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尘事
青牛永远忘不掉第一次见到漠北的时候，那时的青牛，还不是现在的青牛，在那时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妖界主——“青主”！
在那水下行宫一间简陋的偏殿里，那个孩子一身伤痕，蓬头垢面，他躺在肮脏的毯子中，沉沉地睡着，一张小脸惹人怜爱，长长的睫毛竟煞是好看，不知是在做着什么样的好梦，嘴巴一直在那里吧唧吧唧地嚼动着。
好像察觉到有人接近，孩子睁开了眼，一双小手揉了揉眼睛，尽是睡意朦胧之意，青牛看着那个孩子，他的眼眸清澈无比，凝聚着如世间那少有的希望光芒，是充满纯真的无邪，是对这个世界无限的憧憬，然后孩子对着青牛咧嘴一笑……
有时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就确定了一件最重要的小事。
从那时起，他这一生都将守护这个孩子。
那时的青主妖气纵横，睥睨天下群雄，何曾想过自己也有心软的时候？这个孩子天赋异常，如此小的年纪就化作了人形，他镇压了孩子那所谓的父亲，将那个整天幻想着复兴虚幻皇朝的疯子用莫大法力封印，将其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也是从那时起，妖界再无青主，只有一头恢复原形的青牛带着这个孩子游山玩水，日日夜夜守在这个孩子身边，春夏秋冬，几番寒暑，青牛抹除了他以前不好的记忆，并给他取名叫做“漠北”。
直到后来遇见身边的这个老人，如今天界的太上仙君，他们才彻底定居天界，若干年后，当年的小漠北早已修成仙位，掌控着古老神州大地之一的西大陆，被世间生灵尊为“西海龙王”，世间“青主”的名号也渐渐被岁月所掩盖，慢慢消失在岁月之中。
时间也仿佛在此时凝聚，在那屋子里，太上仙君和青牛彼此对视着，片刻之后，青牛首先移开了眼睛，无奈地说道：“也不用再隐瞒什么了吧？迟早都是要告诉的。”
“以后再说吧。”
太上仙君轻声说道，语气中却尽显迟疑，青牛叹了口气，但随后想到了什么，他略显冷漠地说道：“去鼎里看看吧，应该是他搞得鬼。”
太上仙君回道：“行，老伙计。”
太上仙君回答之后，青牛率先一步走出，当走出屋子时，身上气势突然暴涨，妖意肆虐间，望之，似比天穹之错觉。
而太上仙君落后半步走出，全身衣袍竟是无风自动，周遭空间中传颂着阵阵仙音，仙音萦绕，阐述着种种道妙，似在述说天地的道理，大道的奥妙，不过从其中却萦绕着一些淡淡的死气，这种死气微不可查，前方青牛瞳孔微微一缩，不过一会就恢复了平常。
太上仙君和青牛走出来之后，目光都聚集在院子中央的那尊青铜鼎上，那尊青铜鼎古朴自然，透着古老的气息，鼎中轻烟袅袅，似乎永不停歇。
“对了，还有一件事。”突然青牛不合时宜地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事？”太上仙君略显疑惑地看着青牛。
“算了，这件事我自己去办吧。”青牛沉吟了一会，又莫名其妙淡淡地回道。
太上仙君虽疑惑，不过还是没有多问，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事情不必多问，不必多想，只要相信就可以了，相信……彼此！
只见太上仙君手掌一挥，有一层柔和的光转瞬间覆盖了整个院落，几个呼吸间，整个院落消失，周围只有无尽的虚空，虚空中漂浮着点点金色光点，一波又一波，闪烁着神秘的气息。
这是古老的虚空世界。
在这虚空中，太上仙君和青牛悬浮而立，脸上无波无澜，不同的是青牛身上妖气越来越盛，妖气如大龙身躯般缠绕在身上，似乎是在蜕变着什么。
而在不远处，一尊巨鼎矗立无尽虚空中，大到仿若撑起了整个虚空世界，虚空世界点点金光飘过，金光划过巨鼎，更添加了几丝玄奥，鼎壁慢慢虚化并扭曲成漩涡状，隐隐约约形成一道门户，鼎壁为门，虚空为户！
太上仙君和青牛缓缓走进门户中，只留下了这空荡荡的无尽虚空，而这无尽虚空的尽头又在何方，宛如这飘渺的修仙之路，长路漫漫，遥远到没有尽头。
※※※
这片黑暗之地处在另一个时空，这里万法沉寂万道枯萎，仿佛天地间一切的道和法都会在这里凋零死亡，这里是无道无法的时空，或许是这天地间早就该消亡的世界，却不知何故保留了下来，或许对某些存在来说，保留着远远要比消亡……更有意义。
这里没有上下，没有东南西北，没有任何光亮，更没有生命的痕迹，其实这里本不该是这样的，可是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呢？有谁还会记得呢？或许很少了吧？
在黑暗中有东西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又安静了下来，像是隐匿在一片黑暗中静静沉睡着的巨兽，这一睡便不知要多少年，多少的无尽岁月。
在这黑暗中的某处突然形成一道门户，门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可就算是这微弱的光芒在这黑暗之地也是异常显眼，从中缓缓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仙袍老人和一尊妖气纵横的牛头妖仙。
太上仙君环顾四周，四周依旧一片黑暗，好像自那以后这里就是无尽的黑暗，太上仙君脸上有些黯然，而身旁的那尊牛头妖仙牛首人身，身材魁梧，碧睛长髯，威武不凡，却也是一尊仙君级的存在。
忽然前方的黑暗中缓缓亮起了两盏闪着幽绿光芒的巨大明灯，这灯火不是平常的普通圆形，反而是自下而上的瘦长形状，尤其是中间黑暗处，有一双无情的眼眸，之中透着如实质般的冰冷之意。
黑暗中的巨兽终于从沉睡中醒来，传来一道近似于金属片摩擦产生后的刺耳之音，回荡在这漆黑的黑暗之地并隆隆作响。
“玄水拜见太上大人，青主大人！”
太上仙君和青主看着黑暗中的巨兽，脸上尽是一片淡漠平静，只有青主开口说道：“囚牢。”
“是！”
黑暗中巨兽恭敬回应，只消一会，却有古殿悄无声息的出现，一道道粗大的锁链锁住古殿，古殿上面有重重封印，没有窗户，甚至连门户都没有，这是一座死殿！有死无生！有进无出！
见到这座古殿的出现，青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冷哼一声，双手却变化出一道神秘玄奥的手印，随着手印的接连重复，古殿变得越来越透明，顷刻间显现出里面的场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听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异常，可当里面的场景显现在眼前时，却是诡异中带着些滑稽。
古殿里面只有一个龙首人身的生灵在分饰两面，一面是看着威严肃穆黄袍加身的皇，另一面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下臣。
只见他哆哆嗦嗦地跪下，深深地低下头，神色恭敬，高声朗朗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之后，他猛地站起，目中充血犹如欲望的野兽，一把将扔在地上的黄袍盖在了身上，背负双手，瞬间变得皇威浩荡，他的口中道一声：“众卿平身”，声音变得沉稳铿锵有力，皇者的气势油然而生。
龙首生灵忽地瞟向古殿外，看到微弱光芒中凌空而立的两个大人物，脸色突然变得越来越难看，一声暴喝：“乱臣贼子，放朕出来！来人！来人！”
“放肆！”
回应他的却是黑暗中隐藏起来的庞然大物，声音如雷霆惊世，无形的音波穿过古殿囚牢刹那间轰到了龙首生灵的身上。
“噗嗤……”龙首生灵闷哼一声，大口咳血，他的血是银色的，四肢震颤，胸腔几乎被打塌陷下去，仅一瞬间他就受到了重创，可龙首生灵虽受到重创，可他依旧艰难地仰着头，一张面孔扭曲疯狂，在那里大吼大叫着，似有无穷的疯狂之意喷涌而出。
青主的脸上闪过些许厌恶之色，身上妖气变得飘忽不定，有一股难言的可怕威势正在酝酿而成，正向着四面八方狂野地蔓延过去，下一刻似要把眼前所有的一切全都摧毁！
隐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在那里瑟瑟发抖，一双眸子惊恐地盯着青主，恐惧早已充斥全身，有些记忆就算过去了很久很久，也不会忘记，他是法力绝顶的盖世妖魔！
囚禁在古殿中的龙首生灵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在青主的气势之下，他就像大海中的孤舟，随时随地的倾覆翻倒！而且他的这种恐惧是真正的畏惧，真正的害怕！
“青主。”
太上仙君心中暗叹一声，轻轻拍了一下青主的肩膀，青主肩膀微微一耸，刚才的气势须臾间便消散了。
青主看着古殿中的龙首生灵，心里讥笑一声，转过身来看着这无尽的黑暗之地，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漠北小的时候，心里不禁有些柔软之意。
“若当年自己没有去那里，现在未必是这样的吧……”青主竟这样想道。
黑暗中的巨兽也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望着青主，在离他们不远处盘踞了下来，眼眸重新瞄向了古殿囚牢，目光却不时看着那仙风道骨的太上仙君，不过这种目光与畏惧青主的目光不同，那是一种狂热！那是一种极致的尊崇！
※※※
太上仙君默然站立，古殿中的龙首生灵还在那里颤抖，声音惊恐，他已经疯了，早在无穷岁月前他就疯了，太上仙君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如那天之冰冷，风雪之无情，悄然弥漫开来，这片黑暗之地突然变冷了，冷的并不明显，可还是被察觉到了。
太上仙君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巍然立在虚空，在那古殿囚牢中有一道道白色轻烟缓缓升腾，慢慢笼罩住了龙首生灵，似茧似蛹，龙首生灵的疯狂举动退去，变得十分安静，眼皮变得愈来愈沉重，慢慢地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仙君道行神秘莫测，一身修为可比肩天穹，法术神通也达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而且在这浩瀚无垠的古老神州大地，除了天庭这个庞然大物外，还有很多的神秘之地，这些神秘之地不归天管，不归地辖。
太上仙君便是出身神秘之地中最神秘的天外之地，传闻天外之地有十大古天书，十大古天书来历非凡，据传世间所有道法神通都是由十大古天书衍变而成，究竟是真还是假，就算是在天外之地，也是罕有人知晓。
太上仙君据说也掌握着一本古天书，可也仅仅是当世仅存的那些古老存在的猜测，旁边的青主略一回头，眼帘微垂，眼底深处有一丝复杂微光掠过，口中喃喃，道：“六道天……”
黑暗似潮，在这黑暗之地如潮水般起伏，让青主心神起了波澜，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并不是这样的，当年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有花还有草，还有，我的家乡……
“好了。”太上仙君淡淡地说道。
青主看了眼太上仙君，太上仙君点了点头，青主道一声“嗯”，然后他的手掌往古殿方向轻轻一拍，古殿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继而消失不见，黑暗中巨兽站起，恭敬地看着凌空而立的青主和太上仙君。
太上仙君转身走向门户，而青主又看了一眼这片黑暗大地，随即不再犹豫，跟上了太上仙君，黑暗中巨兽伏于大地之上，恭敬地道：“恭送两位大人。”
当门户上仅有的微光消失后，这片黑暗之地变得更加的寂静了，黑色如浓墨，悄然弥漫这片大地，巨兽又再次陷入了沉眠，沉眠前它这般想道，“除了两位大人，有谁还记得这里呢？或许应该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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