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复仇骑士

“呃————啊—————！！！”

        貘?眼睁睁看着魂戒上的黄色光芒流失掉，不由地大张开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些源自他人灵魂中的“承认”、“尊重”，都是貘?花了很大代价才在这个时代一点点建立起来的，他本人的身体自然也早就习惯了它们的存在。现在一下子被剥夺走，就好比突然抽走你四分之三的血液，然后又不给你输回去。这种堪比透析的痛苦和绝望感，看着血液一点点流走，仿佛力气和生命一并消逝……未经历过的人，恐怕很难明白。

        终于，魂戒上的力量尽数被抽走，戒指像个接触不良的老旧电灯那样，“噼啪”地闪了两下光芒，灭掉了。而随着魂戒光芒的陨灭，貘?积攒了几十年的家底也是顷刻之间被毁得一点不剩。他依旧被青色的引力环钉在墙上，歪过脑袋，耷拉着眼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一个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老人。

        而另一边，卡拉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望着胸前那颗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宝石。不知是不是错觉，它的体型似乎要比另外四颗宝石大一些，散发出的光芒也和它们不是一个级别的。金黄色的光芒几乎要将橙、青、绿、紫四色的光晕盖过去，这颗象征着灵魂力量的宝石在卡拉的胸前闪耀着熠熠的光辉，不仅为他那多种多样的灯光又添了一种颜色，更是让他离孔雀王的造型又进了一步。

        “嗡——————”

        宝石轻轻地震颤了两下，随后便稳稳地固定在他的胸前，不再动了。就连处在恍惚状态中的貘?都能感觉到……接受了灵魂的力量后，卡拉的实力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先前，他的“气”虽然恐怖，但好歹还有个大致的轮廓，能让貘?不至于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可现在……灵魂宝石的力量和其他石头一叠加，似乎起到了一加四远大于五的作用，卡拉的气场俨然已经变得“不可名状”起来。

        “很好……很好！”卡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一挥手，便撤去了禁锢在貘?身上的引力环，这使得他像块石头一样“咚”地一声摔落在地。“不愧是掌握着‘原色’的宝石，效用和其余的就是没法儿比啊……照这个进度来看，只要找到剩下两颗宝石，我的力量还会有巨大的飞跃，到时候……超越维塔斯，成为西格塔扇区最强大的宇宙神，就不再只是个单纯的梦想了！”说到此处，他的语调不由地升高了几分，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布自己的兴奋与肆意。

        “至于你……愚昧的地球人，我也想通了。没有了魂戒，你就是只不过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小妖怪而已。或许你还能用些小手段在人间兴风作浪，但在我看来，你已经和人类一样孱弱。寻你做向导，还不如我自己造一个出来。”他似乎是懒得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貘?，直接伸出右手，轻轻拈起绿色的宝石，向上一挑，便从中挑出一缕跳动着的绿色火苗。

        绿莹莹的鬼火在他的掌中跳动着，折射到镜面上，再成倍地放大，更加显得卡拉无比狰狞。

        他轻轻一弹，那枚绿色的火星便从旁飞出，溅到了人行横道上的一棵小树。刹那间，绿光潮涌，只见那株原本就不甚粗壮的植物竟是立马就疯狂地扭动起来，树根、树枝、树叶……这些构成部分死命地挣扎着、攒动着，似乎是想要摆脱大地的束缚，如同过境的野火一般疯长。枝干渐渐盘桓而上，组成了四肢的样子，树苗的高度也随之拔高了一倍不止，如此看来，约莫有三米来高。再加上冠须，竟是比卡拉还要高出半个头。各式各样的枝干精妙地盘在一起，勾勒出一张粗犷的人脸。

        “吼——啊——！！！”树人咆哮了一声，将自己的根从土地里猛地拔出来，顿时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泥土雨。由树根组成的眼窝处赫然亮起两团幽绿色的鬼火，让这位刚成精的老兄看上去更加吓人了。庞大的身躯、带着木质尖刺的十指、沙沙作响的叶子、阴森的鬼火……光从外表上就能判断出，这只妖怪绝非什么善类。

        “看到了吗？那就是生命宝石的力量，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制造出这样一支树人大军来，或者把地球上所有的蜥蜴都进化成哥斯拉……算了，和你解释也没什么用，你快死了。”卡拉最后瞥了一眼貘?，终于对他彻底失去了兴趣，倒背着双手，准备离开了，“杀了他吧。”

        树人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后，微微地点了一下脑袋，右手一挥，枝干便再度伸长了十几厘米，且长出了荆棘一般尖锐的刺。他拖着这幅沙沙作响的武器，不快不慢地朝貘?走来，如一个老辣的刽子手。

        ……

        貘?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在一片迷蒙中，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过去的一幕幕如同快速回放一样在脑海中闪过，颇有些目不暇接，若是按照人类的说法……这叫“走马灯”，只有在一个人快要死亡的时候才会出现。你以为自己忘记掉的事情，其实都被身体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平时不给你看。而当死亡降临前的五分钟，它才会慷慨地将你这一辈子干过的所有事，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一一来个细数，让你明白自己到底成就了谁，辜负了谁。

        也就是说，我快要死了……貘?如此想道。

        一幕幕闪过，如褪色的老照片。

        清朝。乾隆年间。南京。五味书屋。自己还是个教书先生……

        早春。大雨。茶楼。一片朦胧。两相顾盼，眉目含情。

        茉莉花一样的恋情，单纯而美好……

        所谓的“正道人士”从天而降，横插一脚，亮出刀芒，将她的头颅在自己面前砍下，咕噜噜地滚到了自己脚边。她的表情凝滞在刹那间的恐惧上，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中，如跗骨之蛆，挥之亦不去。

        爱人已死，那个温婉轻柔的教书先生，似乎也随她一起逝去了。

        ……

        “戴上那幅乌鸦面具，你就继承了貘?的名字和力量，同她一样是妖怪了。”尹族手持一把风刃，横刀而立，神色冷峻，刀刃之上一片猩红，尽是他的爱人之血，“今天是中元节，鬼魅得势，一会儿还有百鬼夜行的保留节目……我也不好做的太过分，杀一只妖便已是极限了。可……人类，你要知道，我的狩猎是不会因此停止的。如果你戴上这幅面具，你就将成为尹族永恒的敌人，被我追杀到天涯海角。为了一只已死的妖怪，意气用事到这个地步，放弃自己作为‘人’的身份，沦落为一只贪食脑髓、人人唾弃的怪物……真的值得吗？”

        “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

        ……

        “……！！！！”貘?猛地睁开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地，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他将右手高举过头顶，那戒指中的光芒竟是再一次勃发出来，宛如一盏被点亮的明灯般，闪烁出阵阵气势骇人的光晕。只这么一个动作，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内内外外的伤口便全部受到了牵连。貘?双眉紧锁，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血珠接连从窍孔之中涌出来，滴落在地，但他甚至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手中的戒指，但见那金光越升越高，逐渐凝聚出一柄闪着光的大剑。

        “有些事……不是值不值得能衡量的。”貘?一把抓住剑柄，倒转过来，“登”的一声，将明晃晃剑锋直指向那边的卡拉，直接无视了拦在二人中间的树人。他的声音由于虚弱而变得沙哑，反而带上了这么几分壮士断腕的果敢，剑上的金光将他的神色映照得宛如一个英雄，“在我杀死尹族，并将他碎尸万段之前，哪怕你是神，也不可能要我的命！”

        卡拉停下了传送的准备，转过身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有意思……区区一个地球人，竟然能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用自己的灵魂去点燃‘黄魔’留下的力量，这或许说明……你的意志很坚强，足够坚强。”

        “而你，则足够愚蠢。”貘?站直了身子，冷冷地讽道。

        “哼哼哼哼……”听到这句话，卡拉不怒反笑，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很可笑的笑话一般，“你凭什么？”

        “凭……这个！”

        说完这句话，貘?便弓下身子，提起他凝造出来的大剑，径直朝卡拉冲了过去。他的冲刺速度完全不像是一个重伤濒死的人，反倒有那么几分运动员跨栏的姿态，疾如风、快如电，不过是擦身拂过，貘?已是轻轻一抬手，将树人的脑袋“咔——”地一下一分为二，斩落下来！

        “哦？”卡拉挑了挑眉毛，伸出左掌，本能般地想要用肉身去挡下这一剑——他的肉身是神明的肉身，要论防御力，足以挡住这个宇宙中的大多数攻击，上到激光核武，下到刀枪剑戟，没什么能轻易突破神的防线。别的不说，就拿先前那个咬尾蛇系列的反物质炮来作比喻……假如，我是说假如人类有一天真的造出来一把这样的武器，在五米内对着卡拉的身体轰上一发，他不用空间宝石也一样可以硬接下来，只不过会往后退几步而已……

        可……貘?这来势汹汹一剑，却是虚刺。

        他在最后的一刻松开了剑柄，将身体的冲力向右导，左臂探出，握向了那枚一直悬浮在卡拉胸前的橙色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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