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多瓦尔帝国的人们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分成了三个阶级，住在最外层的普通国民，处于中层的优越贵族，以及最顶端的、接近于“神”的王族血脉。至于乌鲁卡斯人，很抱歉，他们并没有能被称为“人”的资格，他们只能成为多瓦尔人脚下的奴隶。不光是多瓦尔人，就连乌鲁卡斯人自己都每天每天地被这样教育着。

        我叫中田正义，今年十七岁，是一个纯种的乌鲁卡斯人。在和父亲中田先生走散后，我被一个胖大叔卖到了贫民窟。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除了万年不变的黑夜，还有一些鱼龙混杂的人常年行走在里面，俘虏、罪犯、骗子、赌徒……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恶”都被集聚一处。

        我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七年。期间，那个自称为母亲友人的女人看着我，几乎和我寸步不离，像是为了防止我逃跑一样，整日整日地监视着我。我被禁止出门，除非获得她的许可。外面太危险了，你呆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她一次次地灌输给我这样的想法。

        如今，我与她顺利地走进了贵族的领地，名为“户瓦”的城墙的里面，是只有贵族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

        「领主大人，为什么‘户瓦城墙’今天这样热闹？」

        街边的小洋房都摆出了绚烂美丽的花朵，五颜六色的彩带随风飘动，宽广的道路被两条红色的警戒线分离，隔出了一条明显的“中路”。大概是给什么大人物通过的吧。

        「啊，这个嘛，我们这儿要举办重大的宴会，所以大家都忙着修饰街道呢……嗯，其实，」

        贵族男人环顾四周，然后低下身对老板娘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他们的耳语，但是我在女人突然瞪大的瞳孔中看见了类似于惊讶的情绪。

        「你可别和其他人说啊，这是只有贵族才能知道的最高机密。看在你一直以来为我提供高质量‘商品’的份上，我才愿意分享的。」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和她说了。他们说了什么呢？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然而在我好奇地望着他们的时候，贵族男人用一种近乎于露骨的目光扫视着我的全身，感觉他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在仔仔细细地检查一件“商品”。在觉得恶心的同时，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我。

        在漫长的步行中，我们终于到达了领主大人居住的古堡。听他自己吹嘘，那是仅次于王宫“户尔城堡”的存在，连国王都曾经称赞过它的美丽，而多瓦尔的国宝“王冠蓝钻石”也被寄存在这座华丽的古堡之中。

        「不怕被盗吗？」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发声一样，惊讶地笑了，然而接受到的目光却更加地暧昧露骨。

        「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颗宝石的位置，并且只有这个国家的国王或者王子才有资格见识到那颗蓝钻的美丽。其次，小鬼，像你这样鲁莽又大胆的乌鲁卡斯男孩，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瞧瞧……这双干净的眼睛，相信不止是我，其它的贵族也会喜欢上你的。那么，考不考虑留……」

        「感谢神明，领主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快和我来，这里出现了一些麻烦事！」

        贵族男人的话被突然出现的侍卫打断。他不耐烦地从鼻腔里发出“哼”的声音，然后问道。

        「有什么事能比我的事为更重要呢？」

        「那位客人，已经提前到了！」

        「哦~在我看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再等等吧，我得先解决一下我的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给我记住，我是与国王都有交情的“户瓦城墙”领主，也是贵族之首。连杰弗里大人与亨利大人的邀请都敢拒绝的我，难道还会怕他吗？好了，在我发怒之前，赶快滚吧！」

        他的威严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一样，尴尬又生硬，我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了一场奇怪的表演，贵族都是这样的吗？明明外表看起来如此光鲜，但却让人觉得他与贫民窟的那些人们并无不同。

        「来吧，老板娘，带上这个孩子一起进来。我们可以在里面慢慢谈。」

        贵族男人的话是说给女人听的，但他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面对他眼角几乎要挤出皱纹的笑容，我不动声色地将脸上的白色麻布又向上拢了拢。

        里面被金花织锦点缀得异常夺目。脚下踩着的舒适地毯几乎让脚踝都陷进去。往前走两步，就能看到垂落的数道装饰性门帘，而天花板上的琉璃灯，靠着迷人的外形，把整个房间照耀得富丽堂皇。

        我回过头，看向最左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样长沙发模样的东西，上面放着一把满是灰尘的宝剑，剑鞘生锈了，剑柄则镶嵌着一颗假的不能再假的黑石。

        「你喜欢这个吗？要不要颠颠看呢？不过我可不能送给你，因为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柄镶嵌着黑石头的短剑。

        「好轻！」

        「那是肯定的，因为这把剑整个都是假的，真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东西！」

        在我仔细地端详着剑柄的黑石时，男人突然面无表情地夺走了它，然后放回原处。怎么了吗？我奇怪地看着他。

        「别管那个假货了，过来，我想和你的监护人商量一些事。我觉得你需要在旁边听着。」

        在回头的瞬间，剑柄的黑石好像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我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领主大人，我这次过来是来结算上次的费用的，今天过后我就“金盆洗手”了。」

        「老板娘，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的事，我只是想知道这孩子的事，如果告诉我的话，我愿意付双倍的酬金哦。」

        女人的神色开始犹豫，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但是贵族男人似乎很肯定她会答应一样，就这样耐心的等待。

        「他是乌鲁卡斯人，叫做中田正义。」

        「哦，很好！老板娘你还是和以往一样真诚！我期待和你做成下一笔生意。至于现在，请开价吧，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才肯出手，没关系请随意开价，毕竟我也很久没见过这么完美的“商品”了。啧啧，他可真对我的胃口。」

        「您在开什么玩笑，我刚说过我已经不再……」

        男人迅速地伸出手比了个数字，然后硬生生地打断她的话。

        「这个价码够你剩下的时间去挥霍了吧，别再和我说什么“不干这行”的话了，你不过就是个人贩子罢了，不必在我面前装清高。」

        女人低下了头，在我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眸子再一次地看向了我。对不起。我从她的眼里读出了类似的话。但是我并不想接受她的道歉，因为这句话根本毫无意义。就算这么对我说了，那些伤害就能一笔勾销吗？我甚至想替其他被出货的“商品”去憎恨她。

        「尊贵的领主大人，请容我最后和这个孩子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请随意。」

        女人把我拉到一边，在确保贵族男人听不到的情况下，她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是我却先开口反问道。

        「你要将我卖了吗？」

        她心虚地别过眼，不肯与我对视。

        「对不起，我一直就是个骗子，我对你撒了很多谎。我嫉妒你母亲的美貌并怂恿怀孕的她在大雪天出逃。事已至此，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这个，请你一定收好。这是我唯一能替裕美办到的事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手里接过的，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粉红蓝宝石戒指。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曾告诉我，我的外祖母因为偷盗了某个贵族大小姐的戒指，直到去世的那一天还依然觉得内疚。是裕美让她交给我的吗？只能是这样了吧。我将宝石藏进衣服的口袋中。

        说完这些话后，她就跟随领主的侍卫走了。

        「她去哪里了？」

        「啊，我让侍卫带她去领钱了。」

        贵族男人愉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他的确有着良好的教养和华丽的衣着，只是那视线跟鲶鱼一样紧紧地裹挟着我，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时候我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我到底——要怎样逃出这座古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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