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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八章 何苦


  眼见将军大人发怒,环立在侧的亲兵哪管今天来的是知府还是巡抚?在华驰书一声吆喝之下,几个彪悍的卫兵上去就擒拿住了张其平,其中一个人一挥手就打落了他的官帽。

  张其平于明万历四十四年同进士出身,官封右佥都御史,是为正四品文官。在往年的日子里,他作为文官,尤其是科道出身,哪个官员不对他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在保定府的一亩三分地里,他更是高高在上的“天”,从来说一不二,而他也见惯了底下地方武将对自己那种“孙子”般的听话和“孝顺”。

  不仅眼下自己的官帽被扫落,自己的手臂被士兵扭着向后,同时他听到后面一个军士一声大喝:“狗官!跪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后面有人就是重重的踹了他一脚,顿时他整个人被按在了地上。

  而往日他身上那象征威严和权力的大红官服随即遭受到了雨点般的大脚猛踹,刹那间,身上多了无数带着泥土的大脚印,真真是衣冠扑地,自己的官威荡然无存。

  他在努力挣扎中,还试图保持自己的尊严,当他死命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身边的一个丘八正用冷冷的眼光不怀好意的瞄着自己的脖颈,同时那抓着雪亮腰刀的手越发的青筋毕露。此情此景,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他意识一下子清醒起来。

  明明刚刚还是宾主喝茶言欢,眨眼就成了龙潭虎穴?这些外地的丘八可真是野蛮的紧,如此目无上官,如此肆意猖獗,还有把本官放在眼里吗?还有把朝廷放在眼里吗?本官要是得脱此次奇耻大辱,定要重重参这个于望一本,哼,···难道他们还敢杀官造反?

  一想到杀官两个字,张其平顿时心胆俱裂,再也不敢想下去,至于他们会不会造反倒是其次了。

  于是他死命嚎叫起来:“将军!于将军!冤杀下官也!下官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污蔑圣上亲封勇冠三军的您呀!刚才下官询问,实乃事出有因,且听下官解释···。”

  看着张其平的狼狈不堪,于望赞许的看了身旁的华驰书一眼,这个华驰书据说是前段时间在夫人的准许下,特意回京探亲了一次。探亲完毕后,他居然不回开平,直接跑到保定来了。

  不过他来了也正好,像张其平这号小人,还非得让华驰书来折磨不可。刚刚于望也是借题发挥,重重打张其平的脸而已,没想到这个华驰书跳出来还真他娘的及时!至于说要让于望当真今天就这么斩了保定巡抚,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于望故意暴怒,骂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左右,速速放开张大人!···张大人请,···,刚刚都是本将管教下属不周,稍后定然重重责罚!”

  这场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张其平惊魂未定,虽然他看到罪魁祸首华驰书表面上低头认罪,但是他那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挑衅,简直是气杀人也!

  然而经过了这场生死游走的极度恐惧后,张其平还能说什么?他的内心里只是千求菩萨万求佛,等下只要解释了误会后,说什么都要第一时间离开这个翻脸如翻书的于望身边了。

  虽然对面的于望一直脸含笑意致歉,但是那双眸子是明明白白的冰冷一片。张其平胆战心惊,只是强忍身上被挨打后的剧痛,半边屁股粘在椅子上坐好,急急的道:

  “将军大人!朝野疯传,就是保定地方也是流言纷纷,说是此次鞑子入关,朝廷力主行款···。”

  “张大人误矣!谁言款者?”

  “是是是,将军来自京师,自然是对朝廷决策得知甚详,不比下官局隅于地方,消息闭塞···。”

  “本将再问你,谁言款者?”

  听到于望再次追问,张其平气苦:如今满朝野都知道,力主行款的除了你于望的靠山和恩师杨嗣昌,舍其还有谁?

  但是,既然这个蛮子这么问了,自己也不好不答,于是他偷偷瞅着于望的眼色道:“风闻,陛下有大臣,高起潜、方一藻曰当款,杨嗣昌大人亦曰当款···。”

  “混账!杨大人何等人物?本将南下征战时,杨大人谆谆教导,耳提面命让我移孝作忠、奋身报国,你污蔑我倒罢了,你居然还敢诋毁杨大人,是何居心?”

  眼见于望又要翻脸,张其平色战,赶紧道:“将军且息怒,既然是风传,自然是地方愚民的凭空捏造,本官听闻到这些消息后也是愤慨无比呀!”

  “唔,张大人能有此见解,不亏是一地文臣之首!”于望脸色稍霁。

  “是是是,下官一向以为,为人将忠孝胥失,何颜面立人世乎!”张其平赶紧宣告“心声”。

  “不错不错,你还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个,这个,外间皆有此议,风闻杨···,不,高起潜力主款必可恃,听说在他的主导下,朝廷已经秘密派使和满清接触,据说已经达成了和议,所以这次满清入寇的大军不日就要出关,所以···,下官以为将军从京师来,又有着杨大人的照拂,消息比下官灵通多了,所以···”。

  “所以你刚刚才问我,鞑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出关?”

  “是是是,那是下官一时糊涂。”

  “哼!凡我大明臣民,都应该同仇敌忾,与敌势不两立,堂堂天朝,何至讲款?”

  “这个,这个,都是外边都在议论···”。

  “既是外边议论,不是朝廷意思,何必多问!你们文官不是口口声声道要为天下开太平,太平哪里来?老子告诉那你,刀枪中来!像此等蝇营狗苟,一意/媾/和,我退一尺,人进一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是是是!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唔,”于望看着底下堂堂国朝一巡抚,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点头如捣蒜,不觉也是微微同情他起来,然而又是恨其不争。

  “既然你问我鞑子大军什么时候出关,又风闻朝廷和满清达成了和议,想来也是有根据的,本将一直身处军营,你就把那些所谓的和议内容说来听听?”

  “这个,这个,都是些风闻···。”

  “风闻也要说,外间既然传说纷纷,必有其因。本将就是要听听,如今国人的内心,到底都在想着些什么?”

  “是是是!据说此次和议里···,满清建国,朝廷将予以正式承认,那些关外土地,朝廷也承认为满洲所有···。”

  “混蛋!!!”

  开头,于望还冷笑着听这些“风闻”,本来还以为不过是朝廷又要送出多少粮食财帛“赏赐安抚”,又在关外开放互市等等条件,哪知道会听到这个?

  顿时,于望咆哮起来,站立起来来回疾走,大声骂道:“天朝版图,法度森严,尺寸土地,皆祖宗所有。凡我臣民都应该同仇敌忾,执干戈以卫社稷!”

  看着于望忽然暴怒,张其平脸色被吓的青白一片,魂魄惧坠,手足无措。

  “即使是这款议出于谣言,其造谣者也其心可诛!本将要上奏,乞陛下赫然一怒,明正向者主和之罪,斩佞臣之头悬之国门,以示与东虏势不两立!”

  “张其平!老子在这里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于望并指如戟,怒发冲冠:“关于领土主权问题,没有谈判,只有战争!!!”

  “没有谈判,只有战争!”

  “没有谈判,只有战争!!”

  “没有谈判,只有战争!!!”

  在于望大声宣表心声时,整个大帐里的所有亲卫都是激动无比,脸色涨红若紫,纷纷振臂,疯狂怒吼出声。

  如此炸裂四野的狂野宣告声,如此狂躁的气氛,作为文官出身的张其平生平哪里何曾见过?

  当下,他整个身子一瘫,犹如没有骨架般的,烂泥般的倒在椅子上。

  看着张其平如此窝囊,于望冷笑道:“张大人的话振聋发聩,今天你不说这些,我当真还不知道国朝人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也不用再说了,送客!”

  在张其平捧着官帽,跌跌撞撞的逃出去后,于望心中还是震怒未息:真真没有想到国人心志已经低靡到了如此地步!他们对着国朝的未来悲观和绥靖心态已经让人发指!更别提,只要战事不利,如今就出现大规模的投降派了。

  为了苟安一时,他们居然连祖宗、土地都可以出卖?

  看来,自己的汉家军两次的大战还不够,还要再狠狠的和鞑子做一场。一方面要鼓舞国人,我大明官军还是能打的,只要团结起来,发愤图强,国事上还是有希望的。

  另一方面,只要打疼了鞑子,打的满清恼羞成怒,那么他们和谈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当于望正满腹心潮的时候,一个亲卫队正军官掀帘而入大帐,打断了于望的咬牙发狠,只见这个亲卫他手中拿着一封贴着翎羽的信函,几步上前呈交给于望。

  于望拆信只一看,就霍然色动,拿着信,示与帐中众人,大声道:“咱汉家军窝在保定城外久矣,一直想宰大鱼而不得。如今天赐良机,东虏大部人马又汇集在真定一带,嘿嘿,鞑子打的好算盘啊,在真定,西可去山西,东可往山东,是为自由择决之地也···传我将令,擂鼓!升帐!”

  ······

  随着时间的悄悄流逝,夜色已临,本来已经逃回保定城的巡抚大人正躺在床上哆嗦,期间他惊魂未定,连呼:“什么朝廷官军?简直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暴徒哇!吓杀老夫也!吓杀老夫也!”

  然而,饶是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惊吓,他却并不打算原先想的那样,去参于望一本。因为,···种种原因太多,所以···。

  但是,在他身上盖了三床棉被,身边不仅有小妾脱光光的一起暖床,旁边还有几个丫鬟仔细奉承,伺候压惊的时候,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据说,当巡抚大人回城后,城外的整个军营就是鼓声猛烈的擂起,再接着就是所有官军纷纷集合列队,再接下来就是官军纷纷拔寨,整肃辎重,再接下来,就是号角齐鸣,看阵仗,这官军是要走了。

  在听到这些消息时,张其平还额手庆幸,叹道:“@#¥···毕竟,今天老夫受的罪没有白挨哇···。”

  在流水般报告消息的仆从跑动中,张其平当接到最后一个消息后,猛然吐了口老血:“这于望走是走了,但是说好的班师回京呢?你这大军怎么不北上,反而南下了?我···,我···何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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