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空城（下）暗亏

　　且不提吕瑞姜一行人安心地返回夷城，静等田穰苴的归来。
带领吴军前往沿海一带，田穰苴思绪万千：他该如何做法，才能使吴王夫差吃上一记闷亏？——是的，他骗了吴王夫差，其实不止五十艘齐国船舰停靠海边……
自与吴国水师交战完后，田穰苴他们就把所有的船舰分别停在两个地方：一是姑水上游，二是沿海一带！
因此，田穰苴提到沿海一带的船舰并不只有五十艘或一百来艘，而是一千多艘！
所以，田穰苴当然不能直接带着吴军前去——真要带他们过去，那一千多艘船舰还能保得住么？！
暗地焦急，田穰苴几经思转，悄悄地打量周围，惊喜地发现附近还有八名夷城精兵暗藏跟随。
深呼一口气，田穰苴冷静下来：多亏有人跟着，否则他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原本，如若没人助他，他少不得要花费一些功夫，先从吴王夫差的眼前溜开，赶紧通知夷城人们，让他们把沿海一带的船舰开走，只留五十艘船舰，还要空船的那种！
但当八名夷城精兵悄悄地尾随，田穰苴只需稍稍地离开吴王夫差的视野，联系上一名夷城精兵即可。
于是，田穰苴木着一张脸，停下了脚步。
吴王夫差心生警惕，却好奇道：“怎么了？”
田穰苴淡定道：“苴似乎走错路了。”
吴王夫差：“……”
看着吴王夫差忍了又忍的模样，田穰苴认真道：“吴王，你信苴否？——能否让苴独自在周围查探一下？”
“不需要人陪同？”吴王夫差试探地问。
田穰苴坚定地摇头道：“不必——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苴即刻就回！”
吴王夫差还能说甚么呢？——不快地点了点头，吴王夫差终是同意田穰苴的请求。
田穰苴顺利地暂时跑开。
事实上，田穰苴还有一法子，只是那法子太过粗鄙：假若田穰苴对吴王夫差说内急，是不是也能脱困呢？——但这很损田穰苴的脸面呢？……自古尿遁很好使，可惜田穰苴弃之不用。
田穰苴宁可说自己带错路，并以自身的忠直博得吴王夫差的松口——也亏吴王夫差大度，否则田穰苴少不得要被吴王夫差冷嘲热讽……不过吴王夫差再生气，亦是无奈：谁让他们不知齐国船舰具体在沿海一带的哪里？
……田穰苴飞快地奔跑，直至身后看不到吴军的影子，方才小声道：“你们都出来罢！”
少时，七名夷城精兵现身，对田穰苴下拜拱手。
唯有一位夷城精兵仍隐丛中，不让田穰苴等人发觉。
田穰苴挑了挑眉，对着空荡的地方说：“就是你了——想必你们也知晓本将和吴王的交易罢？……快去沿海那里，让那边的人把船舰开走，只留五十艘船！最好有一艘艅艎！对了，让他们尽可能把船上的食物搬空，让吴军他们钓鱼为生罢！”
左侧的草丛微微动了一动，很快地平静下来，仿佛只是微风吹动一下——田穰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明白那名夷城精兵已经远去，前往沿海一带，通知那里的人们。
转过头来，田穰苴对七名夷城精兵说：“你们且回夷城罢！不必跟随本将……本将自会安然地归来，让弦施和鲍息他们不必担心……只要将吴军送走，吾等便可回到临淄了。”
七名夷城精兵迟疑片刻，听话地退下，相继地回到夷城去了。
抹了一抹脸颊，田穰苴环顾四周，作势一边记住地形，一边回到吴王夫差的眼前。
“苴来晚否？”田穰苴朝吴王夫差拱了拱手，一脸歉意，“是苴糊涂，一时忘记路线……如今清楚了，请随苴来。”
吴王夫差不疑其他，颔首道：“走罢？”
田穰苴又再带路。
为防意外，田穰苴故意带吴王夫差绕了一截路程，这才缓缓地前往沿海一带。
吴军浩浩荡荡，却不减速，几乎花费半天，终是抵达目的地。
田穰苴把手一指，指向那边海港，说道：“请吴王细看。”
吴王夫差顺势地望去，脸色稍缓，评价道：“还不错。”
——自是不错，他们还挺够意思，留有一艘艅艎、十九艘大翼舰和三十艘小翼舰，总计五十艘船舰，不多不少……
当然，若由这五十艘船舰将吴军八万人口一次性运回吴国，那也不太可能——因此，吴军将会分批地送回吴国！
田穰苴无声地轻叹：如果条件允许，他更希望借给吴军五十只小舟——渔夫常用的那种……惜叹这也不太现实：假如把吴王夫差得罪狠了，且不提他们愿不愿意离开，光是田穰苴，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
与其再起冲突，不如踩在吴王夫差的底线：只要吴王夫差不觉有异，一切都好说！
因此，留些稍有规模船舰是必须的。
即便田穰苴心疼得滴血，亦得拱手让出。
想到这里，田穰苴亦恨恨地瞪了一眼吴王夫差：这个家伙，不愧是一国之君，脸皮不俗……
随后，田穰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船是给你们了……但是船上的必备品，需要你们自己收集！
果不其然，那些齐国水师们很实在：说搬空，真搬空，一点粮食都没留下——当吴王夫差被田穰苴邀请地登上那艘艅艎后，吴王夫差的笑意就渐渐地僵住：嗯？船上无粮……
咳了一声，田穰苴适时地开口道：“这些皆是夷城最新打造的船舰，还没来得及装载……”
吴王夫差：“……”
相当肯定田穰苴是在睁眼说瞎话，吴王夫差却还挑不着反驳的理由：但见这艘艅艎，气势恢弘，干净整洁，确实很像才下水的船舰——难不成，田穰苴说的是真话？
吴王夫差皱了皱眉头，一时憋屈不已。
田穰苴却面不改色道：“这五十艘船舰就暂时借给吴王您罢！待你们全都回到吴国，再把船舰还回即可。”
至少如何还法，田穰苴也没细说。
吴王夫差也懒得追问：在他看来，一旦吴军登上这些船舰，那就属于吴国了……关齐国何事？！
至于船上无粮……那也无所谓了！
有了船舰，他们就能划回吴国海港，实在不行，途中再洗劫几次莒国，不愁温饱问题——更何况，海路要比陆路快得许多，应该一、两天即可抵达……到时，吴军带粮食进行往返，还会担心军粮不够吗？
唔……
摸了摸下巴，吴王夫差突然想到：假使他回吴国后，能不能加紧造船，再派大臣多开船舰，联手与这些余下的吴军们，反杀一回夷城呢？——凭甚么说离开，就离开？如此大好的机会……
内心豁然开朗，吴王夫差蠢蠢欲动，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想要急切地赶回国去。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为保军中纪律，降低齐国的戒心，需要合理地分配留下的将领——由一军之将管束吴军，以免吴王夫差不在军中，吴军易起混乱！目光一转，吴王夫差迅速地思量人选。
此时，王子姑曹、展如或胥门巢，皆可为作一军之将，管辖吴军——可是，王子姑曹和展如皆重武艺，性格鲁莽，而胥门巢性情稳定，但却威望不足……
瞄了一瞄田穰苴，吴王夫差忽然记起，田穰苴似与孙武是叔侄辈分，而孙武和伍子胥又情同手足，而胥门巢又是伍子胥的弟子……心下有了一番计较，吴王夫差决心让胥门巢终是留下——看向田穰苴，吴王夫差诚恳道：
“时机不多，孤想立即坐船回吴，不知田将军认为如何？”
田穰苴拱了拱手，应道：“但听吴王决定。”
吴王夫差含笑，再道：“只是孤的大军没法一次性回吴，需要分批进行，还请田将军多多担待。”
田穰苴不疑有他，理解道：“应该的，应该的。”
吴王夫差笑了一笑，又与田穰苴一起登下艅艎。
田穰苴站至一角，目视吴王夫差与他的士兵们进行告别——便兄吴王夫差走到众吴军的面前，朗声道：“诸位，吾等皆可乘船归吴，但船只才五十艘，没法载走八万余人……因此，孤决定，你们分批进行登船！——胥门巢！”
冷不丁地，吴王夫差喊着胥门巢的名字。
胥门巢上前一步，拱手道：“大王。”
吴王夫差道：“你性子最稳，由你监督没能及时回吴的士兵们……能做得到么？！”
胥门巢昂首道：“必不辜负大王使命。”
吴王夫差轻微轻笑，招了招手，又道：“你，过来。”
胥门巢便走到吴王夫差的身前。
吴王夫差贴耳对胥门巢道：“你想尽办法，拖延留在夷城沿海这一带，最好驻军……待到吴国水师前来时，必是你们攻击夷城时——听明白了么？孤不攻下夷城，难忍心头之怒。”
胥门巢心下一凛，顿时明白了吴王夫差的打算：仍想攻占齐国！
胥门巢亦低声道：“巢必迎接水师的到来。”
“嗯。”吴王夫差轻声而笑，拍了拍胥门巢的肩膀，大声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水师肯定还需几天，才能复返！在此之前，就由你约束吴兵了。”仿佛刻意地说与众人听去，吴王夫差丝毫没作任何掩饰，甚至朝田穰苴挤了挤眼，扬声道：
“田将军，孤把他交给你照顾了。”
轻拍胥门巢的肩膀，吴王夫差说：“和他聊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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