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抉择

你可以动我一下试试？

        要是以往有人在袁浩面前说这种话，袁浩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拿铁棍给他开瓢。

        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有恃无恐的少年，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不敢！

        香春路派出所的伍延民不是民警，是副科级所长。袁浩曾因打架斗殴，被伍延民拘留多次，两人都成了老熟人，在伍延民面前，袁浩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可伍延民是眼前这个少年他爹，下属的下属的下属......这是什么概念，袁浩对政府机构不是很了解，但再不了解，也该知道他爹一定是公安系统里的一位大官。

        惹上了他，厕所里点灯笼——找死？

        事实上。

        周运凯来这个游戏厅玩了几天了，只玩老虎机，赢了袁浩两三千块钱，早已经被他盯上。

        袁浩已经暗暗在考虑是否把这小子拉入游戏厅黑名单，不许他入内。

        这件事情，本来在今天是要实行的。

        现在看来。

        也幸好没有暴力赶人。

        不然要惹上大麻烦。

        可袁浩不知道是，这本就在周运凯的计划当中。

        今天若不是林明插这一档子事儿，周运凯会继续挑逗袁浩，逼迫他惹到自己，最好是打自己一顿，然后再曝光自己身份，威胁袁浩要将他所有的游戏厅关门，并且把他送进牢里，以此胁迫袁浩去对付胡杰。

        这就是周运凯善于利用优势的地方。

        其实即便周运凯这么做，只要袁浩不就范，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真拿袁浩没有办法。因为他的身份是个学生，而不是他父亲那样的警界高官。

        他没有权力抓袁浩去坐牢。

        顶多就是举报袁浩非法开设游戏厅，叫来伍延民，关掉他的场子，再随便罚点款，了不起就是治安拘留。

        袁浩本人，周运凯是不可能把他送进牢里去的。即便他的父亲是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周明鸿作为一个一身正气的政府高级官员，也不可能为了儿子以权谋私。

        但袁浩不知道，他这样的升斗小民，最底层的社会混混，总以为那些官宦子弟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更何况袁浩上有老下有小，外面还有帮弟兄养活，全靠游戏厅的营业维持生活。

        即便是关掉游戏厅，也让他非常难受。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周运凯之前说过，袁浩是属于那种可控范围的人。因为他做事情有牵制有顾虑，可以利用他的这些顾虑，逼迫他为周运凯做事情。而不像胡杰那样，毫无牵扯。

        周运凯算计人心，的确是神算鬼谋。

        只通过几天的观察，就已经把袁浩这种人的性格特点摸得一干二净。然后采取行动，就等着计划按照他的想法实施。

        等袁浩上套，只需要找伍延民证实了他的身份，然后暗示袁浩胡杰跟自己有仇。

        那么接下来的发展，绝对会在周运凯之前所有规划里。

        可惜。

        今天要不是林明刚好过来，周运凯离彻底黑化，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你说伍延民是你爹下属的下属的下属，就是了？”袁浩毕竟是老江湖，将信将疑地看着周运凯道：“你拿什么证明？”

        “我这有个小灵通。”

        周运凯摸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来晃晃：“可以给伍延民打个电话，他的手机号码和声音，你应该很熟悉吧？”

        这在计划之中。

        如果周运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他的自信，就是一个笑话了。

        周运凯早就对周明鸿使过瞒天过海，表面想拿袁浩和胡杰两个混混练手，他最开始编织的谎言，就是希望利用伍延民威慑袁浩，然后逼迫袁浩调查胡杰的犯罪证据。

        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跟你处于同一个圈子的人。袁浩和胡杰都是地头蛇混混头子，双方肯定都对对方底细清楚。周运凯骗过他老爸，希望在这方面下功夫，法办两人。周明鸿以为儿子对刑事案件太过痴迷，对警察办案太过喜爱的缘故。再加上周运凯常年表现沉稳淡定，素有大将之风，在院子里和家长面前，简直是三好学生的典范。在考虑一会后，周明鸿就同意了周运凯的请求，因为在他看来，拿一群地痞流氓给十五岁的儿子练手，正是一个好机会。

        这倒不是周明鸿以权谋私，而是周运凯拍着胸脯说在里面只是一个观察的角色。真正的施行人是香春路派出所的所长伍延民和西中路派出所的所长林正涛，他顶多是在背后进行观察，出出主意，细致研究案情发展而已。

        在很久以前，周运凯就向父亲提出过这样的请求。希望去案发现场实地观摩办案，这个要求得到了拒绝。毕竟那是凶案现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也不是在卷宗上看文字那么简单。

        不是专案人员，没有任何权力在现场乱溜达。即便是省公安厅厅长的儿子，也不行。

        一个不小心，破坏现场，责任谁担？

        但袁浩和胡杰是什么人？不过是地痞流氓小混混，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再加上有派出所保驾护航，怎么样也不会伤到周运凯身上来。这才能让周运凯欺上瞒下，并制定一系列阴险招数，来主持策划两伙人火并。

        也幸好被林明发现，提前组织。不然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因为在林明看来，即便周运凯布置再怎么精细，未成年人不完善的三观思想，总有一天会让他露出马脚来。如果事情真相大白，对于周运凯甚至他的家庭，都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这样的事情，林明一定会掐灭在它的萌芽时期。

        绝不会让它发生！

        “喂。”

        “哪位？”

        “伍叔叔，哎您好您好，我是周运凯，我爸那边给您打过招呼了吧。”

        “周厅长的公子？您好您好，分局赵局长那边下达过指令，您可以随时到所里来，进行案件跟踪调查，我代表香春路派出所，表示热烈欢迎。”

        伍延民的态度很热情，语气甚至略微有些恭敬。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派出所是公安机关的派出机构，属于最低级的事业单位。它的上级是地方公安局。如果是在县里，基本就是受县公安局管辖，而云城是省城，多了一个市级和省级机构。比如公安局城关区分局，下辖各街道派出所，香春路和西中路的两个派出所，都归城关区分局管。市级公安局，则管辖着全市各分区的分局，包括朝阳经开区在内，十个辖区的分局，全归市里管辖。至于公安厅......全省派出所、县级公安局、区级公安分局、所有市公安局，都是公安厅的下属机构。

        所以周运凯说他爹是一条街道派出所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还真没有说错。事实上，这中间远不止这一点半点的差距，无论从职权、管辖范围还是责任部门，双方简直是十万八千里。里头隔着十几个行政级别，差距相当大。

        作为公安系统全省最低级的基层组织，面对公安系统全省最大的部门头头之子，态度恭敬一点，也是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好的好的，那就先这样，等下次我过来提前给您吱个声。”

        “行。”

        挂了电话，周运凯目光玩味般看向袁浩。

        湘省总共有七位副省长，周运凯他爹，周明鸿，就是其中一位。

        按道理，这种副省级别的官，应该住在省委院里，怎么会和林明这些中层官员住在同一个院子？

        可事实上，并非所有的副省长都是主管全省事物，只有省委常委级别的第一副省长，才是真正主持全省事宜的实权派。

        而周明鸿这个副省长，其实是在副省长里排名第六的虚职，属于挂名。他真正领导的单位，是省公安厅。

        这是为了提高公安厅长的级别，方便公检法制约。

        正因为如此，林明家这种中级官员聚集的大院，才会有一个挂着副省长职务的高级官员住进来。因为省公安厅正在修建，要到今年年底，周运凯一家才会搬去单位家属楼，与林明他们分开。

        所以现在，他们还住在单位分派的房子里，也就是林明所在的这个大院。

        之前说过，这种大院，属于特殊时代造就的产物，各个中级官员混居在这里。从90年代.开始，各个单位开始修建单位驻地，新的家属楼修建起来后，在未来将很难再看到如此景象。

        周运凯正是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因为院子里的复杂，接触了太多官场之事，又自小对公安系统极为感兴趣，利用一些办法，经常去省厅档案室查阅案件卷宗，才养成了这般对刑事的痴迷。也导致他的思想受到偏激，产生邪念。

        好在林明及时挽回，否则自小受官场文化和刑事案件熏陶的周运凯在彻底黑化后，将来做出什么事情来，真无法想象。

        不过即便周运凯有恢复的迹象，现在林明依旧有些紧张，因为周运凯自曝身份，这就造成了袁浩听到他的身份后，一定会对周运凯心生忌惮，从而有可能被周运凯继续胁迫，继续完成那个计划。

        因为自曝身份后，他完完全全可以继续将之前的计划行使下去。甚至，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之一。

        林明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个最好的兄弟，不知道他会怎样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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