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郎

少年身影单薄，依稀如白日城门处时，少年郎的善意，姜仟含记在心中，未曾想再次见面竟才不过黄昏夜晚，不过，少年郎怎么了？

        在漠北注视下，姜仟含缓缓走过漠北身边，漠北见姜仟含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就随她去了。

        漠北跟在她后面，不过，越靠近少年郎，漠北越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在漠北隐隐感觉下，这并不像是干扰，反而更像是一种排斥？

        排斥天地？

        姜仟含和漠北很快来到少年郎身旁，少年郎静静睡着，身形虽消瘦，脸庞却也坚毅，也就是这一刻，少年郎身上突然迸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波动。

        “咦？”

        “小心！”

        漠北飞身抱住姜仟含，在空中转过身子，姜仟含尚未反应过来，前方少年郎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道道圆形的金色冲击波，冲击波冲过两人，冲过附近的街道，冲过半个祭海城，震得大地隆隆作响，这一刻，竟似要毁天灭地！

        然后是一片断壁残垣！

        灾难总是来的特别的突兀，丝毫没有任何预兆，就算有预兆，那或许也只是死亡的倒计时！

        千古悠悠岁月，这个时代是仙纪的时代，仙纪时代中仙是仙，神却非神纪真神，而是另神！另一类神！因时代不同，天地不同，故，神不同！

        天界之中，天庭为尊；天庭之中，天帝独大！

        天庭观天台上，一尊仙官身披星辰法袍，正是天庭的监天官，这监天官脸上竖着两排怪眼，手掌的掌心也有一只只怪眼，共有十八条手臂，手掌徐徐托起，掌中怪眼竖看天地洪荒，监视周天万物的动静。

        这些怪眼中，一道道粗达不知多少里的光柱射出，巍巍晃动，组成了一幅浩瀚无垠的星辰地图，这是古老神州大地和天界的无边投影图！这是监天星图！

        古老神州大地与天界，尽在天庭观天台的监控之下，尽收这尊监天官的眼底。

        突然，监天星图某处，那是古老神州大地西大陆的位置，一道金芒如太阳般冉冉升起，有股古老的神威浩浩荡荡弥漫天庭各处，那监天官动容，声音急促，刺破宁静，道：“神州大地动，古神现迹！速速禀报天帝！”

        “不必了，朕已经知道了。”

        有声音从监天官耳边响起，语气平淡无奇，监天官听后大骇，伏观天台上行天帝礼数，他的身前，有道光影微微站立，帝光缠绕，影影绰绰，传出话后，似在沉吟，片刻后手掌托起一座石碑，却是天帝正帝碑！

        凌霄殿前有座巍峨无比的帝碑，此时散出无尽帝威镇压天庭，古老神威霎时分崩离析，天帝之声气度威严，传至天庭各处，声音道：“传朕谕旨，责令，天庭不许干涉！”

        “遵帝旨！”

        天帝谕旨下至天庭，天庭众神将仙官大都接旨遵从，可刚才的古神威，天庭神仙无不惊然，有些神与仙大限将至，了解一些古老秘史，欲夺取那神纪遗留下来的神道正果！违法天帝是死罪，大限将至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去搏一搏！去搏一个璀璨的第二世！

        况且，陛下谕旨说的是——天庭不许干涉！

        相比于天庭，天庭四方天宫对于这古老神威反而异常沉默。

        观天台上的天帝身影也只是一尊化身，并不是天帝本尊，观天台上，监天官伏于地上一动不动，天帝化身再次开口道：“本尊闭关，吾乃天帝第三分身，大可不必行天帝礼数，起来听从吩咐。”

        监天官伏于地上，不起。

        天帝第三分身沉默，手掌造物，化作天帝麒麟令，手掌一挥，对着虚空说道：“持吾麒麟令，寻四宫之主，与吾会面。”

        虚空中一只怪手伸出，握住麒麟令后转瞬消失，天帝第三分身光芒闪烁，消失在原地，在消失的那一刻，似深深凝望了一下监天星图，而监天星图下的监天官伏在地上，良久。

        古老神州大地有神秘之地，这些神秘之地不归天管，不归地辖，其中最为神秘的便是天外之地，天外之地灰蒙蒙一片，有古老意识苏醒，传出冷冰冰的话语：“遵守古之契约，助古神成年！江流儿何在。”

        在这灰蒙蒙一片中，有生灵似在起身，木讷的声音隔着某种东西传出，道：“江流儿，在。”

        古老声音继续道：“去，护古神成年，成年礼后，返回圣地。”

        说完后，有物化作光芒，似有灵性一般飞至某处，被起身的生灵一把握住，木讷的声音再度响起，道：“谨遵老祖圣令。”

        ※※※

        旧的终会淘汰，物竞天择，总会有新的登场。

        毁灭之后，半个祭海城一片废墟，不知有多少普通人死于非命，就算是炼气士家族也无法避免，这种力量已经不是普通炼气士家族所能抗衡的。

        毁灭的余波扩散至另外半城，另外半城虽也受到了影响，可是惨烈程度却远远要小，似乎只有毁灭的核心范围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大雨倾盆下，祭海百姓殇！

        待余波冲尽，漠北抱着姜仟含冲出，从半空落至地上，看着这周围废墟，漠北脸色稍有些难看，内心叹了口气，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都是天意，这些世俗百姓，死在了天灾，死在了横祸。

        修道之士不也是这样的吗？

        修仙炼道，修的是那漫漫的长生路，炼的是那悠久的寿元，问世间万灵，有谁不想长生？有谁不愿万古不朽？只是，那坎坷长生路，枯尽的，何止万骨？

        长生路上谁人见，度过沧桑却已无人说。

        姜仟含看着这周围废墟，她的眼中，祭海城废墟慢慢与姜国城毁灭后的废墟重叠，她的心在作痛，心间无边的痛楚充斥。

        漠北看着姜仟含，眼中是怜惜，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他伸出手，拍了拍姜仟含的肩膀，因为除此之外，漠北想不到别的安慰。

        姜仟含无神地看着四周，似在询问着漠北，道：“这种力量你畏惧吗？我是畏惧的。”

        姜仟含的一问一答出奇的平静，漠北轻轻摇头，语气有些不忍，顺着接了下去，道：“我不畏惧。”

        漠北的声音沉稳有力，姜仟含慢慢将视线移到漠北脸上，漠北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有一种似经过大波大澜后的难言沧桑，姜仟含心想，漠北在炼气士中，应该也是顶尖的存在吧？

        你畏惧的骇然的某些力量，不过只是某些人眼里的笑话。

        也是在今夜，姜仟含蜕下了凡心，修下道行，这是炼气士修行的第一个境界，为蜕凡境界！

        漠北诧异地看着此时的姜仟含，姜仟含的气质此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竟在此时触摸到了下界炼气士境界的边缘，漠北心底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

        环顾四周，漠北还是微微皱着眉，这个雨夜，对于祭海城百姓来说，真是一场浩劫，漠北喟叹一声，对着姜仟含说道：“仟含，你认识那个少年郎？”

        姜仟含肯定说道：“我认识。”

        毁灭的波动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大雨依旧，而雨下的祭海城却已大变了模样。

        漠北点了点头，开口道：“一起去看看吧。”

        姜仟含看着漠北移开脚步，不过自己并没有动，她的声音从漠北身后悠悠传来，轻声问道：“我是不是成为了炼气士？”

        漠北脚步不停，笑着道：“是的，不过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炼气士，走吧。”

        “嗯。”姜仟含回应道。

        漠北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姜仟含双手紧握，仰头看天。

        “父王，母后，等着女儿，女儿定会为你们、为姜国万万黎民众生报仇雪恨！”

        ※※※

        少年郎在静静地沉睡，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的场景此起彼伏，他有些分不清这里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他的眼前是一个平台，平台上站着一个身子极为魁梧高大的身躯，阵阵莫名的气息从这身影身上毫无保留的扩散开来。

        这种气息让少年郎感到无法言说的亲切，如看到了无比熟悉之人，那身影全身弥漫了已经愈合的伤疤，他站在那里，如同是站在了天地之上，大地都要臣服，天空也要低头。

        那身影仰头看天，少年郎也看向了天，不过那时候的天，似乎不是现在的天，少年郎忽有这个念头，不过他看不出什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故不再去注意，他又看着那身影，那身影模糊至极，似乎是隔着无穷的岁月投影，在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传承之后辈。

        “神！”

        “神！！”

        “神！！！”

        阵阵低吼从下方传来，少年郎低头看去，他立刻看到了这平台下的大地之上，此刻出现了数之不尽的身影，这些身影也大都是模糊的，只见他们是一个个站在那里，正大声地低吼，他们的气势之强，如长虹贯空。

        平台上的身影不再看天，他望着平台下的那些族人，每一个人都是神族好儿郎，他作为一族之长，却要在今日亲手葬送半数族人，他真的于心不忍，但是为了神族的延续，他不得不做！

        平台下众多身影纷纷盘膝打坐，每个人脸色坚定，俨然是昂然赴死，不过少年郎看不清楚，只是看出了平台下尽是模糊的身躯，但平台上的身影可以看到，他眼中闪烁光芒，那是一种激动，他喃喃道：“少年郎，今夕是何年？”

        梦里依稀，依稀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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