蒙古人的宝贝,家家必备。在数九寒天的白毛风里,只要在脸上抹上一层獭油,鼻子就不会冻掉,脸面也不会冻成死白肉。

  历来,朝廷和关外互市,旱獭油也是交易重点,其价格昂贵到了论两卖的程度,是实实在在的液体黄金。很多蒙古人一个秋季打上百只旱獭就可收入不菲,和大明王朝互市后,换回了比如砖茶、铁锅、粮食、布匹等日用品,比放羊一年的收获还要多。

  然而,这次对阵的这股几千蒙古人随军携带的宝贝都白白便宜了汉家军。

  换在任何一个朝廷大将手里,如果缴获了如此数量巨大的旱獭油,可不就是亮瞎人狗/眼的金山银山?他必然是欣喜若狂,视其为命根子,派了亲兵日夜守护,谁也触碰不得。

  然而,在于望眼里,这算个屁?他直接大手一挥,层层分发了下去,于是乎,所有的汉家军战兵每人都分到了一小瓶,于是乎,官兵人人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油脂,防止被风吹裂。

  今天主持发放友军粮食的汉家军主将是梅仁信,他奉了将军大人之令,一定要把秩序和交接工作做好,严防出现人群哄抢和混乱的情况出现。

  梅仁信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身着铁甲,身后系着一席黑披风,站在寒风中任凭吹拂,只是呼着浓浓的白气,不时嘴里不断发出指令,而他身边的传令兵一口一个长官,一声一个立正,让他煞是威风凛凛。

  他身边还站了几个保定城里的高级营兵将官,为首的是一个游击,然而他在梅仁信面前时是一脸的艳羡和敬畏。

  原因无他,如今安肃大捷轰动天下,汉家军骁勇美名天下无双,再在自己今天拜访了友军军营后,他见到那如虎似狼、杀气腾腾的官兵后,是个将校都要自惭形秽,是个带兵的,都恨不得把这些官军揽为己有。

  在丘八行里,一向是靠实力说话,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的声音就大。尤其自己暗暗比较后,发觉自己带的“乞丐兵”、“大爷兵”十个也不一定能打过友军一个,更是气沮。

  如此,饶是他的品阶比梅仁信要高,还是小心的执平辈之礼,因为友军凶猛,摆明了不好惹啊。

  此时这友军营盘外,遍地都是欢声如雷,这个游击带来的低层负责粮草搬运的将校,领着自己营中的官兵,兴高采烈地把一袋袋的粮食扛上了牛车。

  梅仁信负责军中粮草物资调配,他指挥部下战兵们,源源不断在大营里拉出粮草。这些汉家军官兵看着衣衫褴褛的友军那感激涕零的样子,那欢呼的样子,他们眼中充满了怜悯。

  看着络绎不绝,骨瘦如柴的搬粮将士,他们脸上那种喜极而泣的神情,这个游击叹道:“惭愧,跟随本将这么久,儿郎们今日才得以饱餐一顿的希望。末将谢过于望将军的大恩大德!”

  梅仁信道:“将军不必客气,友军彼此守望,自该如此,这些粮草,将军下令救济,也是题中之意!只是···,这些粮食你们搬回城里后,便分下去,定要公平分派,不要短了各困苦将士的口粮。”

  “哥哥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这些救命的粮食,小弟如果还想吞没,这还是人吗!小弟对天发誓,如果···,天刹五雷轰!生孩子没有*******断子绝孙!···死后不得入祖坟!”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游击大人的称谓悄悄改变了,不仅亲热的和梅仁信称兄道弟,在听到梅仁信的叮嘱后,更是一脸的吹胡子瞪眼,似乎对于老梅的担忧极为愤慨。

  然而,梅仁信对于他的慷慨激昂,似乎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瞅着他表演。这个游击也只好硬着头皮,诅咒自己的话语也越发恶毒。

  听到自己大人如此卖力保证不贪渎,随行他前来的保定营兵将校个个脸色都不知不觉的难看起来,不过都是沉默不做声。

  “好了!好了!”梅仁信忽然大笑出声,眼睛冷冷睥睨着那些将校道:“将军的承诺,小将又岂有不放心的!走走走,想必大家都饿了,咱营里已经准备好了伙食,还请各位入营吃一顿饱饭再走!”

  一听到有吃的,顿时所有保定友军将校都是腹鸣如雷,纷纷喜上眉梢,七嘴八舌的谦逊道:“唉!···于将军已经慷慨救济,这又备下吃食···,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话虽如此说,但是人人脚步都是不由自主跟随引导的友军兵卒抓紧往里走。

  这一路进营,梅仁信带头,那游击紧随身畔,只是一脸艳羡的说道:“呵呵呵,这人跟人啊,真是没的比哇!···到底是朝廷精兵,到底是杨大人的班底,这官兵的兵甲枪炮,这官兵的粮草辎重供给,啧啧啧···,可怜我手下地方儿郎的待遇,一日里能吃上一顿饱饭就足以烧香拜佛以谢恩了,这···。”

  听着这游击大人的诉苦,梅仁信不动声色,原来这些友军认为汉家军的兵备粮草都是朝廷额外优渥供应,如此才兵强马壮。

  听着游击大人的诉苦,随行的那些将校更是愤愤不平起来,群起应和,话语里充满了嫉妒和极度不公的怨念。

  忽然,梅仁信道:“天下官兵,俱为一体,我汉家军粮草也不是天下掉下来的!何来的朝廷格外开恩?要想有充足的粮草辎重,哪里来?刀枪中来!一刀一枪从鞑子手中抢来!”

  梅仁信的话掷地有声,连带附近听到此话的汉家军官兵都是昂首挺胸,英气勃发,自豪无比。

  但是,这些话语,在保定友军将校的耳里,不啻于冬日惊雷。顿时那些不平议论戛然而止,个个彼此相觑,不能置信。

  梅仁信冷笑道:“自从我汉家军出征以来,朝廷供应粮草便是寥寥无几,我大军今日的粮草丰足,乃是于望将军率军经过两场恶战,抢掠鞑奴所得。其战一,宛平夜战,其战二,安肃野战,如此恶战血战后便有这些粮草斩获。你们莫以为这些粮草分来的容易,这其中却包含了我汉家军战死英魂的牺牲代价!”

  保定游击等人面面相觑,这个游击本来一脸粗豪,长着满脸胡须,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他本来一直抚着胡须走路,闻言此时差点将自己几根长须扯落,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将官,口中惊异道:“哥哥,这么说来,安肃大捷是实实在在?确实···。”

  “自然货真价实!本将也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鉴于友军的兵备困窘,我汉家军安肃大战,缴获的鞑子盔甲甚多,于望将军已经决议将两千来套的鞑子铁甲义送友军,虽然大都残破,不过修补之后还是能用的!想来,你们的兵丁此次不仅能搬运回粮食,就是兵甲也一下子有了保障!”

  看着友军将校人人脸上那怪异的神色,梅仁信心中了然。对于这些友军,汉家军将领普遍的心态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就好比眼前的这些友军,眼睁睁看着别人吃香喝辣的,不找其他原因,就知道嫉妒眼红,只怪朝廷,只怪苍天不公。

  大明国朝,凡是重大军情,如果是有利于官军的,朝廷通常都会大肆渲染,一分功劳说成十分,就像此次安肃大捷,听说京师里,不仅皇帝在武英殿上君臣共贺,而且邸报刊印通传天下,又赐下于望“勇冠三军”的名号。

  在这些地方官军眼里,凡是所谓大捷,大都是杀良冒功。因为平常,他们自己都是这么干的,就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次汉家军名动天下,他们大都认为于望抱对了大腿,不仅听说有大内显赫的王承恩大太监的青睐,更在朝廷有内阁大员杨嗣昌照拂而已。

  但他们眼下听闻友军还要额外赠送缴获的两千副残破的鞑子盔甲,这个大手笔,就是想要冒充,也作假不得。

  一时,场中各人一片安静,良久,这个游击长叹了一声:“于望将军的勇武,···如此绝世猛将,大明之幸!”

  到了此时,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除了赞叹和敬畏,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确实,粮草兵械或许可以是朝廷格外优渥供给,如果他不相信梅仁信的话,那这些鞑子盔甲又从哪来?再晚点,当真的底下官兵接收到盔甲,就证明他所言不虚。

  听到游击大人说话,他随行的将校都是集体吁了口气,仿佛刚刚梦醒,这些人彼此交换着眼色,然后又将眼光死死瞪在两边那挺立如松的汉家军官兵,那眼里充满了贪婪。

  “哥哥!这个···这个,安肃大捷,你路官军所遇奴骑,约有多少人马?”既然大捷为真,这个游击再也按抐不住心中那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小心的提问。

  “好说!好说!我汉家军以四千余兵马出阵决战,对阵整整奴贼一个正蓝旗人马,捎带几千北虏蒙古骑兵,约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梅仁信心里大概估量了一下,随口就说出了这些数据。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这些友军将校纷纷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个个眼神痴呆。游击大人更是惊骇无比:“都···都说女真不过万,过万人难敌。友军勇武,简直是天兵天将下凡乎?真真是,····唉,真真是···。”

  此时,在这些将校眼里,于望为首的官军在安肃大捷里,居然敢以几千兵力主动进攻几倍于己的大股奴贼,还在野战中获胜,斩获如此之多,这种军功岂是普通官军能创造出的?

  然后在这些人痴呆中,梅仁信却是重重的啐了一口,骂道:“鞑子怎么了?奴贼又怎么了!还不都是人?还不都是两个肩膀担个脑袋?哥哥教你们个乖,所谓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就是如此!只要你们在打战里不怕死,硬起来,奴贼就要软下去!”

  “奴贼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一群强盗,一群无赖,就知道欺软怕硬!纵观历次鞑子入关,凡是地方整顿兵甲,誓死守卫的城池,哪次鞑子不是绕着走?他们也就柿子挑软的捏!你们看看,上次安肃大战,狗/鞑子色厉内茬,我们官兵不怕死,就换到他们怕死了,还不是打得他们大败亏输!”

  “是!是!是!哥哥教训的是!···”游击大人点头如捣蒜,一脸苦涩,这是典型的说的容易,做到的难的哇!

  听着友军将领说的轻飘飘,要是换了自己上阵,恐怕鞑子还没有近身,部下儿郎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也!这样一来,自己老命都堪忧,那还来的大捷,那还来的军功?

  不过,听到友军询问安肃大战的详情,梅仁信也是感慨起来,不由追忆起上次的那痛快淋漓的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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