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这个国家被称作多瓦尔帝国。在数百年前，我的祖先乌鲁卡斯人战败，为了不被多瓦尔人灭族，他们主动地提出，愿意永远成为忠诚的奴仆，侍奉在多瓦尔人的脚下。多瓦尔的王族同意了。于是，这样的契约一直延续至今。

        每当一个乌鲁卡斯的小孩出生，就会被侍卫队的士兵带走，而等到母亲再次见到孩子时，就会在孩子的脸上看到一个属于奴隶的烙印。只有男孩的脸上会烙下这样的标志。因为乌鲁卡斯的女孩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当作商品出售给各个领地的贵族。而“劣质的商品”则被退回，继续生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贫民窟。

        这个女人对我说，裕美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在某个贵族家偷盗了一颗价值不菲的粉红蓝宝石，但奇怪的是，那家的大小姐并没有派人来追杀她。于是在这样内疚的心情中，她生下了裕美，并用生命保住了她能继续呆在贫民窟的权利，而不会被外面的贵族买回家当作奴隶使用。

        「奴隶是什么？」

        我攥着面前女人红色麻布制成的裙摆一角，抬头望着她。

        「也许是，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

        那时候的我依然不知道她眼里的浑浊到底从何而来。

        十七岁那年，她带我走出了肮脏而狭窄的“贫民窟”——那片只生活着乌鲁卡斯人的土地。

        暗无天日的贫民窟之外，是一片明亮的世界。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都穿着柔软舒适的衣服，面带善意和微笑地相互交谈着。他们光明正大地走在铺满阳光的道路上，令这个国度看上去安宁而祥和。

        女人戴着面纱，将我脸上的白色麻布向上拢了拢，然后攥住我的手臂急匆匆地挤进人流中。就像过街老鼠一样。在我这样想着的同时，女人停下了脚步。我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一座拱形的金边大门坐落在我的面前。城墙上有士兵来来回回地巡逻。门前站着把守的护卫队。

        「站住！没错就是你！这位女士，请出示你的通行证！！」

        在通过拱门的某一刻，护卫队中一个看似是队长的人拦住了我们。我身边的人好像突然紧张起来，攥着我的手臂的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中，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嗫嚅着什么。护卫队长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凶狠起来。

        「女士，我相信您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擅闯贵族的领地，要知道，就算是多瓦尔本国的民众，也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话说，您为什么要遮住脸呢？您该不会——是低贱的乌鲁卡斯血统吧！！！」

        被戳中了要害一样，她开始慌乱地挣扎起来，但是侍卫队长强行挡住了逃离的去路，周围的士兵像是感受到了这里的状况一样，从四面八方将我们围堵起来。

        「看啊！卑贱的乌鲁卡斯人胆敢来到贵族的领土！这是我最近除了王子提出的‘改革’外，所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士兵们纷纷发出长而尖锐的声调，就像这些年我听到的任何笑声一样，是类似于藐视的嘲弄谩骂。即使素不相识，但我们之间也会存在着没有缘由的厌恶和轻蔑，这是他们对我们的偏见，也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歧视。

        「我们同样生而为‘人’，是不是也意味着是同样的卑贱呢？」

        过于耿直的性格使这句话脱口而出。

        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他们用那被酒肉气息充斥的浑浊视线，看向比他们矮了一截的我，然后互相点头示意，像是约定好下一刻就要将我们两个“绳之以法”。

        就在我以为一切将要完了的时候，那女人隐约露出了笑容，与此同时，侍卫长突然收起了凶恶的脸色，嘴角挂上一种近似于谄媚的微笑。他是变色龙吗？我只觉得有趣。

        「尊……尊贵的领主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那边的宴会已经结束了吗？」

        「开什么玩笑，甚至还没开始！我警告过你，小小的侍卫长，今天是我重要的日子，如果因为某些不应该出现的事故而搞砸，你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您说的是！我这就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乌鲁卡斯人赶走！」

        「慢着——！你看上去有些眼熟啊……啊，这不是老板娘吗？」

        衣着光鲜的贵族男人脸上突然浮现出的笑容，让我想起了那个拐卖我的胖大叔。

        「既然是老板娘的话，就同我进来吧。」

        听了这擅作主张的言论，侍卫长动了动嘴唇，然而在贵族男人的一个瞪视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憋了回去。只是在我跟随着他们走进大门的那一刻，侍卫长眼里充满的怜悯目光，又代表了什么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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