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神仙交锋

“好久不见了……”夜鹰宽大的兜帽将他的半张脸都遮盖住，令人无法看清其容貌，只能听到他那邪气满满的声音，“时隔二十八年，我再度回到故乡，招待我的竟然会是八杆特使材质的步枪，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超能力者……哼，跟我离开时候的阵仗相比，也算是不错了吧。”他自嘲地耸耸肩，像是在和身旁的叶鹰说话，但却又没把脑袋转过去，只是一个人喋喋不休。

        半空中卷起的雷云似乎正在酝酿着某种巨大的能量，只消夜鹰一声令下，它就会将自身的愤怒与力量展现出来，赋予下方的城市以毁灭。

        在阴沉的空气之下，两拨人无声地对峙着。尹族这边，藏身于暗处的战士们个个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们是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特殊部队，跟着混了那么长时间，对超能力者最基础的好赖总能分出来——来者这一身不凡的气质，震慑人心的出场方式无一不表明了他的实力。想仅靠镍铅弹来抵抗这样等级的能力者，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反观夜鹰那边，明明人数上处于劣势，却显得一点都不紧张。他甚至还一边哼着歌，一边俯下身子，将手掌轻轻地覆盖在了叶鹰的膝盖上。只见两道电弧从他的指尖跃动而出，在短暂的接触后，闪出“噼里啪啦”的一阵火花，电弧无比精准地牵住了嵌入叶鹰膝盖中的两枚镍铅子弹。也未见夜鹰手上再有什么动作，那两枚变了形的子弹便从叶鹰的膝盖中缓缓地自行退出，跌落在地，发出“丁零当啷”的一声脆响。

        叶鹰遭此剧痛，神色数变，牙关紧咬，最后还是硬忍着没叫喊出声。

        纵然是才思敏捷如公孙智，也没能料到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看样子就相当不好惹的家伙。眼瞅着行动就要大功告成，忽然蹦下来这么一号人物，把他原先的打算都给搅乱了。别无他法，公孙智只得一咬牙关，将那支一直别在腰间的手枪抽出来，直指向夜鹰披着大兜帽的头部。说实话，这支手枪起到的作用主要还是给他壮胆，而非威慑……

        “这位先生，请注意您现在的行为，您身旁站着的是一个间接地谋杀了十九个人的杀人嫌犯！请不要干涉警察办案！”公孙智从站姿持枪改为跪资持枪，手臂笔直地探出去，义正言辞地喝道，“您的行为正在触犯我国公民义务的底线！”

        谁知，夜鹰面对这位荷枪实弹的警察，竟是连看都懒得抬头看一眼，只是闷声说了一句，“你小子可真不懂行……”

        “或许我们还可以商量商量。”尹族上前一步，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夜鹰伸出手指，点了点尹族的方向，声音中似乎蕴含着一种顽童寻找到了新玩具之后的兴奋和新奇，“你听上去倒还有点儿意思……如果我开条件的话，无论是什么，你都能满足我吗？”

        “这世上很少有我办不到的事。”尹族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有点儿意思啊……哼哼哼哼……开什么好呢~~~”夜鹰似乎完全将这儿当做了某个幼儿园组织的才艺表演现场，病态地笑了两声后，又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终于一拍脑袋，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你去自首怎么样？”

        “自……首？”尹族暗暗一惊，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变化，看上去像极了那种会变扑克脸的赌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果不其然，夜鹰的下一句话一出口，尹族的惊愕程度就往上升了十几个百分点。

        “昨天上午，就在这个小圆子里头……和叶鹰对打的是你吧？”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挖着耳朵，一边说道，“还把所有锅都往这个小子身上甩……啧啧，看来你的气量也就这么点儿程度了嘛。”

        双方短暂地沉寂了一会儿。

        “如果你想用这种胡说八道、毫无严谨性可言的话语来挑拨我们，那未免也太蠢了些。”良久，公孙智终于还是神色严肃地回了他一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这番完全可能是臆想出来的话，从而怀疑身边的战友呢？”

        “切，你们这代年轻人真欠揍……明明已经开始怀疑了，却还要表现出这种大义凌然的样子，好在同伴面前争取一些信誉分。等你真正看清楚你身边站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之后，我还真是期待你的表情呢……”夜鹰点了点他自己的脑门，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似乎已经失去了再和这拨人继续扯下去的耐心，转而用一种哄小宝宝的语气说道，“行，你们不信就不信吧，本来我就没有义务为你们干什么。救世主的日子……我真的已经过腻了。”

        言罢，他便抬起右脚，往地上轻轻一跺。

        一个由阴影组成的、直径七米的半圆环忽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夜鹰和叶鹰团团围住。那如有实质的黑影“咻咻”地盘旋着，一层一层地夹叠，很快就将外界的光线全部挡住了。它就像是一个倒扣在地面上的巨大金鱼缸，从外往里看，只能依稀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在阴影的缠绕之下渐渐消退，好像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似的。

        一阵莫名的晃动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空间本身在震动。

        “他们要进行大范围的瞬间移动，尹族，拦住他！”一看到这阵仗，公孙智立马就判断出了这两人是准备跑路了。

        本能般地喊出这句话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个巨大失误：公孙智对尹族的能力尚且还没有一个全面的了解，虽然从应欢的报告上来看，应该和身体强化和器物召唤有关，是个相当难得的双能力者。（关于尹族能感知到元素的事情，应欢并没有上报）而夜鹰……光从他方才那番表现来看，至少就有三种不同的超能力——瞬间移动、电磁化、控制闪电风暴。就凭尹族那三板斧，究竟能不能和人家过两招？

        谁知，下一刻，尹族的身影已是飞窜而出，向着十几米开外的二人狂奔而去。

        “念器！”他大喝一声，右臂往后一探，但见天边那道金光朝着他疾速驰来，竟是比上次战斗时的飞行速度还要快！这类神器往往都可以感知到使用者的心绪，尹族和叶鹰一战时，十成力用了不到两成，轻轻松松就可以碾压他，手套来不来其实也没啥关系。在那种状况下，念器就不紧不慢地飞过来，将出场时间弄得长一点儿，也好给尹族凹造型的机会。而到了这会儿，尹族对上的是一位真正的高手，那可就容不得半点偏差了。念器感知到了尹族心中那如火一般的战斗渴望，更是加足马力，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焰尾，向下坠落，“哐”地一声扣在了尹族的右手上。

        神器在手，他的胆气便足了几分，一记大跳，踩着地面高高跃起。尹族再次证明了自身远超人类的身体素质——他这借力一跳，竟然跳了三米来高。

        手背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此刻再次跃动出一环一环的虹光，高浓度的光芒很快逸散出来，并在金属手套周围形成了一个绯红色的“圈形立场”。你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这些像气体一样的光在不停地吞吐着自身，从红宝石的一侧流入，再从另一侧流出，仿佛在不停地涤荡着自己的纯度。尹族握拳，红色的念力团也固握成拳形，向着面前这道黑色的圆墙重重砸下！

        “小心！！！”叶鹰本能般地大喊一声，双臂盘上煞气，交叉格挡，呈原地防御姿势。他早已见识过这幅手套的厉害，尹族仅仅是戴上它，就轻松地挡下了自己最强大的一招。若是他用手套的力量来进攻，又会是何种摧枯拉朽的景象？怕不是一拳将这座小小的破园子砸成齑粉都有可能！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一拳，红光如残阳般迸射出来，填满了整片天地。

        “轰————————！！！！”

        只一击，山河破碎、天摇地动，身处城市北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颤动。大家无疑都懵了：杭州明明是远离火山地震带的安全城市，怎么好端端的，说地震就地震了呢？

        而这座历经沧桑的小圆子，自是在这堪比七级大地震的巨力摧残之下变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就好比一座小巧玲珑的沙堡建筑被一股巨大的海浪彻底冲垮了一样，怡和圆碎的碎、坏得坏，所有东西都被念力场平等地压成了一堆碎灰，掩埋在尘埃之上，变成了等待清理的废墟残垣。

        可阴影球却还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哪怕半毫米。

        在最后一刻，夜鹰将右臂从厚厚的黑色屏障中探出来，稳稳抓住了尹族袭来的右拳，迫使他将念力场全都摊在了他自己身上，而没有伤到里面的叶鹰半毫。此刻，他肉色的五指死死扣在尹族的金属手套上，便让他的力量无从施展、不得往前再进半分。纵使念力不受到物理规则的桎梏，随心而发、力当千钧，却依旧无法在夜鹰手中讨到半点便宜。

        几点猩红色的火花从尹族的手套中迸射出来，金属的外皮被夜鹰拧得吱呀作响，如果这是一款游戏的话，你甚至可以看见它的耐久值再疯狂地往下掉，几乎立刻就要损坏了。

        尹族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惊愕，隔着厚重的阴影幕帘，他看不见夜鹰的脸，却几乎可以肯定他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人类是无法用肉身来对抗思想的，再坚固的肉身，在无上限的“念力场”之下，也只不过是凡胎血肉而已，瞬间就会被碾得七零八落。

        只有真正的神，或者魔，才能做到这种事。

        “你到底是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哼哼……不觉得这个问题很耳熟吗？”夜鹰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旁敲侧击地讽道，“可惜啊，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连和你简单讲一下都嫌麻烦！”

        “轰”地一声，阴影球崩坍了，黑色的影子向四面八方散开去。而原本处在阴影中心的老鹰二人组，此时也是不见了踪影。在一堆卖相凄惨的废墟中，唯有寂静像藤蔓一样，悄然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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