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不痛吗
之后的日子里，秦穆怀限制了洛凌双很多的去处，几乎就相当于将她关在了那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囚笼一样。
洛凌双又开始变得有些浑浑噩噩，那天从墓地回到秦家后，洛凌双什么东西都没吃就回了房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嘛，就只是呆坐在书桌前，看着外面的昏黑的天空，看着那打落在玻璃上的雨水，看着外面树枝上站着避雨的麻雀。
她的手机也被收走了，房间里昏暗，只有窗前的窗帘是拉开的，并不明亮的光线就这么跌落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
好像个监狱一样。
“好像监狱一样……”洛凌双喃喃自语，声音轻如蚊蝇。
她好像突然回想起了曾经在监狱的日子，那五年里，她根本不知道现如今是何年何月，她只知道到时间了就要起床；到时间了就要去活动；到时间才能吃饭；到时间了要去干活。
什么都是时间，时间时间时间……
那五年里她听见得最多的就是那到时间后的铃声，多刺耳，多让人惶恐，多让人听了觉得心里烦躁的难受，难受到让她抓狂。
洛凌双不止一次的从那狭小的监狱床上起来时，看着那牢房的门想：把铃声杂碎吧，把发出声音的东西都砸了吧，这样就安静了，就不会再有人吵她了。
可是不可能，她依旧要起来，然后按着监狱里早已定下的规定生活。
洛凌双就这么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的雨，阵雨过后又是一场阵雨，夏季的阵雨就好像上帝往人间泼下的一盆盆水一样。
她整个人缩在椅子上，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不断地摩挲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是累了，于是起身，离开了椅子，因为脚一直曲着，所以现在腿有些发麻。
她坐到床上的时候，余光又看见了自己右脚脚踝上的那片疤。
洛凌双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片疤，那片划痕。上面的划痕都很深，很严重。看着看着，她突然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虽然在监狱，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悔过。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们好处，让她们肆无忌惮的和洛凌双作对，而洛凌双也会用类似的手段去对付她们。
可到晚上后，熄了灯，监狱里的其他人趁巡逻的狱警离开时殴打洛凌双。但通常她们都讨不到多少好处，洛凌双并不会大喊着让狱警来救她，在那些犯人一次次围起来，用拳头和脚挥舞向她的时候，她好像一瞬间有些丧失理智。
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她顺着她们的拳头，拽住她们的手将她们扯倒，然后顺势用膝盖击打她们的胸肋。但她们人很多，十几个人。最后有几个钳制住她的四肢，有些则用脚疯狂的踹打着她，直到狱警前来阻止。
最后所有参与人员全部被关禁闭，但那又怎样？她们不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关禁闭或者记过而就此停手，有一就有二，她们已经完全拿洛凌双当成一个娱乐项目了。
而洛凌双似乎也无所谓她们到底悔不悔改，有什么关系呢，和她们打架总比永远按照规矩做事要好吧？她在禁闭室里这么想着，耳边环绕着机械的声音，机械声音播报着监狱的一条条规则，冰凉又冷漠。
打吧，再打吧，闹的越大越好，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无路可走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反正你们也罪大恶极，哈哈……洛凌双坐在那漆黑狭小的禁闭室里想着，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声来，她忽然觉得浑身血液有些发烫，她只觉得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继续吧，继续吧，看看谁会死在监狱里，谁又能出去，比比谁的命更长，谁的运气更好……”这道不知从哪儿来的想法如同蛊惑一样，日日夜夜盘旋在她的脑海中。
结束了禁闭后，洛凌双回到牢房，继续着之前那些条条框框的事情。那些人看见她回来后，一个个都厌恶地看着她，恨不得把她的肉一刀刀挖下来。可她不在乎，她只是有些诡异的微笑着看着她们，然后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她不会主动去招惹那些人，因为她知道她们会安耐不住来主动找上她。
如此反复了两年后，她换了四个牢房，可依旧解决不了问题，监狱里所有人看见洛凌双都会想把她踩在脚底，她们想看看，像她这样的人，会屈服于谁？曾经有人同情洛凌双，可在见过洛凌双失去理智的一面后，又不敢再同情了，可是有一个人，她不一样。
后来，洛凌双好像越来越没有理智，疯癫到她一度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在洛凌双换到第四个牢房的时候，里面有个小姑娘，年纪也就比洛凌双大一两岁罢了。
她看见洛凌双被转到这间牢房的时候，整个人阴沉沉的，但脸上还是带着那隐晦不明的微笑。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洛凌双浑身上下都透着孤独，于是她靠近了洛凌双。
“你不痛吗？”这是洛凌双听见她小心翼翼看着自己，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不痛吧，我没什么感觉。”洛凌双淡淡地说。
“我叫莫清乐。”小姑娘看着她小声地说。
洛凌双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她长得很漂亮，给人的感觉很温和，“yue？”洛凌双出声问。
“清平乐的乐。”莫清乐看着她，然后轻声说道，“或者你念le也可以。”
“你不怕靠近我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吗？”洛凌双微仰起头淡淡地注视着她。
“有点怕，但我看见你被她们打，我就会想起以前的我……”莫清乐说着有些，眸子暗了暗。
洛凌双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其他人也都各自在床上坐着，或是看书，或是闲聊，或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她。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们目光里的审视和探寻。
洛凌双右手大拇指摩挲着左手手腕，缓缓的，一下又一下。牢房里并不算多么亮堂，因为窗很小，窗很高。
沉默片刻后，洛凌双才开口道：“说起来，你是犯了什么事？”
“故意杀人。”莫清乐说着，不自觉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杀了谁？”洛凌双靠着墙，侧过头，半阖着眼看着她问。
“我的丈夫……”她的声音变的很轻。
洛凌双看见她摸着脖颈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些，“为什么杀他？”她继续问。
“因为他一直打我，他还威胁我不让我离婚……他说如果我逃了，那他就会去把我家人杀了……我知道他真的敢做得出来……我不敢跟他分手，可是他日复一日的殴打已经让我几近死亡。”莫清乐说着，声音轻轻的，“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了，于是我把他杀了。”
虽然牢房里并不明亮，但洛凌双依旧能看见，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平静的像摊死水。
“你没有尝试过报警吗？”洛凌双问。
“没有用……根本没有用……”莫清乐说着，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那你很勇敢啊。”洛凌双微笑着说。
“我觉得……我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莫清乐看向她说
“可你别无选择了不是吗？”洛凌双依旧这么看着她。
是啊，她别无选择，她曾经试过逃跑，换了手机也换了卡，可是还是被他找到了，莫清乐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她的，而被他找到后，又是一次新的家暴，她浑身上下的淤青散多久都散不掉；她肋骨胫骨断了又好，好了又断。
他把她逼成了一个疯子，甚至毁了她的工作，他甚至让别人都以为是她的错。
最后她忍无可忍，策划了一场谋杀。
洛凌双听完她的故事后，觉得很可悲，法律还没能完完全全的保护好被家暴的人，于是出现了许许多多相似的悲剧。
可是法律的完善却并不简单。
外面的雨停了，雨声转变成了嘈杂的蛙声蝉鸣，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其他昆虫的声音。
洛凌双回过神来，看向窗外，夜色已深。乌云散去后，显露出了月亮，半弯的月亮扎在夜空上。
洛凌双起身，下了床，做到书桌前，然后拿出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起了字：
你曾见我如春风暖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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