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警与匪
等尹族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公孙礼的一系列问题，并下了各种各样不会在组织里头搞事情的毒誓之后，总算是得以从这间凌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了。谁知，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庄严神圣的就职宣誓典礼，而是一套深黑色的防弹衣，一根电警 棍，一顶防爆盾和一副看上去就相当坚固的黑色防弹头盔。
公孙智俨然也是这么一幅打扮，可不知为何，沉重的一套防弹装备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帅气。他要是穿着这一身走出去让民众看见了，不仅不会引起恐慌，说不定还会有人以为是哪个偶像明星在拍电影，收获一大堆迷弟迷妹……
“刚才我也说了，事情比较急，出勤表之后再给你补上就是。”公孙智冲他温和地笑了笑，好像完全不是“事态紧急”该有的神情，“换上吧，准备去执行你的第一趟任务了。”
尹族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开始将那些警用设备往身上套。
什么“第一趟任务”……说的好听，其实性质就和投名状差不多。你想要加入这个组织，就得在一开始干点儿事情出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任务成功失败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得借着这次机会向组织表表忠心，顺便尽可能多的阐释一下自己的超能力原理，这样才能让他们以后放心地用你。尹族自知，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主动加入超自然调查部实在是显得太可疑了，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明确地透露出“我和你们是一边儿”的信息才行。
“你穿防弹衣的手法很老练啊……以前干过警察？”
“我以前干过很多事。”尹族一边将警棍别在腰间，一边淡淡地回道。
装配完毕后，二人便走出了麻风病院，稍微在街角拐了两拐，走到一辆早已经在路口等候多时的黑色面包车旁。
凭借着“元素感应”的天赋能力，尹族能感觉到这辆车其实并非普通的面包车，它的车皮结构中所含的金属元素比一般的车辆要多，且构造更加坚固，防冲击性和动能吸收性都相当好。在这辆面包车低调的外表下，隐藏着一辆可以在枪林弹雨中来去自如的高性能武装车辆，它就是为了特种任务而生的。
走上车，八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士兵一言不发地坐着，气氛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其中一位身形魁梧、宽额方脸的士兵站起来，由于他的身高比较高，在车子里头不得不将背稍微弓下一些，一面脑袋撞到车顶。尹族注意到他肩膀上的勋章似乎和别的士兵都不一样，是一种从未在任何部队编制中出现过的图案——一只瞳仁是竖着的金黄色瞳孔。
“龙眼……”尹族在心里暗自念道。
“公孙队长，你好。”魁梧的士兵伸出手。
“丁队长，你好。”公孙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们俩的手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一个皮肤白暂、细皮嫩肉，一个古铜肤色、坚硬如铁，握在一起显得颇有违和感，“这位是我们队伍里的新成员，尹族。”
“哦？”丁队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尹族，又上前几步，和他握了握手，“欢迎欢迎。”
身后的士兵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掌声，持续了大约五秒钟后，又整齐地收了回去。
短暂的寒暄过后，任务的紧张气氛再次占据了这节小小的车厢。趁着赶往目的地的这段小空当，公孙智便开始给士兵们讲解这次行动的重点——虽然他和丁队长的身份是对等的，但很显然，在此番任务中，他才是总指挥。
至于这支队伍的身份，无需公孙智多言，尹族也能大致猜出来：超能力者的数量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组成队伍的程度，就连公孙智的小队，配置也只有区区三个人。因此，在解决性质恶劣的超能力犯罪时，势必要依赖于军方的力量，也就是训练有素的特警。出于超能力的保密性，这支队伍人数不宜太多，作战方式也以精简保密为主。小队里的战士自然都是各个部队里百里挑一的精英，每当超自然调查部向上面申请，国土安全局就会委派一支这样的队伍来协同作战，共同打击超能力犯罪，并尽可能向公众隐瞒此事。
毕竟……大家都还没有准备好。
“我们的目标是一位原超自然调查部的秘密探员，叶鹰。说来惭愧，这位叶探员还算是我手下的人，如今却变成这样了……”公孙智完全没有半点惭愧该有的表情，依旧是神色自若地管自己说，“昨日上午七点十三分，叶鹰在城南的一座小花园内公然用超能力与他人搏斗，将对方从园内打飞到园外，恰好撞上了一辆路过的公交车，最终致使一连串伤亡惨重的恶性 事件。先是组织内的同志用‘特殊手段’确认到了他，后来，交通监控录像也捕捉到了他的身影。证据确凿，他想抵赖也不行了，我们必须承认这个沉痛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么他究竟是在和谁战斗呢？”丁队长问道。
“很遗憾，由于某些原因，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公孙智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叶鹰将他的对手打飞出去的速度至少不会比这辆车开得慢……交通监控也无法清晰地捕捉到他。”
“哇哦……”丁队长听闻此言，不禁浑身一抖，也没再追究下去。
“四个小时前，我收到了叶鹰的微信信息。他说希望我能和他在怡和圆——也就是他犯案的地方见一面，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我答应了。各项卫星监控数值表明，至少他的手机确实是在怡和圆没错。但我不能保证他到底是真的想和我谈，还是想摆个鸿门宴……”公孙智推了推眼镜，有条不紊地说道，“等会儿，各位同志切记要选好藏身地点，尽可能不要将自己暴露在叶鹰的视野中。那家伙的拳头相当厉害，挨上一拳，坦克装甲都能被打瘪进去，你们穿着防弹衣也没啥用的。”
“我想组织上应该也已经发给你们了……那种特制的‘镍铅弹’，可以让超能力者暂时失去自己的能力。到时候你们看情况不对了，直接在远处把他放倒就是，对于这种性质恶劣的杀人嫌犯就别客气了。说起来……这种子弹似乎是技术顾问罗星负责的呢，哼哼……”一瞬间，公孙智的语气突然迸出几分凶狠的阴厉之色，倒是让尹族有些意料不到，“被自己老首长的子弹打中，也算是造孽吧。”
尹族百分之一万地肯定这其中还有故事，但既然公孙智不说了，他也不好候着脸皮追问，只得就此作罢。
“啊，光顾着自己说了……尹族，你听明白了吗？”下一刻，他的语气又变回那种软软糯糯的少年声线，好像那一瞬间的戾气从未存在过似的，“叶鹰你也见过一面的，游戏里那个‘正义的铁拳’就是他。”
“清楚清楚……”尹族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简直不能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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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城南。怡和圆。
叶鹰盘腿坐在破碎不堪的祭台上，像是在缅怀着什么逝去的东西。他在七点多的时候就去巷子里吃了碗馄饨，然后走到这儿，盘腿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他的双眼紧闭，身体微微颤抖着，呼吸时重时轻，口中还不停地念念有词，看着跟古时候跳大神的道士似的……怡和圆里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人就更少了，你来这园子里头开个什么party都没人来管。
苦等了一上午，叶鹰终于等到了他的队长。
和尹族……
尹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件厚重的防弹衣脱掉了，露出自己身上的黑夹克，好像是有意地彰显着什么。公孙智以为他是仗着自己强硬的身体素质，压根儿就不需要防弹衣，也就没去多管。二人走到叶鹰面前大概五米的距离，停下，隐隐地做出了防备的姿势。这一切落在叶鹰眼里都有一种莫名的讽刺意味，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毫无疑问的是，原本他想说的话，现在一句都不用说了。
尹族穿着自己的衣服，干着自己以前干的事，他已经完全代替了自己！叶鹰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一招的，或许是一开始吧，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落入了尹族这恐怖的圈套之中。他将万事万物都考虑得如此精妙，正如他葬送了两个家庭的未来那样，轻轻松松地就葬送了自己的人生，将“叶鹰”这个名字和“杀人犯”画上了等号。
看看面前的状况吧，自己的指控将会变得多么可笑？！匪徒，一个杀人嫌犯，指控警察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哼……”叶鹰惨笑了一声，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队长……”
“你已经正式被超自然调查部除名了，叶鹰，我不再是你的队长。”公孙智眼镜下折射出几寸凌厉的光芒，“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
“失望了吗……”叶鹰回想起自己的正义之道，不由地心生凄凉。
“是的，我原以为你是个优秀的战士。”公孙智推了推眼镜，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队长，你听好。”叶鹰定了定心神，勇敢地望向尹族，准备进行他最后的尝试，“整场案件的主谋并不是我……当然，我承认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但我和你一样，都被某个人蒙骗了。”他不敢将“尹族”二字直接说出来，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说某个人的可信度都比尹族强，“他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一切，顺理成章地将所有责任推给我，让我无法在法律层面上为自己辩护。”
“……”公孙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队长，事情要从小年夜那天开始说起……”准备好了一番长篇大论，叶鹰不禁往前面稍微走了两步，动作幅度也变得大了一些。
两声枪响传来，子弹精准地打进了他的膝盖中，发出两声闷响。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叶鹰的神色一变，过了一会儿才感受到剧痛，惨叫一声，又一次跪倒在地。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膝盖碎裂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到的，不仅如此，镍铅弹对超能力者还具有一种“封印”的效果。打进身体，叶鹰只觉得浑身酸麻，用不出力气来，竟是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大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公孙智，好像完全没想到他会下这么狠的手。
“逮捕他。”公孙智面无表情地对尹族说道，“给他戴上手铐。”
“哦？”尹族挑了挑眉毛，“不听听他说什么吗？说不定……会有决定性的证据呢？”
公孙智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却已经表明了态度。
“好吧好吧，上任第一天就这么刺激，这份工作还真是考验耐性呢。”尹族从背后掏出手铐，蹦蹦跳跳地走上来，“叶大哥~~~对不起啦。”他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特意加重了语气，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在这里，被我逮捕，是件挺意外的事吧？人生就是这样大起大落的呢……”
叶鹰脑子里突然蹦出来昨天的一幕幕，其中有一幕就是：他被尹族压制着跪倒在地，拗断了右臂，却还死死坚持着不晕过去，说了一句“你等着……会有警察来逮捕你的！”
现在，警察来了，警与匪换了位置，就像正义与邪恶颠倒转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跪着的叶鹰突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大笑，像是突然明悟了什么道理似的，“我懂了，我终于懂了……夜鹰！！”他突然扯开嗓子大声吼起来，“夜鹰！！我明白了！你说的没错！快——来——救——我！！！！”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无数雷云集聚在一起，像一座天上的黑色城堡。“隆隆”的雷声在云中翻涌着，宛若巨龙的咆哮，电光腾跃，好似巨龙不经意间亮出的巨爪。这足以让一车气象学家吐血而亡的异常天气终于让尹族的面色有所变化，他收起了笑容，默默地凝视着雷云深处，却感知到一股磅礴到无与伦比的力量在其正中。他本能地预感到，自己在组织内的“处女秀”怕是要以失败告终了。都说傻人有傻福，看这派头，叶鹰找了个不得了的大靠山。
一个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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