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问心无愧
蓓尔的这句话，不但格拉斯听到了，躲在人群里的夏丽同样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而在这一瞬间，她眼神充斥着的是无比浓重的不解和困惑。
因为蓓尔很特别，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末白城的人，而是约莫在五年前和苏薄月一起来到了这座城市。
虽然名义上苏薄月只是基因研究所的分部部长，可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背景并不是这么简单，因为不仅仅是高尔森本人，就连末白城的城主同样礼遇有加。
在这样一个道德和伦理都十分模糊的末日时代，能够免收男人骚扰并且受到的尊敬的女人，基本就可以和普通人三个字彻底告别。
很多人都在猜测她们到底是什么来路，会不会东部议会里某个大家族的人，又或者干脆是来自于某座浮岛。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版本更是无一雷同。
因为神秘，所以忌惮，因为忌惮，所以敬而远之。
比如上一次黑暗森林的事件落幕后，蓓尔简简单单的几句质问，就让艾力克至今被学院的导师关在了禁闭室里，而如果不是因为他一个人咬牙承担了所有的责任，恐怕被波及到的学员数量还会更多，自然也包括夏丽在内。
夏丽永远记得，那一天...从来都只会板着一张脸的学院导师，在面无表情的蓓尔面前是怎样的阿谀谄媚，连连道歉，甚至于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其他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以夏丽真的不明白，蓓尔为什么会和那样的穷小子走得这么近？
于是，她匆匆上前，隔了三米远的距离叫住了蓓尔。
“可以...打扰你一下么？蓓尔。”夏丽拨动着酒红色马尾卷发，旋即颓然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的装扮，都远远比不过那双湛蓝如海的平静双眸来得让人沉醉。
“有事？”蓓尔停下了脚步，皱起的眉毛带着不解也带着排斥。
因为罗亚差点死在了这个女人手里。
“呃...我就是想知道，刚才那个气势汹汹的男孩子...是不是和你一样，挺...神秘的？”夏丽考虑了一下，尽可能的用了委婉辞藻，但她相信蓓尔应该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果然，蓓尔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细框眼睛，用一种很冷淡的语气说：“不，他只是个普通人。”
“这不可能！普通人...普通人你怎么会...”夏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说：“我知道了...他也是东部议会来的公子哥对不对？和你一样来末白城历练或是什么其他的目的，你是不是怕我抢走他？蓓尔同学...你也太自私了吧！”
蓓尔叹了口气，已经不再愿意多费什么口舌，忽然觉得夏丽很悲哀，转身离开的时候只是道：“无知的淘金者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丢弃的石块里藏着更为珍稀的钻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夏丽匆匆向前跑了几步，拦住了蓓尔的去路。
蓓尔沉默了一下，忽然稍稍弯起了嘴角，道：“他啊...王小明。”
“王小明？是那个王小明！让艾力克挂在嘴边称之为宿敌的王小明！？”夏丽嘀咕着，不久前还带着挫败的脸上一下子焕发出了无限的热情活力，目光灼灼的盯着罗亚离去的方向，口中兀自念叨着。
“也是被你开枪暗算的王小明。”蓓尔最后补充了一句，再也不想理睬这个女人，看着夏丽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酸溜溜的很不舒服。
........
........
城北的中央广场处，群情激奋的异兽猎人们已经和末白城的第三兵团对峙了很久。
当罗亚停好机车，戴上覆面金属口袋后，不远处最高的一栋建筑物门口已经围满了严阵以待的士兵。
而另一边，异兽猎人们的队伍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扩充，看样子是准备死磕到底了。
废矿山的这件事情闹得实在足够大，大到四个中介所里全部的猎人都无一例外的被愤怒引燃了理智。
他们现在聚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希望高尔森出面给一个说法，承担起该有的责任，寻求合理的解释。
而第二件，要求基因研究所销毁人体基因试验的全部资料，其中包括的就是那支活生生把人变成丧尸的不稳定配方。
听到这里，罗亚已经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赔偿和解释，高尔森或许会答应。
可一旦牵扯到了基因配方和活体实验，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已经变了，他不仅会矢口否认，并且还会倒打一耙，甚至于不惜动用武力进行镇压。
他是个老狐狸，能够以末白城第二把交椅的掌控者身份和城主抗衡了这么久，绝不会是个没脑子蠢货。
人体活体实验是基因研究中的禁忌，哪怕是四方议会都不敢堂而皇之的这么做，高尔森要是沾染上半点关系，别说末白城的城主不会饶了他，东部议会也会在明面上和其彻底断绝联系，甚至亲自派人杀了他。
所以想要扳倒这只老狐狸，光是起哄游行还远远不够，需要的是证据。
不久后，市政大楼的门口，守备森严的士兵们突然居中分开了一条道路。
罗亚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高尔森，看着这位头发花白，拄着金属拐杖，甚至于让人觉得有些慈眉善目的老人，差点就被他骗了过去。
狐狸总是善于伪装的，而高尔森显然精通此道。
“各位猎人，各位末白城的中流砥柱，请问你们大清早的这么劳师动众聚在市政厅门口，到底是有什么事呢？”高尔森开口，带着和善的微笑与平静的嗓音，仿佛真的就像是在问一件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
猎人之中，那名罗亚印象深刻的四十岁中年男子立刻就往前迈出了一步，怒哼道：“高尔森，你还在装什么？我们几个差一点点就成了你的标本，这件事情你会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就让我带你去废矿山看看，或许这样就该有印象了吧！”
高尔森的笑容依然不变，只是瞳孔收缩了一下，记住了说话的中年猎人，然后拍了拍手。
一队装备精良的部队突然从街道的后方出现，领头的年轻男人二十岁左右，罗亚同样不感到陌生，因为他是高尔森的儿子，高德。
“报告长官，废矿山已经彻底塌陷，证据收集的工作可能会延后，我们必须先将其挖掘出来。”高德敬了个礼，看似毕恭毕敬，可嘴角却带着嘲弄的弧度，瞥了一眼周围的猎人，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你放屁！昨天晚上逃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就塌陷了？是你们自己知道事情败露炸毁的吧！”
有猎人激烈的斥责，可换来的却是高德异常平淡的一句话：“你说这些有证据么？”
“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不算证据？”
“你说算，那就算吧。”
高德放下手，转身走上了高台，眯起眼睛的动作和他父亲奥尔森几乎是同出一辙，“那我也可以说是你们故意串通好了来污蔑我和我的父亲，要比人，我的证人似乎比你们多得多啊...”
他说，然后回过头扬了扬下巴，市政大厅的门口和街道的后方，加起来的士兵已经超过了百人，每一个都握着手里的冲锋步枪，准星落在了这些猎人的身上。
“证据...说话要有证据，连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明白？”高德哈哈大笑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就变得面色铁青，用沙哑的声音威胁道：“你们这些杂种到底知不知道随便污蔑城市的领导人是个什么样的罪名？”
高德的话音落下，超过一百名的士兵军队就整齐划一的同时子弹上膛，往前迈出了一步。
“你...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灭口？我根本就没做过。谁知道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说，是不是城主让你们这么做的！嗯？”
高德厉喝着朝天开了一枪，然后对手下的士兵道：“都给我抓起来，谁敢乱动就毙了谁！”
这一手玩得的确漂亮，如果他不是高德，罗亚甚至有了替他鼓掌叫好的冲动。
先是抢先一步炸毁了实验基地，让一切变得扑朔迷离死无对证，紧接着是武力威胁，最后绕来绕去竟然还是把脏水泼到了末白城城主的身上！
这个临时决定的解决方案固然有不足的地方，首先第一点就是犯了众怒，并且也彻底和城主撕破了脸，但在这么短的一晚上时间里，高尔森就冷静妥善的处理了本该失控的问题，并且反客为主。一些列的操作下来，只让罗亚觉得头皮发麻。这个老狐狸...恐怕吃了人都不一定会吐出骨头。
他甚至感到了一种庆幸，庆幸高尔森的机关算计，庆幸他在第一次刺杀计划失败后就放过了谭雅，庆幸谭雅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中队长。
可现在，他也同样感到了无比的怨恨，恨到差一点点就要拔枪射烂那张伪善的慈祥老脸。
还好，一个声音及时出现，制止了渐渐失控的态势：“适可而止吧，高尔森。”
说话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在秘书的搀扶下走到了众人的视野内。
他是李长青，也是末白城的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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