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动员

　　一向不注重什么形式的关小羽突然想要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时，追求一些仪式感。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别可能就很少有机会再见了。大家作为邻居的缘分应该也就此散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从不刻意地去制造浪漫，也不懂怎样才能让大家都参与进来，想着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何不凑在一起热闹热闹，举办一场中秋的团圆晚会。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后关小羽便开始想着要筹备晚会的具体事宜。表演的嘉宾要邀请，观众要联络，节目要确定，想必是有的忙了。不过自从得知李悟生病后关小羽的心情就没有真正的放松下来过。紧接着便是她自己又弄丢了工作，然后又来面对茶店的关张，总之都是些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趁着这次要举办晚会的时机，一定要办它个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让大家笑着分手，不要哭着告别，脑海中留下的都是关于这个老旧社区温暖美好的回忆。

　　为了保障晚会上节目的丰富性和专业性，也为了调动起街坊邻居们参与的积极性，关小羽琢磨着要准备些拿得出手的节目来。花钱去请演艺公司的外援？怎么可能，这可不是关小羽的风格。她决定先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招募一些免费的劳动力。

　　这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不用说，当然是最容易邀请成功的陆修远。

　　“喂，笨蛋，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有空啊？”关小羽打电话给陆修远，不知怎么你语气中竟隐约有些娇羞。

　　“晚上？你想干嘛？”陆修远故意装出一副警惕的样子，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关小羽经历了很多变故，也希望她心情可以好一些。

　　“你别想多了，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关小羽笨拙地解释着。

　　“想多？我为什么会想多？我看心里面有鬼的人是你吧？”陆修远与之寒暄着。

　　“我能有什么鬼？你到底来不来吃饭？”关小羽想着自己还没开口呢就被看出来了，还真是没面子，于是语气一变，强行转移话题。两人的聊天常常这样驴唇不对马嘴的，但神奇的是依然可以把事情聊清楚。

　　“当然要吃啊。”陆修远回答的干脆。

　　“好，那记得把你的那把二胡带上。”关小羽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没有二胡拒绝入内。”关小羽说完就急不可耐地挂断电话。

　　隐约还能听到电话那头陆修远充满问号的声音：“关二胡什么事啊……”

　　一到了晚饭时间，楼道里飘着各家炉灶上各种美食的香味。煎鱼的香，炒鸡蛋的香，炖肉的香，还有各种说不上来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很容易勾起人腹中的馋虫。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关小羽打开门，发现是陆修远如约而至。陆修远想要进门，被关小羽堵在了外面。

　　“二胡呢？”关小羽可没有忘记自己此番设宴的目的。

　　陆修远见绕不过，便拿出了藏在身后的二胡琴盒，来当作敲门砖。见他还算识趣，关小羽将他一把拽了进来。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我带二胡来？莫非你是想拜我为师？”陆修远语气中带着试探。他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的菜已经上齐了。他忍不住伸了筷子去夹放在对面的清蒸鲈鱼。

　　关小羽瞪了他一眼，拿起手中的筷子将陆修远的筷子压下，顺势而为挑衅地说：“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不要小看我，当年我二胡可是考过了八级的。”陆修远替自己辩解。

　　“口说无凭，吹牛谁不会啊，拉两首厉害的曲子来听听。”关小羽继续怂恿。

　　陆修远只好将筷子放下，将二胡从琴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摆出了要拉琴的架势：“拉什么曲子，你说？”

　　其实关小羽本身没有什么音乐修为，更不知道什么特别的二胡曲目。唯一说得上来的也不过只有众人皆知的《二泉映月》和《赛马》。《二泉映月》虽是名曲，也十分美妙动听，但未免太过于悲怆伤感，不太适合在中秋晚会表演。这么一来，关小羽便脱口而出：“那来赛个马吧。”

　　这句话说完，陆修远有些为难。两个小情侣本该是花前月下，或是烛光晚餐，此刻却要他拉一曲慷慨激昂，热情奔放的《赛马》，未免有些奇怪和不合时宜。不过为了能使关小羽能对自己的演奏技艺折服，他还是愿意勉为其难地露一手。

　　《赛马》曲一响，立刻让人联想到万马奔腾，豪迈壮阔的景象。旋律粗狂，律动感十足，关小羽听得十分投入，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在关小羽面露崇敬之色时，陆修远的曲子戛然而止。

　　“好了，表演完了，我可以吃饭了吗？”陆修远惦记着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

　　“唉，等一下，还不行。还有没有其他的曲子？”关小羽拦下他，夺了他手中的筷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好吧，”陆修远摇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接着说：“还有一只曲子比较符合今天的主题。”话说了一半，他故意保持神秘，吊起胃口。

　　“是什么？”关小羽迫不及待地发问。

　　“《良宵》”。说着，陆修远重新摆好二胡，悠扬的旋律从琴弦间倾泻而出。开始像是引人进入了一个美妙的梦境，接着而来的是平静舒缓的旋律，仿佛是流淌在人们心中那静默而不张扬的幸福。随着乐曲的进展，轻快、流畅，无拘无束让听众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就这首曲子，就它了。”关小羽忍不住脱口而出。虽然不懂音乐，也没有听过太多经典曲目，但音乐带给人们这种最直观的感受确实共通的。

　　“什么意思？”陆修远一曲演奏完了，却不知道关小羽何出此言。

　　“当作中秋晚会的正式曲目，压轴出场。”关小羽单方面宣布邀请嘉宾成功，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将他设定为压轴曲目。

　　“中秋晚会？”陆修远仍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关小羽将她想要在社区举办中秋晚会的计划合盘托出，又连忙换了一脸殷勤的态度：“好了，你现在可以吃饭，够不够吃啊？要不要再加一个菜？”

　　果然这有求于人的态度就是不一样，还真是势利眼。

　　饿着肚子来的陆修远得知女朋友私下里已经把他给卖了，也没有再挣扎的余地，只好先填饱肚子，吃她个够本儿。关小羽看着陆修远吃得很香，心里想着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大婶们都强烈要求他来社区二胡独奏。刚好，借着这好人缘儿待会儿也能派上用场。

　　“吃饱了吗？”关小羽看着陆修远扒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迫不及待地问。

　　“饱了，干嘛？”陆修远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幸福的饱嗝，看着关小羽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立刻警觉起来。

　　“吃饱了要干活啊！”关小羽一边说一边拉起瘫在沙发上的陆修远：“走吧，去开动员大会。”陆修远被挟持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就知道这顿饭不是白吃的，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啊。可为时已晚，上了贼船，多么痛的领悟。

　　因为是晚饭时间，所以街坊邻居们大都待在自己的家中，这就给找人提供了便利。如果挨家挨户动员的话，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且大部分街坊还是只作为观众参与的，要想找到合适的节目不如就先选择几个大概率参与的人来进行精准打击。然后再由这些人去动员更多的人参与其中，起到大家欢聚一堂的目的。

　　关小羽首先来到的就是胖大婶家，平日里她这个人就是热心肠，在街坊中人缘极佳，还有一个先天性的优势那就是嗓门大。这一切都让她注定成为了关小羽首要拉拢的成员。

　　走到胖婶的门前时，正见到她和自己的丈夫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吃饭。门是开着的，这样便于空气流通，风吹的凉爽一些。再有就是左邻右舍都是熟人，所以大家都比较放得开。

　　抬头一看到关小羽，胖婶就热情地打起招呼来：“小羽啊，你怎么来了？吃饭没有？快进来坐吧。”说着就转身去拿新的碗筷，嘴里还念叨着：“没什么好招待的，粗茶淡饭，一起凑合着吃点吧。”抬眼看见门外站着的陆修远又忍不住惊呼道：“哎呀，这不是上次楼下拉二胡的小伙子吗？我就说你们一看就有夫妻相。”

　　关小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陆修远本来不情愿跟过来的，现在反倒心里美滋滋的。关小羽再三解释他们刚刚已经吃过饭了，胖婶才放弃邀请他们一同进餐，她的老公只是在一旁礼貌的微笑。胖婶的热情名不虚传，而她老公的沉默内敛也是出了名的。这一静一动，一冷一热，还真是阴阳互补，刚柔调和。

　　“婶儿，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就是……”关小羽还没说完，就被胖婶热情地打断。

　　“什么事啊，快说说。”

　　“就是，我们马上就搬走了，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想让大家最后再聚一聚，在社区举办一个中秋节晚会。希望……”关小羽让自己尽量表达的清楚得体。

　　“中秋节晚会？”胖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继而变成了一种欣喜若狂：“哎呀，小羽啊，你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我们还在说就这么走了，大家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见面，心里很不是滋味。办个晚会大家聚一聚，热闹热闹，心情也好一点。”

　　没想到这胖婶反应这么激烈，这么积极主动，关小羽接着没说完的话：“希望您可以帮忙动员一下其他街坊，鼓励大家都来参加。”

　　“好啊，好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是好事啊，大家必须支持，我第一个就报名。”胖婶说得起劲儿：“我申请一个独唱的节目好不好啊？”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将音量调至最大，开始跟着那音乐哼唱起来。

　　刚开始只是哼唱，紧接着便放开嗓门纵情高歌，歌声几乎压过了音乐伴奏。跑调不跑调的无所谓，关键是全情投入，如入忘我之境。

　　耳膜饱受摧残，关小羽也不敢贸然打断。毕竟晚会最重要的是欢乐和包容。终于，投入的胖婶还是自己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歌我还不太熟练，这两天要抓紧时间练习一下。”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好，那您慢慢练习，我再去别人家里看一下。麻烦您记得去动员更多人参加哦。”关小羽决定趁机撤退。

　　“放心吧，慢走哦。”身后传来胖婶的热情相送，接着便是练歌的声音响彻整栋楼。古人的余音绕梁是动听，关小羽现在才知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声音大。

　　搞定了胖婶，无疑就是获得了强力扩音大喇叭，这让晚会的宣传工作事半功倍。关小羽开始筹划着要找更多的节目来充实晚会，不然只是独唱和独奏未免单调。观众来了很多，节目却拿不出几个，这恐怕是十分难堪的事情，也达不到热闹一下的效果。

　　次日午间，关小羽便拎着自制的便当赶到了迟赫立的楼下。她知道像迟赫立这种夜猫子，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一般都是在夜晚活动，白天窝在家里补觉，恢复体力。这期间，他们因为懒得出门更懒得下厨，只能依靠一些吃了几百遍的简单外卖充饥。若是有美食送上门来，无疑有着相当的诱惑力。

　　迟赫立下楼来，关小羽立刻双手奉上定制的美食：“雪梨猪肺汤，我煲了三个多小时。清肺润嗓，补血益气，对你们这种需要保养嗓子的人来说再好不过了。还有你爱吃的辣椒小炒肉，听说太辣了对嗓子不好，我特意去市场挑的最合适的辣椒。都还热乎着呢，快尝尝吧。”

　　“说吧，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迟赫立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副早已洞穿一切的表情。

　　“看你说的，我来关心一下朋友也不行吗？”关小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毕竟直接进入主题万一被拒绝就尴尬了。吃人的嘴软，等他喝了汤吃了菜就一切好商量了。

　　“你不说我回去睡觉了。”迟赫立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向楼上走去。

　　“唉，别啊。其实，我有个小忙想要请你帮一下。”关小羽很快妥协。这招对迟赫立不起作用，他向来不按套路出牌。关小羽追在身后，将想要举办中秋晚会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将给他听。

　　“我们可是乐队啊，你拿一碗汤，一道菜就想打发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迟赫立一边喝着汤，一边抬头盯着她说：“好歹在别的地方演出都是要有出场费的。”

　　“出场费？我哪有钱啊。”关小羽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要钱。”迟赫立坏坏一笑。

　　“那你说怎么办？”关小羽心想着这家伙分明是趁火打劫。

　　“一碗汤怎么够？至少要一个星期的。”迟赫立开出自己的条件。

　　“成交。”关小羽痛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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