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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余波


  被前排两个女生聊八卦的声音吵醒,郭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儿,怎么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睡趴在桌子上的。被脸焐热的桌子依然让他觉得不适应,而且硌脸的触感更谈不上熟悉,抬头看见黄奇赡和课代表为了作业扯皮,他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班里上早读。

  “你昨天没睡觉吗?”前排女生突然的提问让郭霖有点不适应,他支支吾吾地摇了摇头,带着三分迷糊从桌里摸出本书,装作自己在学习。毛宇浩指了指他,给黄奇赡使了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被搭理。

  时间在教室内总是让人难以琢磨,平时熬的脑仁儿生疼才勉强听完的课,在黄奇赡思考时好似加速播放的电影,等到推研完昨天发生的种种后,他才恍然发现此刻竟已经过了四节课。

  旁边毛宇浩还在抱怨计算机老师辞职导致的调课,殊不知这位老师昨天临时充当了训课教员,跟着机动队的那几个队员“因公”殉了职。

  当然,他更不知道学校后面的二号操场已经被特遣调查队秘密监控,机房里更是坐满了新来的机动队队员。

  课堂环境虽不理想,但总适合思考,借着眼下还算安全的场合消化分析完了最后一点细节,黄奇赡揉了揉眉心,想到了乔沐衍昨天狼狈不堪的样子。

  能跟这小子打成消耗战,还把他拖到连虚化伤口的力量都调不出来,看来昨天最后引来的那个家伙着实不简单。这个结论让他心底阴寒,却并没有让他生出多少畏惧。

  黄奇赡无力去猜是谁在计划失败后还想补他一刀,也没想对方会不会再设局杀自己。做好报表,表示昨天有人意图摧毁目标、破坏组织收容后,黄奇赡把郭霖叫到了楼道尽头的厕所,递过去一支烟。

  “抽烟吗?”

  “拿回去吧,你好像也不抽。”

  上课时间内,学校的厕所里几乎见不到人,黄奇赡和郭霖两人站在通风窗旁,一个挠头一个抱膀子,像极了逃课吸烟却怎么都不敢抽的不良学生。黄奇赡收回在诊所顺走的黑兰州,想着此时若是再放上一曲无间道的配乐,定会让场面变得更加滑稽。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讲究。”黄奇赡皱眉沉吟道。

  他很烦与郭霖这种看似瞎逼逼实则满口大实话的人交流,以至于经常会不自主的恶语相向,逼着对方停止吐槽,生怕每次与之开口都会被这货呛得很没有面子。

  郭霖并未搭话,他没问黄奇赡为什么要叫自己来这里,更没有做作任何关于自身的提问,反而是望着窗外不存在的风景,似乎把昨天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了场虚无缥缈的梦。

  黄奇赡见状叹了口气,突然问道:“极光的实验基地是什么样的。”

  “很大。”郭霖皱了皱眉说道:“有些地方像医院,有的地方像屠宰场。”

  郭霖平静质朴的话语里仿佛有着淡却逼人的血腥气,黄奇赡的瞳孔不由得缩了一下,接着问道:“昨天你是怎么知道我……算了,你以前是干啥的?”

  “我不说你会趁机除掉我吧。”郭霖转头看向他,凝重的表情中多了一丝不耐。他理了理被风吹偏的头发,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如现在就动手。”

  黄奇赡眼中深藏的狞狠之意被这句话钩出,一闪而逝,随后蓦如雪崩般轰然爆发,演变为凛冽至极的杀意。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等待着郭霖的下文。

  厕所里回荡着水流声和远处老师讲课拍黑板的声音,男孩儿在很认真的等,但始终没有听到任何有价值的反馈。良久,黄奇赡看了看表,转身离去。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郭霖突如其来的话简短而暧昧,让黄奇赡将要迈出隔间的脚悬在了门槛上方,迟迟未动。片刻后,黄奇赡扭头报以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后回身郑重地落下脚步,继续前行。

  步伐未变,只是无端地让人感到沉重。

  郭霖对着黄奇赡的背影投以怜悯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帮你包扎胳膊的时候,我用钩针挑开伤口看了一眼。结果嘛,针尖挑出来的骨头茬子还没拿出来,就被你的血液溶解成泡沫了。”

  刚迈出的脚步复然骤停,黄奇赡低着头,像是没了呼吸。

  郭霖见他停住,接着说道:“就算你那时候你已经强行趋近肌体强化型了,可哪个体强型的异能者能单靠牵引就拼好两条完全废了的胳膊?”

  “哦?”

  “且不说上面十几处粉碎性骨折,单说大筋就断成了四截……试问谁有这个本事把它治好?”郭霖用讲笑话的语气说道:“然而没过俩小时,你居然都能把夹板崩开了,你特么当我是傻吗?”

  “我他妈就当你了怎么地?你要是不蠢的话,就应该明白你现在该干什么。”黄奇赡梗着脖子,没有回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最好闭上你的狗嘴!”

  低沉的怒喝在厕所内回荡,并不高的音量打在墙壁上却啪的一声绽出了令人耳鸣的脆响,在了无遮拦的混凝土独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这种话语免不了会暴露之如“焦躁”、“愠怒”之类的情绪。不过黄奇赡并没有刻意隐藏,反而是将这些情绪化为意图,尽可能地传达到听者的耳朵之内。

  目的很明确,然而对方却置若罔闻。

  郭霖没有强装冷静,而是背靠着窗台,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继续道:“昨天你伤口的愈合速度已经超出普通人几百倍了,然而你的呼吸心跳却在正常人的范围内,在你伤愈之后,我甚至发现你连头发都没有长上半厘米,更别提代谢坏死组织!”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道:“纵使寄体灵能可以促进宿主肌体生长,也不会精准变态到这种地步吧?何况连损失寿命这种微薄的代价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挂了呢。”

    原本单调到能辨识呼吸的厕所此时被一种满含嘲意的声音占据,这声音仿佛是在抽离黄奇赡身周的空气,让他感到无来由的窒息。他的鼻息逐渐紧促,虽然脸色没有变得怪异,但瞳孔中的焦虑却已然出卖了他此时的想法。

  在得到处理的情况下,人体新陈代谢越快,伤口恢复越快,对各类营养物质需求也会越多。黄奇赡当晚几个小时就恢复如初的伤口,放在常人身上怕是需要三四个月才能堪堪愈合,这还不算复原所需的药剂与给养。若是做个简单的计算,就会发现一个鬼畜的事实,他的恢复速度…至少超过常人五百四十倍!

  粗略得出的倍数让黄奇赡不想再继续思考。可以说,此刻站在这里的他就是个悖论,从昨天下午的诈尸到午夜时分的伤愈,一切的一切都早已违背了这个世界应有的规则。本不应该活着却依然健在的他,现在反而在问别人究竟是谁,这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可笑。

  正如郭霖所问,他现在是谁?是一个不符常理的怪物?还是所谓的超人?

  黄奇赡没有继续这干涩无味地对话,他从兜里掏出刚才没发出去的那只烟,揪掉过滤嘴,把剩余的烟草连同纸卷一块儿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粗砺焦苦的烟草混合着唾液被仔细嚼碎,辛辣气从口腔直呛鼻脑,黄奇赡潦草地将它咽进腹中,吐出口浊气。

  本应化作青烟的植物残渣被吃的一星不剩,就像某些他想保留的东西一样,最终只剩下些令人不适的灼烧感。

  他用着简陋到儿戏的医治方法成功让自己满血复活,顺带还把郭霖人不知鬼不觉地扛回了学校,一套挂逼般的操作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科班出身的铁血特工……然而,他真的是人生开挂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或者说黄奇赡早就自己清楚——他只不过是被某种模因感染了。

  觉醒了异能的人算不得是正常人,但终归会依附于物质世界的基础定则生存,而黄奇赡却像极了动漫中的岛国高中生,完全不按剧本常理来开挂,这本就不合常理!

  仿佛是注定被夺舍成为新的灵能生物,但不知是福是祸,黄奇赡身边却跟了个自保意识极强的人形模因。

  在这些机缘巧合或是利益因素的影响下,他成功的活了过来,甚至痊愈了一身足以令他致残致死数十遍的伤。这看起来是件奇迹,是上天安排的救赎,但既然黄奇赡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又怎么能享受到造物主这等无上眷顾呢?

  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察觉了,并想着掩人耳目,躲避要面临更恐怖的威胁。

  “玩网游开挂会被封号,而做人沾模因的……怕不是啥下场都有可能。”郭霖盯着黄奇赡,缓缓地说道。

  话已至此,他渐渐地隐藏了脸上尖酸且微嘲的弄意,换以温煦的微笑道:“说不定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呢。”

  充满阳光的笑脸让他看上去像个邻家弟弟一样机灵可爱,然而这种温暖的笑容在此刻不仅能勾引女生,更能用背后深藏的阴暗来冻结人心!

  黄奇赡很清楚,通常情况下,这种笑容只会出现在终于盼到蠢物上钩时的渔夫脸上。那种满怀收获喜悦的欢颜纵使再温暖、再纯真,对于猎物来说也无异于是死神的微笑。

  黄奇赡在思考,一言不发。

  备用手机没有电磁屏蔽装置,但现在显然不需要了,模因感染者受模因本身所控制,这是他亲眼见识过的铁律。况且模因具有特定传染性,一个说谁谁死的毒奶利用自己的异常属性救了黄奇赡,那么这个属性的传播作用也会附加在他身上。

  而他所得到一切关于郭霖的信息都被证实是伪造的,也就是说,他不确定对面的这个异常体是否真的有扭曲因果的作用,更不确定他是否会像傀儡一般被郭霖操控。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在威胁他,那就是还没有拥有绝对掌控他的力量。

  理清了关系,黄奇赡兀自点着头,声音冷若寒冰:“亏老子还想着帮你一把,现在反倒是被你拉下水了!”

  “现实点大兄弟,那些异常处理组织是怎么对待我们这种人的?他们的手段你见的还少吗?”

  “哦?”

  “与其躺在解剖台上等着你大发慈悲救我,还不如让你发自内心的同情我呢。”郭霖如老农般抱着膀子,歪头看向门外投在地面上的小片晨光,不屑说道:“至少这样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能切身体会到我的感受。”

  “呵呵呵……”

  黄奇赡笑出了声,对方所言不假。昨天一系列反人类举动已经说明他被某种出自郭霖的未知力量所感染,那种效果间接扭转了他的生死,可副作用却迟迟没有发生。

  黄奇赡想着想着不由得狠狠地拽了拽头发,他很清楚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更要时时刻刻担心组织会不会突然找他的后账。可能他的人生,真的精彩到什么都涉及过,却恰恰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无力改变。

  一旦郭霖把这件事捅了出去,那么他便会从组织的正式员工瞬间变为正式通缉犯,此生都将在同僚无休止的抓捕中度过。

  当然,正常情况是黄奇赡连一周都撑不过就会出现在组织的实验室里,被迫参与一些常人哪怕看一眼都会吓疯了的生体试验,然后被执行某种组织里最臭名昭著的程序。

  他不禁想到了某位已经挂掉的执行者。自己是活了,可那个被郭霖随意咒了一句的大叔却在前一天死了……这样恐怖的能力若是能任意使用,那自己在郭霖面前怕是连动手都是奢望。

  片刻后,黄奇赡摊开双手,摇头说道:“那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还能做什么?嗯,再自杀一次也许会比较符合合你的性格。”郭霖很有诚意地看着黄奇赡道:“或者试试杀了我。”

  空气中本已弥漫如雾的杀意因为这句话骤然凝滞,随后像是沾了火星的汽油般猛地爆燃成炽烈的杀机。无法隐藏或是本就不想隐藏的意图在此刻变为某种动力,趋使着黄奇赡一点点地向着他想了很久的计划行进。

  “虽然我不想跟极光现在就撕破脸......”黄奇赡转头盯着郭霖,眼中闪着锋利的光:“但现在看来宰了你才是当务之急,就算会影响到这个进度,我也无所谓!”

  “可是你有那个胆子吗?”郭霖看着怒火中烧的黄奇赡,笑魇如花。

  “你试试。”

  盯着黄奇赡指间陡然窜出的刀片,郭霖脸上的嬉笑反而多了几分愉悦:“哦吼吼吼吼,这就是黄酱生气时的样子吗?还挺可爱的呢。”

  黄奇赡倏地转身踏步,以肩带肘、以肘带手劈出一掌,这一击蓄力已久,势若惊雷直奔面膛,掌风之烈竟是擦的郭霖睁不开眼!

  郭霖早就知道黄奇赡会动手,但无论他先前再如何准备,在此刻竟也根本来不及躲或招架,只能眼睁睁看着已经看不清的手臂虚影扫过自己的视线。

  这下被拍中了,老子的帅脸也就毁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郭霖心里突然生出了个滑稽而残酷的念头,然而几秒过去,他预想中的重击却始终没有到来。

  一只指缝列夹着美工刀片的手在郭霖面前沉稳的悬停着,锐利的锋芒压着他的睫毛,似是要逼进他那明亮好看的眼睛里。

  黄奇赡漠然问道:“你觉得你有资格控制我么?”

  “少侠刀法了得。”郭霖面无表情地道

  。

  窗外的风在此刻停了,先前郭霖的轻视被这一掌拍的溃散无存,可眼中的笑意却并没有被刀光绞碎。如此恰到好处的双关吐槽,还有这疯子般视死如常的境界,大概也就只有这种非人异类才能做到。

  毕竟,排除先天脑残的因素,任何一个二逼青年都不会在死到临头时还嬉皮笑脸,能没被吓得魂不附体就已经算是神经粗壮了。

  “极光干了很多错事,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相当赞同的,那就是羁押你。”

  黄奇赡收手,从上衣兜掏出眼镜,说道:“像你这种东西就该被监管一辈子,以免祸害其他人!”

  “得了吧……”郭霖嗤笑道。

  “我只知道,像你这种被长期羁押的犯人,就算临死前特想扯上别人一起滚进去,也会因为自己的劣根性而怯懦不止。”黄奇赡打断了他的话,戴上眼镜,转身而去。

  郭霖移开看着黄奇赡背影的视线,转身盯着床外锈蚀不堪的铁栅栏,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只剩下了淡淡曦光。

  ……

  中午的休息时光总是短暂,短暂到显得格外匆忙,就如边啃花卷边修理电灯开关的黄奇赡所认为的一样,要不是家就在学校对门,他绝对不会选择在这时候给门口的开关安装红外报警装置。

  拧好最后一颗隐形螺丝,他长长抒了口气,鞋尖不留痕迹地踢了下藏在墙角瓷砖后面的电路链接阀丝。

  黄奇赡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哼哼道:“下次乔老三来的时候得小心了,别特么一个没注意被崩上天喽。”

  这是一个土制压电炸弹,报警器只是幌子,一旦门锁或报警器被人以任何手段拆解,那么藏在门槛和门外消防栓处的炸弹就会立刻爆炸。为了对付远处不知在哪栋楼上透过窗户监视他的家伙,黄奇赡选择了费心巴力来布置这样一个东西,即使这东西在他看来也没多大用。

  “虽说这玩意儿的威力不大,也就是能把组织里的执行者震昏,但是普通人要是挨上一下……呵,怕是直接就得进ICU了……”

  黄奇赡心里想着,合上双眼,伸了个懒腰。不同于以往,这次他所能见的不再是灰蓝一片的模糊景象,而是纯粹至极的漆黑。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却也很熟悉。一如之前作为普通人时,那种闭上眼就不见万物的,让人从心底深处生出不安的,无奈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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