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收藏癖尹族
丹的灵魂栖身于一枚被西方猎魔人技术彻底改造过的魔戒之中，虽然可以借着投影的形式现身、演示魔法、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进攻、附身，但很遗憾，一枚戒指是无法移动的。即便戒指的外形和绿灯戒颇有那么几分神似，它也无法飞行，更不可能凭着自身的意志移动。这也正是丹迫切想要寻找一个人类作为宿主，甚至不惜用猎魔人内部秘法诱惑他的原因——没有宿主，没有执行者，甭管丹脑子里想好了多少条复仇妙计都只是一场空。
可原本以为非常容易的交涉，却是异常艰难。
丹自认为了解人类，受到出生、阶级、财富、环境等等因素的影响，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注定只是平凡的，随处可见的而又乏味的人。这样的人日复一日地过着相同的人生，重复着单调的日常，因而也异常地好操作。在丹的设想里，这些人往往会满足于一些对猎魔人来说仅仅只是雕虫小技的法术，而缺乏探索真理的意志和热情，他们只想着享乐，却从不曾真正地努力付出过。他们可能是朝九晚五，生活单调的上班族；可能是平时上课昏昏欲睡，但却想像玄幻小说的男主人公一样左拥右抱的废柴学生；又或许是饱食终日、不务正业、缺乏运动，胖的跟头猪一样的啃老族。
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世上竟然还有尹族这种人，因此在交涉的第一步就失败了。
“不不不，这家伙只是欲擒故纵而已……说不定他比那些人聪明一点儿，先装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以此来抬高价码，逼我将更高级的教团秘术传授给他。”丹定了定心神，自我安慰道，“接下来就是心理战术的博弈了，绝对不能被人类的小伎俩给打败……”
“啪”，尹族走了将近十五分钟，才在这条无止境的走廊中找到他想进的房间，轻轻旋开了老旧的把手。
眼前的奇景将丹心中那点儿小想法彻底给打碎了。
从门外看来，房间的高约为三米二，长估摸着也就和大学生的寝室差不多。但当尹族真的推门进去之后，丹却发现这里的空间似乎和外界有所区别，从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房间内部是一个呈正方形的立体空间，长二十九米，宽二十九米，高二十九米，六面墙壁皆闪烁着紫金色的光芒。放眼望去，奇异的纹路在墙壁上有规律地盘旋、闪烁着，横竖交替，点画勾勒，让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古老的东方国家有一种叫做曲径流水的庭园风光。只不过在这间宽敞的房间里，曲径变成了墙壁上仿佛古文一样的纹路，而流水则是那一抹抹粘稠的紫金光芒，它们忽明忽暗、忽闪忽灭，组合成一串颇具诗意的画面。
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赫然摆着一个由青铜制成的硕大星盘，正对着天花板的那一面有许多形状各异的凹槽，凹槽之上则插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手枪、铠甲……这些东西的表面都散发着一层微微的白光，悬浮在凹槽上大约半米的距离上，稳稳地停在那儿，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力都无法影响到它们。
星盘中央，插着一把巨大的剑。它的剑锋薄如锡纸，几乎没有任何厚度，只是剑身上不断地呈现出宇宙星辰的图案，并且这些图案还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运动着。若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其中的点点繁星正是这个宇宙中的一片剪影，它们从“镜头”面前飞速掠过，变幻、消逝。这柄神奇的剑屹立在星盘的正中央，隐隐地有一种脊梁骨的气质，如帝王统领百官一样统领着位列其下的神兵。除此以外，星盘上还均匀地悬浮着印章、蓝色手镯、匕首、狼嚎毛笔等意义不明的东西，小年夜那天尹族使用过的“风器”也赫然在列。
丹被这不同寻常的一幕震慑到了，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伸出手指，像小学生点字母表一样一个一个认真地数过来，还把“一，二，三……”这些数字数出了声，让一旁的尹族暗自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姑娘看着挺威风，但实际上好像还是个小女孩呢。
“别数了，一共一百件，咱老祖宗是个完美主义者，要留传家宝也是整数。”紫金色的光折射在尹族脸上，丹分明看见了欣慰和满足的神色，好像这一盘子的兵器就是他的儿子闺女一般，“那个……小丹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抽不开身啊。”
他忽然换上了那种好像大学老师对逃课学生在期末时的诉求爱莫能助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占便宜，“其实，我这个小小的猎魔人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想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几件传家宝找找齐，安安稳稳地摆上祭台，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这就完事儿了。如果你看的够仔细，你就会发现这座台子上还有九个位置是空着的，我得跨大半个国家去把它们一件一件儿找回来，但你又要我去帮你对付什么小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至于你说的那些秘法……我就是个二流的猎魔人，学了估计也没啥用，消受不起，你另请高明吧。”
“……”丹迅速扫了一眼祭台，确实发现了几个空缺的位置。她当然不至于傻到直接相信尹族那一套“寻找老祖宗遗物”的说辞，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也完全没有表露出对猎魔人秘术的半点兴趣，自己这边反而不好开口了。
“这个空着凹槽到是和戒指的形状蛮像的嘛……”丹只好没话找话，指着其中一个空位说道，“这儿原先放着枚戒指吗？”
“是的，这儿原本摆着一枚金黄色的戒指，现在被一个长指甲的妖怪拿走了。”尹族微笑道。
……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要吗？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至少不要让我一点希望都……”
“丹。”尹族平淡的语调落在女孩的耳中，充满了审判的意味，从头到尾，他都以所谓的“二流”自居，但他却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气息，丹甚至可以肯定，这种气场绝不可能是甘居人下的人能拥有的，“让你看到这些后，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你在我这里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我也不会花太多时间与你磨合，因为我自己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刚才你问的那枚戒指，现在就落在一个丧心病狂的反 社会妖魔手上。借助‘魂戒’的力量，他可以看透人类灵魂的弱点，小范围地改写人类记忆，并拥有操作一切和灵魂有关的强大能力。同理，还有至少八件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流落在外，不知道在谁手里，不知道正以什么方式发挥着什么可怖的作用。”
“但是放心，既然我自诩是猎魔人，总跟你们教团有些交情的。我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将你交给一个适当的人，在那个人手上，你所掌握的资源都将被最大幅度地利用起来。他可以说是我的老相识了……我敢给你打个包票，你在他手上收获的东西，利用的资源，绝对会比在我手上更多。”尹族终于撩开了挡住他视线的长刘海，得以直视丹翡翠色的眼眸，也正是这一次充满了诚意的对视让这个女孩头一回看清楚了尹族的真面貌，不禁被他的眼睛吓得凌空一个激灵，差点儿飞起来。
前文中也说过，尹族的眼睛没有眼白，就和星盘中央的大剑一样倒映着宇宙的全貌，如芝麻粒一般细小的白点星罗棋布，那些都是真正的恒星。宇宙在尹族的双眸中闪烁着，引力和暗能量正在相互拉扯，构成生生不息的全景。
丹不禁怯生生而又好奇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从理论上来说，虽然我可以靠‘感知力’看到别人，但我是个瞎子。”尹族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的眼珠在十九年前被人挖掉了。”
————
大年初二，祭拜财神的日子。
街上的人流量有所回升，但却远远还没有达到这座城市应有的水平。像西湖、断桥、和坊街之类的景点倒是开始变得拥挤起来，但像老城区那块儿，还是大半天都看不到个人影。毫不夸张地说，你就是当街站在某个稍微隐僻点儿的墙角里撒泡尿，估计都没人会来管你。
因此，当一个在大冬天穿着黑色风衣，套着破鞋，还在右眼上戴了个黑色眼罩的年轻姑娘出现在一条破旧的小巷里时，自然也没有引起半点不必要的关注。
“竹井巷，71号……就是这儿了吗？”应欢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手上那张皱巴巴的名片，当她再次抬头，看到那栋将背后的天空全权遮住的大宅时，又有些不确定，“我没走错吧？在两排居民楼的尽头为啥会有别墅啊喂！是硬插进来的吧！这完全违章了吧！而且这别墅建的好——恶心啊！！”
她像神经病那样瞪着别墅吼了两嗓子，一声比一声更高，少女清泉一样好听的声音在小巷里长久地回荡着，回荡着……
“算了，回家吧。”应欢赌气般地哼道。
“别呀，都到门口了，进来坐坐呗。”尹族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正如他那天突然消失一样，了无痕迹。他全然不顾应欢被吓得想骂娘的愤怒心情，格外自来熟地就拉住了她的胳膊，硬是要把她往自己那看外貌和鬼屋有的一拼的别墅里拽去，“今年是年初二……让我跟老赵说一声，保佑你新的一年里财运滚滚来！”
“你是怎么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我背后的啊？！！”
“我可以在这座城市里瞬间移动。”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手啊！！有人袭警啦！有人攻击政府人员啦！”应欢扯开嗓子，拉扯着尹族的衣服，半是嬉闹半是嗔怒地喊了两声，也就跟着他半推半就地进去了。她倒也不担心尹族会对她图谋不轨，要是他想的话，早就好动手了，又何必要等到今天？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应欢还注意到，在看见自己之后，尹族的嘴角微微地上扬，露出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
第六感清楚地告诉这个女孩，尹族平时对别人应该是不怎么笑的，唯有见到自己时，他才会露出这种放心的、没有防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种有趣的差别待遇让应欢不自觉地感到甜丝丝的，好像前些日子里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然而一进门，她就看到一个身材匀称、面容姣好的小女仆掂着脚尖，冲二人行了个得体的礼，一边用仿佛雪山冰泉一样清冷而又悦耳的声音说道，“少爷，欢迎回来。”
“你……你还和女人同居的吗？”应欢的神色突然有些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
“……”阿九将她独有的冰冷目光往应欢身上微微一扫，让后者从头到尾打了个冷战，好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应欢不自觉地往尹族背后退了一小步，用右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大概三秒钟后，她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实在是过于亲昵，又立马甩开，强行装作一副“我在四处看风景”的表情来缓解尴尬。
阿九很快就收回了她可怕的眼神，微低下头，也向应欢行了半礼，“应小姐，你好，欢迎来少爷家做客。请在客厅小憩片刻，我去准备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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