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之血统者
晚上八点，自习课毕，华灯初上。
空荡而驳杂的风声在耳边反复吟唱，如同扭缠曲卷的胶片，回放之前幕幕昏黄的过场。放下书包，关了窗。黄奇赡瘫坐在沙发上，像个十足的失败者，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今天所听到的种种，感觉自己仿佛是得了精神病。
这两天发生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应付，他甚至觉得之前的任务加起来都不如这次碰到的棘手。他和一个模因影响体居然说了那么多话，放在以前，他甚至都不敢去相信有这种事情发生！
黄奇赡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在组织眼里他就是“合法”的童工，进行潜入侦查等工作极其有效，便宜好用无后患。到了某些时候，也勉强可以作为弃子或是探路石，为审讯者与高序权限提供服务。但抱有侥幸心理的他从来没想过，纵使自己为了这个组织流过血拼过命，终有一天也还是成了被消耗掉的可怜对象。
“这种国际性的组织从来不缺牺牲品，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可我们这些卖命的，有时候也要看自己卖的值不值！”
当初二叔的对他说的话在脑海中不断重复，黄奇赡现在才后悔自己这没把句话放在心上。
如果是有人要针对自己，那原因是什么？或者说是自己爬的太快了，有人会嫉妒？那又是谁能丧心病狂到嫉妒一个小小的D级执行者？
黄奇赡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余音短促，空洞而苦涩。他起身把中午剩的饭热了一下，也不开灯，就那样一个人慢吞吞的在昏黑的屋子里吃着。
手机的消息提示映亮了他的脸，QQ上一个许久未联系的人发来了一张动态图。黄奇赡咽下还在咀嚼的食物，点开才看了两遍，对方就给撤回了。
黄奇赡叹了口气，把手机壳里隐藏的电极重新拽下来，这玩意儿他上午才刚焊好，而且用起来特费电，要不是这手机被爆改过还真不知道能撑多久。
门锁突然被打开，一个修长灵动的身影推门而入，将指间闪着银光的钢丝别入发间。临近九点，屋子里暗的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隐约看见此人捂住了口鼻，伸手要去开灯。
“最好别动。”黄奇赡收好碗筷，出声阻止。
来人不满地抱怨：“你这里是什么味儿啊？怎么大晚上连灯都不开？”
“鼻子真灵……我新买的喷雾不好使，漏了点。”黄奇赡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缓声说道：“这种地方我才看得见啊，开了灯，反而什么都是一片模糊。”
那个身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还是瞎？”
“全他娘的是蓝色，跟我家以前用的黑白电视一样，还是信号不好的那种。”黄奇赡闭着眼苦笑，起身招待这位来客：“家里没啥位置，你随意吧。”
“可惜了。”对方叹息到，声音很有磁性，好似一个历尽沧桑的浪子。
黄奇赡默不作声，走到他面前，闪电般挥手劈击。对方条件反射下后撤半步同时反手一指，硬生生抵住他左肘尖的麻筋，趁他手臂酸麻之际骤然改指为爪，带着一串残影抓向他的咽喉。
黄奇赡面无表情，进步侧身狠狠一抖肩膀，以肩带肘磕开对方的手腕反手又是一记抽劈。电光火石间来者沉定身躯，以同样的架势挥臂迎击，稳稳地格住了他的胳膊，偏头闷哼一声将他推开。
“呵……哈哈，呵呵呵。”
后退两步站稳，黄奇赡轻笑着甩了甩手，指间渗出的血珠溅到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几声微响。
他的右手倒扣着双筷子，那双竹筷已经齐齐断了一半，上面裂纹满布，另一头有些许嵌入了黄奇赡的掌心。
“……你疯了么？”对方捂着脸质问道，片刻后指缝开始止不住的溢出鲜血，变得微微颤抖。
“我要是疯了，你还会过来吗？来灭口也不至于演那么久吧。”
黄奇赡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阴森而怨毒：“或者说你是要继续忽悠我？看来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哦。”
“你这是自我意识过剩了吧？姓黄的。”那个在黑暗中仍透着优雅气息的男子直起身怒道。他松开了捂着脸的手，露出横跨半边脸的撕裂性创口，带着压抑的火气道：“看你做的好事。”
“呵，被我阴的爽不爽啊？”黄奇赡狞声笑着，心里暗叹了声可惜。刚刚第二下劈拳被挡的失了些准头，手里的筷子甩的晚了，只差半厘米就能划烂对方的眼睛。
“我觉得这时候没必要先打你一顿再跟你讲道理，虽然你打不过我。”对方呼了口气，伸手往电灯开关处摸去。
“砰！”
带血的残筷擦着他的手指准确地砸碎了灯钮，劲力直断装饰壳后的线路，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屋子里的气氛在此刻跌到了冰点，黄奇赡半蹲着从裤管中掏出一柄做了哑光的方尖锤，慢慢调整呼吸。
“你不想活了？”那个男人声音开始变得不含情感，说罢从脑后的短马尾处牵出一抹银光，踢开了一旁碍事的茶几。
“不用了，还看不出来吗？”黄奇赡说道：“一招赌命。跟你玩拆家？我还没那个雅兴。”
“哼！”对方的眼睛突然燃起猩红的光芒，身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要从现实中淡出一般。除了这双带着杀意的眸子，黄奇赡已经无法再锁定他的身影了。
血脉觉醒系异能：“淡默”。具体能力为类模因作用，直接影响使用者本体并令其短暂处于各种意义上的消失，可躲避敌人的多种感知甚至是打击。该能力者不可长时间使用此项能力，否则会反噬自身导致淡漠化过程不可逆，最终使本体彻底消失。
天色尽黑，屋外华灯初上，屋内暗流涌动。
黄奇赡的感知系能力最怕的就是这种潜伏型异能者，而对方的能力恰好也十分畏惧感知系的侦查，即使黄奇赡的构体视角已经接近失效，但要看到对方的具体位置也不是很难。何况地形有利，仅仅20多平米的客厅，就算是对方想要跑也跑不到哪儿去。
就在那双眼睛也即将消失于黄奇赡的感知中时，一声如狼嚎般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那柄方尖锤好似消逝的流星，在漆黑的房间中霎而疾动，随着猛扑过来的黄奇赡一同砸向门旁某处空荡荡的角落。
于此同时，一缕微风拂过黄奇赡的颈侧，留下半寸夺命的寒芒！黄奇赡没有任何反抗地摔在了地上，潜行于虚无中的男子现出身形，走了两步后一个踉跄，差点跪倒。
“咳呃！哼……”
能力者之间，越是属性相克的，区分胜负的速度就越快。而其中精通互相搏杀者更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双方放对，全力而搏，势颓之前，生死即分！
黄奇赡知道他所看见的不过是两秒钟前的残影，他粗略预判对方的所在位置后选择了直接出击，想以此迫使对方进行还击。想法很不错，预判很到位，所承受的反击自然也十分到位。
那个男人的肩上死死的镶着柄半个巴掌大的铁锤，尖端入肉，好像已经钉穿了骨头。然而如此重伤之下他却如同没事人一般，喘了两口气，慢慢地直起身来。
他反手将肩头的尖锤拔了下来，摇晃着找到粉碎的开关，将残存的线路拧接好，而后抓着黄奇赡的领子，用力将他拖到了沙发上。
灯光映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类似于高加索男性所特有的的面孔。标准的金发碧眼，宽额挺鼻，俊朗异常，配合他修长而挺拔的身躯，仿佛是从电影中走出的年轻贵少。
不同的是他的皮肤略显黄色，乍看还能看出来些亚洲人的影子，似乎是个混血儿。
此时青年男子的脸上血迹全无，甚至找不到半点伤口存在过的迹象，“淡漠”的作用不只是让本体消失化，更能反作用于让已经消失化的伤口还原成之前的状态。
此项能力的释放代价及其高昂，使用者需承受途中无时无刻被世界淡忘的精神影响，同时需要注意释放时自身的承受限度，在那种被世界抹消的压力下，没几个人会保持理性的。
“要不是最近运用进步了，咱俩说不定真得死一个。”好似贵公子的青年说着，从黄奇赡的脖子旁抽出一根细钢丝。
“呜呃！”黄奇赡浑身抽搐了一下后忽然醒转，感觉自己头晕眼花，仿佛身体被掏空。
“嗯，发现自己还活着是不是特别开心？”温文尔雅的青年将钢丝当做发髻重新插好，皮笑肉不笑地打趣道。
黄奇赡扶着头道：“我没记错这个位置的话，你手再抖一抖，我就可以永远保守秘密了。”
对方脸一沉，低声恨道：“早知道刚才我就应该这么干了。”
黄奇赡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挪着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了点，缓缓地说到：“血脉觉醒者我见过不少，而你这种的我只见过一个。很不幸的是，今天早晨我又见着了一个，你不杀我，我大概猜出来原因了。”
对方突然一怔，盯着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眸中闪过好几种复杂的神色。他低头思索着，许久没有出声。
黄奇赡默默地等待着下文，仿佛公园的雕像般了无生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小的客厅中不断酝酿着未知的风暴。
“给我两天时间，我给你个答复。”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黄奇赡突然大笑着起身说到：“哈哈哈哈哈……精彩，真精彩！果然如此！”
他用力鼓掌道：“这戏演的走心！演技炸裂！拥有黑色血统的人果然连基因里都刻好了各种欺骗步骤，更何况是你们这种天生就靠肮脏交易发家的专业户呢？”黄奇赡笑着，的脸上写满了不屑，眯成两条线的眼睛里流溢着嫌恶的光芒
“别拿我跟他们比！排除克隆的可能，如果你真的碰见了那两个王八蛋，那么我今天到这里的目的就变成给来你收尸了。”青年愤愤地说：“我今天确实是要给你分配一个新目标，可谁知道他就是你们组织派给你的监视对象。
”
“你不会说你对那个家伙的情报一点都不清楚吧？那样的话请你滚，谢谢。”黄奇赡摆正桌子，收拾起那些被砸碎了的东西，根本没有搭理他。
“我只知道这个人是个被模因感染过的样本，我们需要他的数据报告而已。谁能想到他有暗血特征？”青年摊着手无力辩解道
“哦豁？”黄奇赡轻蔑地笑着说到：“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露骨点儿，这样至少不会被忽悠你说是不是？”
“你要真是成年人就不可能跟我说这些了。”
“那你特么还是当我傻呗？呵，我在你潜意识里还真是好忽悠！”
黄奇赡敛了笑容，盯着对方的眼睛“我想问的就只有两个问题。一，极光可能知道了我收过你们的钱，很可能要除掉我，你们是不是也想这么做。二，我的目标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们”，“你”。前者对公，后者对私。
黄奇赡很少将私事看的比任务重，此番发问无疑是对他抱着极大的不信任。可既然不信任，为什么还要问？或者说为什么他还要继续这种令人无语的试探？
一念及此，金发青年抚额叹息道：“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你发现他有黑色血脉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给你发的任务说明你也看过了，你们组织对于我跟你的合作可能并不知情，我也不会为了谋私来让你保护他。”
他紧拧秀眉大声说道：“我跟他没关系！我跟那个恶心的氏族更没关系！从高中起你就变了，变的那么多疑，你什么时候能不拿我的血统说事儿了？”
“抱歉，不能”黄奇赡冷冷的昂首答道，眼神阴狠而无情。
“听我一句劝，那种肮脏的地方迟早会毁了你的，想办法脱身吧！”青年咬着牙道，拳头攥出了青筋。
“你这么说我，我反而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在利用极光内部倾轧，来逼我到你们那里去。”黄奇赡淡淡的说着。
“废物！”举止优雅的青年失了形象，破口大骂道：“箱子这个代号的持有者不知道死了多少个，如果你执意要作为它的牺牲品，我......也不介意在此之前就弄死你！”
他转身消失于空气中，留下空荡荡开着的门。黄奇赡蹲下身默默地收拾着，始终没有再抬过头。
时间不早了，该做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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