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五节

　　杨梅青涩时候

　　好精儿的时间可掐得真准，刚刚处理好西葫芦的事，就下起了绵绵春雨。绵绵细雨催生了萌萌春心，总思念那个阳春三月。美好的时光那么短暂，没怎么显示多么美好，就被这没头没脑的雨吹风打弄得没情没绪。就像一头乱撞的小野猪闯进菜园，把美美的一个菜园子蹧踏得惨不忍赌。我们拿它怎么办呢？我估计，野猪关是关不住的，如何训养可又是个科学问题。

　　小野猪贪图菜园子里的美味和新奇，赖着久久不肯离去。渐渐地有人把菜园子模拟原生态围成一个圈养地，让小野猪自由自在地在里面生活。菜吃完了有人种，地全拱完了有人复原，小野猪也就不想走了，时间长了想走也走不了了。想走，用什么去走，野性没有了，力量也没有了，能走得动吗？这样的野猪它还是野猪吗？我很无聊地想，我就是那样一头小野猪。

　　我新买了一张大席梦思床，摸上去柔软柔软的很舒服，但睡起觉来不仅不踏实其实根本睡不着，加上滴滴嗒嗒的雨声就别想睡了。卧室客厅的窗帘换了个遍，光线额外与以前不同，很不习惯。这些虽然都是我亲自操办的，可既不是我出的钱更不是我的主意。卖西葫芦的钱我一分钱都没花，全存入卡里放在他抽屉里。他说这钱是给我的，我说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他说钱备在这好让我安心学习，不用再为钱的事到处争强斗狠四方绞尽脑计钻营了。再说这么多钱，好几万呢，我压不住。我只要有他就行，他就是我的摇钱树，我永远的安魂曲。可我有的安静了，我还会是我吗？我安安静静地待在幸福安乐窝里，就能真的好好念书吗？我看不见得，鹰的翅膀不硬是飞不起来的，鹰就只能是鸟了，狼被驯化成狗就永远只能是狗。

　　我把客厅腾空，在客户里耍起鹰拳来，可不管我怎么耍就是飞展不开！我好不懊恼地窝在新买的沙发里，把个二郎腿斜架在大理石花岗岩茶几上，一边抚摸柔软的沙发，一边想着幸福忧伤的心事。这可是个无法调和的悖论，我无需再去多做推断。我只好去背背元素周期表，氢氮氧氖氩氪氡地涌到脑子里竟然全是气体？！我自己都觉得很搞笑，这是什么个竟思嘛？

　　我脑子里全是没头没脑的气体？这又怎么可能！我调整下思路再试试无意识记忆，我就不信就只能是气体。不过有人上楼，听步伐的声音好像是他。我赶紧跳起来往门后走去，却又跑回来把茶几擦干净，再悄悄躲到门后边去，给他来个意外惊吓！只听见钥匙接二连三插入扭动的声音，门应声而开他回身关掉外面的防盗门，断而关房门时我大叫一声纵跳到他后背。

　　他却没理我继续把房门关好，一点都没有被吓一跳的感觉。我顺势趴在他背上，他就把我背在背上，也没要我下来的意思。我一把蒙住他那双白鹤飞神的眼睛，看他到底要把我背向哪里。我一边挨近他耳后哈气，一边忍不住问他，“到哪里去啦，这么久都不回家，我都快闷死了啦！”他静静走到沙发边上就停下来了，继续背着我问，“怎么，又想出去野一野？”

　　“才不是呢！下雨又能去哪？”“不下雨就可以出去了？”“啊呀，呆在家里闷死了。你又不回，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怎办，想想都不行？就算我朵花也该让我见见太阳不是？温室里的花是养不美丽的。“所以你就蒙住我的眼睛，什么也不让我看见？”“让我放开可以，先亲我一下。”“要不要把你按在沙发上呀？”“好呀好呀！这样最好不过，我喜欢！”

　　“好你个头！喜欢什么呀？你就是有千百个愿意，我也不能有一个错，知道不？”“为什么？”“因为那样会把你我都烧毁的，我可以回山里去，你呢？”“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山做野人呀！”“你的梦想你的抱负呢？都不要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我们犯不着去撬动这个世界的基石，做全民公敌，明白么？忍一下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好吗？”

　　他把我蒙住他双眼的手掰开，我便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把头歪在他后颈上就是不肯下来。我在心里默默回味他这番真挚诚恳的话，晕晕乎乎就要幸福地睡着了。他一拍我紧紧夹住他腰身的双腿问，“沙发怎么跑到角落里去了？你在搞什么鬼，大闹天宫呀？”我渐渐松开双腿从他后背上慢慢滑下来，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揉揉发烫的连，赶紧无声地把沙发回归原位。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把自己的声带也归回原位，才轻轻地说，“刚才难受，挪开沙发练了一会儿拳。”他白鹤飞影般看着我说，“看样子是真的闷烦了，那明天去打杨梅，你去不去呢？”我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重重倒在沙发上，完全话不过脑地说，“我又不是孕妇，打什么杨梅，我又不吃酸的！”“真不去？”我觉得这话里有鬼，但还得看着他的眼睛才能确定。

　　“真的假的？”“什么蒸的夹的，你要是不想去，我可就叫别人去？”“你去不去？”“你希望我也去？那我就考虑一下。”我用个沙发垫子扔过去，他不动接住坐在身旁忍笑着。“考虑你个头！我去，是你要我去的，不去白不去！”“呃，这就对嘛，这才是易莎的风格。”“去去，我睡会儿。”没想到我这用垫子往头下一枕，就真的睡着了，睡得还挺香挺沉。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睡在床上，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失眠，昨天睡得太死了。我抬起眼皮竟发现他坐在身边正看着我，“你没睡，陪我一晚上？”“你刚才做梦，我过来看一下。该起床了！”我懒洋洋掀开被子，发现我穿上睡衣了。我记得我睡沙发上没穿睡衣呀，就问他，“是你抱我到床上的？”“嗯！”“睡衣也是你换的？”“嗯！怎么了？”“完了！”

　　“起床吧，瞎想什么呢，等下就晚了！”“这不公平！”“什么不公平，你又不是没让我看过！”“我也要给你换回衣服。”“又胡闹？你就是我一小妹妹。真不知你小脑瓜里都装些什么！”“现在知道，女人的秘密。”“行了，不吃早点尽歪想，我就走了。”“去干嘛？”他不理我出门去吃早点，我一拍脑袋，“啊，去打杨梅！”我大叫一声，“等我一下！”

　　我们坐车到了汤泉镇就要走路去刘芳村，只是很奇怪我从不晕车，怎么今天一路昏睡难受，始终依在好精儿怀里没怎么动弹过。第一次和他这么亲近走那么远的地方玩，我就幸福得生不了车？不可能吧？可能是最近日子过得好，思春重有了依靠就弱不禁风，李清照似地春寒难耐了？不可能的，一定是那出了毛病。我死死挽着好精儿的手臂，有一踏没一踏行进着。

　　走到一条涧旁，我去草丛里解个小手，他却不知从哪弄来一大捧像草莓一样的东西。他管那东西叫泡草莓，比草莓要大却是空心的。甜味酸味都很淡水分却很充足，颗粒饱满有绒毛但已退化，色泽鲜艳亮丽有赤红橘红好几种呢，还有一种微弱的植物香味很解渴。“我正在考虑把这东西进行嫁接移植，好进行庄园化种植可它对生长环境要求特别严，却没有进展。”

　　“这东西长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还对环境要求那么高？什么意思嘛？”“就是说它只在这种环境下生长，到其他环境下它就不生长，模拟环境下也长不好。”“这么牛？我的生长环境，你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嘿嘿。”“你也是杂草？你想要我怎么考虑？”“是呀，我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我就是一棵杂草嘛！你可以模拟一下我的生长环境更有利于我成长。”

　　“帮你克隆出一个女暴君呢还是一个老奶奶来？”“那还是算了吧！”我赶紧岔开话题，“看起来，它跟蓖麻树差不多怎么就成杂草了呢？”“它跟比嘛一样都是草本植物，我该叫它什么呀？”“杂草，我们都是杂草！”“来劲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吗？”“嗨，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走了吗？”“那就请吧！”“谢谢！还得有请你借胳膊给我用一下！”“为什么？”

　　“女士优先嘛！”“行，你比泡草莓牛多了！”(●ˇ?ˇ●)“那是！”我们就这样一边斗着嘴一边往刘芳村走去，到刘芳村的时候正是响午了。他在这竟然也会有熟人，还能有山珍野味吃！这是我没想到的意外，他有时候真的太神通广大了！我们吃过饭之后就去后山打杨梅，曲曲折折走过一段路之后才找到杨梅树。野生的杨梅树又高又大，树上的杨梅摘是摘不到的。

　　要找长竹竿去轰打然后再去拣，所以才叫打杨梅。我说，“这样打到的杨梅该有多脏！”“洗洗不就完了么？”“原汁原味不就被洗掉了吗？”“你要爬树上去摘？”哼哼，我三下两下就爬到树上，看起来很美的杨梅当阳的地方就红，摘下来就不红了。我让好精儿把篮子抛上来，我把它挂在树枝上便于投放。不一会儿就有小半蓝了，他在下面耐不住也爬了上来。

　　他虽不愿上树可腾挪攀爬很是灵敏一点也不亚于我，不愧是山娃子出身太有山的灵气感觉了。我们换了好几棵树，摘了多少篮子我都记不清了，他还在问那家人要编织袋。他要那么多青杨梅做什么，当水果吃起来都又酸又涩更别说当饭吃。他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目的不纯，我猜得一点都不错却又懒得去揭破。他自有他的目的，我帮忙摘就是，看他能扛多少回去。

　　一直摘到他心满意足才叫我下来，把杨梅整成两大袋，在找一根细扁担挑着，晃晃悠悠和主人告别，急忙忙踩着黄昏往回赶。可老天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而我又偏偏这个时候肚子痛。他把装山货用的编织袋空出来，做成个蓑衣样子给我穿上，又把附近庄稼地里做稻草人的薄膜弄来，连同我的小背包都做了一番防水处理，才给自己弄顶长沿帽戴着继续出发。

　　雨一阵大过一阵，被风刮着抽打着地上的一切，也包括我的肚子。我感觉犹如刀子刮着一般疼痛，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难忍受的疼痛。我突然跟他说，“等我一下，我要解手。”可我又忘了包包还挂在好精儿脖子上，便叫他给我送过来。他悉悉索索一怔之后给我送过来问，“你怎么啦，不要紧吧？”“没事，来例假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来例假，纯属添乱！”

　　“没事，我们很快就出山了，再坚持一下！”等我把一切弄妥之后，却发现他把两个编织袋用皮带锁着，挂在脖子上却要背着我走！我不让，“不就是一次例假吗，不要大惊小怪！”“那不行，你身子不适还淋着雨呢，别弄出什么毛病那可不得了！”我拗不过他趴在他背上，他用扁担驻地当拐杖，背起我继续往山外走去，雨一次次抽打着大地抽打着我们。

　　迷迷糊糊之中我好像听见他在问，“你为什么要选用女王呢？这倒是很合乎你的性格！”我知道他这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不让我在雨水中睡着了。我温柔地给他哈着气说，“什么，你是说卫生巾？那是我初中同学没去上技校就下海经商，前段时间她让我用这个。我也觉得它挺像我的，很不错就用上了。”“很霸气！很霸气怎么可能被一时的困苦击倒呢？”

　　“就是！”急促的雨一下就让山洪倾泻而下，好在我们走出了大山，踏在水泥马路上！可好精儿的情形却也像山洪一样冲垮了我的心理防线，泪水夺眶而出！我们完完全全就是两个原始森林里的野人，他背着我从洪荒时代一直走到现在。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让我亲身体验一下，杨梅青涩时候不是我们堪摘的季节！（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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