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伊斐篇番外①

　　-回忆

　　那是一年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是在苏慕苓还没有与白玉再次见面的时候，认识她的。

　　街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大部分都是一男一女，一对出来游玩的。

　　她好不容易推拒了那些邀请，争得爹爹的同意，能够自己出来，就饶了她吧呵呵呵。

　　不过还是有“没长眼的”。

　　“哟，美人。”身着青色衣袍，外披狐裘，明显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挡住了她的去路。

　　“美人，你好漂亮。”那人说道，笑嘻嘻地到真有点欠扁。

　　苏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回头挑选花灯，不言不语。

　　“美人，咱们去满香阁喝一杯？恩？”那人极其自然地搂住她。看她在看花灯，于是又笑嘻嘻道。

　　“想要哪盏?我给你买。”等了很长时间，少年见苏伊不回答，他就自顾自的仔细挑了一盏花灯，付了银两，递给她。

　　“这么犹疑不决的?这盏吧，多好看。”

　　苏伊没接，不过他挑的倒是蛮符合她心意。

　　“拿着吧。”少年将花灯硬塞进她怀里，然后半搂着她，半拖半拽地带着她前进。

　　“放开。”苏伊挣扎，手上还拿着花灯。但却被他武力镇压，半分都没挣脱开。

　　吃惊于这般柔弱的少年竟是个武功高强的，苏伊默默放弃了挣扎。

　　萤火微微，夜色醉人。

　　花灯下，男子半搂着女子，如同一对璧人。

　　那男子比她高了半头，墨发用束冠束起，剑眉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唇厚薄适中，加之勾起的弯弯弧度，真真是好一个俊美公子。

　　女子则带了桃花形的步摇，额间点着一朵桃花，杏眸的眼尾染着几分红晕，柳叶眉微蹙，不点自红的朱唇抿着，似有些不爽，她穿着桃花粉裙装与烟罗衫，衬得人粉嫩嫩的。

　　这般如画的两人，吸引了周围提着花灯的未婚男女。但当他们想要上前攀谈时，看到了男子那占有欲的抱法，就熄了这个念头。

　　哎，好看的人都有对象了QAQ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两人来到祈愿河边。少年松开了苏伊，但仍然挨得很近。

　　“放灯吗？”少年侧身，笑着问。

　　“恩。”这回苏伊给了回答。

　　她半蹲下身，一袭长长的衣裙因着大半铺散在地，未绾起的青丝也贴服在身后，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从上游漂下来的花灯并不多，三三两两从她面前漂过。昏黄的灯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为她渡上了一层柔和光晕。

　　此刻，她的眼里带着浅浅笑意，似是映照了天边的繁星。一双柔夷小心翼翼地捧起花灯，然后将其轻轻放在河面上，荡起一层涟漪。

　　双手合十，她闭上了眸子，唇微启，无声地说着什么，虔诚祈愿。

　　这像幅画卷。墨色的天空不仅偶有几颗星辰闪烁，还有许多盏孔明灯向遥远的天空尽头飞去；河面上又因花灯晕染了温暖光晕，佳人则是静止在这一片里，仿佛是从九天下凡来的仙女，美得不可方物。

　　少年不由得沉醉在这美景中。

　　“走吧。”许完愿，苏伊起身，拍打了几下衣摆，那上面有些泥渍。

　　少年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她拍打完，站在那里等他。她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见他也在看她，那视线便转移开了。

　　这样的美人，他一定要拿下!

　　少年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他大步上前，再次勾着苏伊的肩膀。默认般，她没有挣扎，随着他去了。

　　“走!去满香阁!美人这回可要赏脸啊!”少年大大咧咧地搂着就走。

　　因着他高了苏伊半头，也就没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深思之色。

　　满香阁作为皇城下最大的食肆，今天自然是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的伴侣，粉红泡泡可以说是一踏入满香阁，就迎面而来啊。

　　“这位爷，您是包厢还是大堂?”店小二见有两位气度不凡的人到来，立马扬起职业微笑，颠颠儿地上前询问，态度倒是没有很谄媚。

　　“包厢，定好了的。”少年递给他一张木牌。店小二摸了摸木牌上的纹路，确认了什么后，才小心地收起来，转身为他们带路。

　　厢房倒是古色古香，角落里还点着幽幽的熏香。座位在靠窗的地方，担心夜风凉，少年先苏伊一步，替她关上了纸窗。

　　两人就坐，店小二后来一步，为他们摆上筷子与洁纸，便关上门，站在门外侯着。

　　“美人想吃什么？”坐在苏伊对面，少年双手交叉，笑意盈盈地对苏伊说道。而苏伊则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

　　唇靠近杯沿，轻轻吹着浮起的茶渣。直到那些茶渣漂到了另一边，她才道:“颜公子想吃什么，便是什么吧。”

　　之前来时互报了姓名，而当那人说出“颜如意”这个名字时，苏伊瞬间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苏家的虎威将军苏启天，与颜家的镇国公颜俞从小便是好友。不过这颜家和苏家不同，颜家是开国功臣之一，家里男子世代从军，镇国公这个称号也世袭了三代人。

　　到了颜俞这代，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加之诸多战绩，而获圣上亲赐的“定远王”这个封号。

　　除了这些，颜家还有着“京城之外”的称号——不受京城这墨水沾染，就是一股清流。

　　颜家的男人长相皆为上等，但性格却与外表相差甚远。别看这代颜俞生得俊美无俦，参军前还经常被调侃，称其为“白面书生”。

　　可他参军之后那般不要命的做法，无不说明他根本不是看起来的柔弱。

　　且这颜家的男子向来都是宠妻狂魔。相貌堂堂加宠妻加家世好，所以，京城里的女子无不想嫁入颜家，当人家的手心宝。

　　然而颜俞和其妻仅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参军，准备子承父业，名唤颜尉卿。女儿则一直待字闺中，名为颜如意。

　　话虽如此，但这位颜小姐传闻从小就作男子打扮，经常调戏长相好看的女子，因此在圈中也是出了名的。颜家本就是个极其护短，放养儿女生长的家族，且这颜小姐并未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事情，所以也就没人敢议论这颜小姐。

　　其实，是仗着颜值才敢这么嚣张吧:-D

　　“哎，美人怎么这般无趣啊。”颜如意挑了挑眉，然后伸手挑起苏伊的一缕发丝，摩挲着。而苏伊依旧很淡定，任由颜如意玩着她的头发。

　　气氛到正好。颜如意打算再接再厉，拿下美人的时候，厢房外却一阵骚动。

　　“颜——如——意!”门被人用力踹开，引得两人皆回头去看。

　　来人与颜如意长得有六分相像，但更硬朗些，剑眉星目生得好看。颜如意见了这熟悉的面孔，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然后朝男子讨好地笑笑。

　　“美人下次见了～”趁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她推开窗，朝屋里的人挥挥手，便纵身跳了下去。男子见此瞪大了眼，连忙跑到窗边，也想跟着跳下去。

　　“先别急着走。”苏伊放下茶盏，与那男子对视。

　　“这位小姐……”男子皱了皱眉，不耐烦道。

　　“请告诉令妹和令尊，虎威将军苏启天之女苏伊，改日专门去镇国公府上拜访。”苏伊稍行一礼，便直起身与男子对视。

　　男子一愣，连忙抱拳还与一礼：“原来是苏小姐，舍妹多有得罪，请多多包涵，在下会转告家父的。”

　　她猜的果然没错。苏伊抚了抚袖口，慢慢捻着。目光却还在男子身上，打量意味非常明显。

　　这二话不说踹门，还与颜如意长得相像的男子，便是她哥颜尉卿了。

　　“那就先谢过颜校尉了。”她再次行了一礼，只不过有些敷衍。

　　她与颜尉卿擦肩而过，直直朝着门口走去。

　　“令妹……”一只脚刚刚踏过门槛，苏伊就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在家等着您呢。”

　　如没事儿人般，留下一脸惊讶与疑惑的颜尉卿，苏伊交给仍在呆愣中的店小二一点银两，出了满香阁准备坐马车打道回府。

　　这花灯节过的……

　　站在酒楼门口，苏伊将耳边的发丝挽到耳后，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她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周围目光如炬。婉拒了几个上前搭讪的男子，苏伊站在路旁，见到远处有马车，挥手就想让那马车过来。

　　有一瞬间，她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比周围更加炙热的视线打量着她。

　　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拥有这般炽热眼神的人。

　　像是再次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首，只有灯火模糊了的陌生面孔。

　　仿佛与热闹隔绝。马车早就消失了，苏伊放下手，慢慢转过头，信步朝自家方向走去。

　　她垂着眸子，一路沉默。

　　难言的失落感萦绕在她身边。

　　虽然家庭和睦，也有真心对自己的亲人。但她还是想要找到梦里，熟悉的那个他。

　　都道众里寻他千百度，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很难。

　　所以，自己的那个他，会在灯火阑珊处等着她吗？

　　世人皆醉我独醒。

　　世人皆醒我独醉。

　　如此热闹的街上，她却感到了一丝凉意。

　　虎威将军苏启天之女，是人尽皆知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作诗作词都是鼎鼎有名的。

　　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却没有一人是她想找的。

　　仰望星空，朦胧水意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追求她的人再多又怎样。

　　到底，都不是模糊记忆里的那个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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