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死去的父母

秦穆怀的思绪从他童年的记忆拉回，他看向车窗外那瓢泼大雨，一言不发。

        而洛凌双在墓碑前蹲了下来，随后她的额头慢慢触碰上墓碑，额头贴在墓碑上。真冰凉啊，洛凌双想。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声音很轻很轻，喃喃自语着。

        车内，秦穆怀低声叹了口气，洛平诚当年死的那天，好像也下了雨，只不过他死的那天，是在冬季。

        冬天的雨淅淅沥沥，江南冬天的阴雨天更是冰凉刺骨，冷到让人觉得关节好像都被冻上了似的。

        洛凌双入狱后的第一年，秦穆怀拦截了洛家几乎所有的合伙人或是想和洛家合作的企业。洛平诚和洛海音为了能让公司运转下去，只好去找投资，找合作。可是一切都被秦穆怀安排好了，几乎没有人和他们合作了，从原本的一部分，到后来零星几个，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最后公司资金链也出现问题，无奈之下，只好宣布盛悦集团倒闭，其总公司连同其他的几家子公司都倒闭关停。

        当时，洛海音想把公司的股份卖出去，找个新的人当董事长，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注资，也没有人买股份，最后硬生生拖垮了整个公司。

        洛家也欠下了巨债，整整三亿人民币。凌家本想帮他们的，可是他们当下也只能拿出八千万来，别无他法，洛平诚变卖了名下的房产、名表、豪车，洛海音也变卖了许多首饰。可即便如此，到最后也才侃侃凑了一亿而已。

        银行也无法再给他们贷款，俩人只好去找其他的工作来还债，同时他们也搬进了一个出租屋里生活。

        秦穆怀知道一切，他不动手，他只需要切断一切能让他们看见希望的东西就好了，让他们自杀就好了。

        可秦穆怀终究是有些小看了洛平诚和洛海音的信念，他们为了还债去找了好几份工作，而他们所有的一切坚持，都是为了洛凌双。

        他们一直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干出杀人这种犯法的事情来，所以他们想等着洛凌双出狱，想着坚持下去，也想着为她翻案。

        从前他们想赚一个亿，多容易，多谈几个合同就好了，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们和那些普通人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一亿，对于他们来说简直难如登天，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变卖了，只能靠着工作一点点攒钱，可究竟要攒到什么时候呢？究竟要过多久才能还清呢？要让洛凌双出狱后跟着他们一起还债吗？

        没人能真的在这种日子下永远苦中作乐，太压抑了。洛平诚和洛海音的交流越来越少，每天的交流几乎也只剩下了说钱。

        这一年有多短，这一年又有多长？谁又能知道其中的痛苦和折磨。

        秦穆怀为了能快点掌管天幕的董事会，于是他对董事会进行了一次洗牌，踢出了那些对董事长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而提上了一下以前秦潇或是秦陆枫的好友和自己信任的人。

        董事会股东大换血，所有人都觉得秦穆怀一叶孤舟掀不起什么大浪，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孤注一掷。他日日夜夜高强度的工作，每天都忙于开会忙于见合作伙伴和客户。

        终于，天幕名下的一家化学药物公司与国外一家科研公司达成合作，签下了一单几亿的合同，而这，仅仅只是在秦穆怀当上董事长后的第四个月。

        他的能力强，做事果断，对于一切似乎都游刃有余，后来他名声大噪，天幕也彻底成为了盛城，乃至整个华夏至关重要的企业。因为其名下的分公司众多，涉足的产业也众多，从医疗器械到科研药物；从食品加工到外贸交易；从互联网到房地产，他几乎占据了企业的半壁江山。

        而且天幕名下不仅有多家上市公司，还有很多独立的原料加工厂，他已经做到甚至不需要其他企业合作的地步了。其他各个企业都想攀上这棵大树，从此，秦穆怀的计划，正式开始进入后半程。

        他利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利，迫使其他的公司远离盛悦集团，他要一点点弄垮他们，所谓计谋，也不过是最卑劣的借刀杀人罢了。

        最后盛悦不堪重负，一个有许多年历史的老企业就这么消失在了盛城。

        洛平诚为了能尽快还债，去找了很多以前的合作客户。他们表面上同情他，可怜他，可实际上心里更多的却是想置身事外，或是嘲弄一番罢了。

        阳光有多热烈，影子就有多黑。

        洛平诚什么都知道，他清楚这个可怕的商业场背后究竟有多少不可言说。那些人有天能踩在当初触不可及的人的头顶上时，心里有多爽？那些人借此机会戏弄他，让他喝了很多酒，最后却都不断的推脱着说这不行那不行的。

        你看看他们的嘴脸，多好笑；你看看他们的心，有多脏。

        洛平诚酒量还不错，没有醉到走不了路的程度，但依旧会觉得头昏脑涨。他从饭店出来，走到路边上，拿出了一支烟来，叼在嘴里，然后用打火机点上。

        吸了口烟后又将烟雾吐出，他闭上了眼，好似只有这会儿，他才有了短暂的自由。

        夜晚的风吹的有些凉，冬天的夜晚更甚。天空很黑暗，路灯的灯光微弱，路两边的树上的叶子都落的干干净净，好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他吐出烟雾的声音，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突然，洛平诚的鼻尖上被滴落的雨丝砸中，雨缓缓又急急，他赶忙跑到车边钻进了车里。

        没多久，雨就有些下大了，倒是没什么风，雨就这样直直地砸落下来，倒也干脆。

        洛平诚抽完这根烟后，打开车窗，将烟头扔出窗外，最后关上车窗，先热了热发动机，然后才开始开车。

        他开得有些快，脑子也开始变得有些神志不清。开到一座窄桥的时候，不是到是什么东西突然从一边的路上窜了出来，为了避让这样东西，吓得洛平诚急忙打了方向盘，可是打太狠了，车撞破了桥栏，冲进了河里。

        后来第二天，有位老太太早上去买菜，路过这里时，发现地上的刹车痕迹，还有被撞破的桥栏后马上报了警。

        经过警方的打捞，在河里发现了洛平诚的尸体，死因：酒后驾车导致溺水。

        经法医鉴定，洛平诚属于想逃生，但因河道内水草太多，加上本身冬天，衣服穿的多，溺水后衣服浸水变重，想爬上岸，但无果，最后力竭溺水死亡。而他当时急忙避让的东西，是一只灰棕色的流浪狗。

        秦穆怀回过神，闭上了眼，蹙紧得眉头好像永远也得不到舒展。

        夏霜霜到了夏家后，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完后，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一个相框，她则一只手拿着一张照片。

        相框里的照片是她和夏文亦的合照，那时他们还年幼，那时夏文亦也才不过十岁，而她当年也才七岁而已。照片上的两个孩子笑的很开心，没有一丝一毫的疏离。

        夏霜霜看着那合照看了许久后，目光才缓缓地挪到她手上的照片上：一张人群中，夏文亦的侧脸照。

        这是她手下的人，费尽心思才拍到的为数不多的能看见脸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头发略长，后面有一小撮头发可以扎起来，扎成一个小辫子。夏文亦生的很清秀，五官有些深邃，给人的感觉很清冷，照片上的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而夏霜霜的长相则属于明艳张扬的，和她母亲一样。

        “哥哥啊哥哥，你可真是让我爱你又恨你……”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

        夏季的大雨也只是片刻的，洛凌双站起来，雨开始慢慢变小了，衣服湿哒哒的沾着皮肤上不太舒服，但是这也无所谓了。

        最后洛凌双闭上了眼，仰起头对着天空，雨水滴落在她脸上，又顺着皮肤滑落下来。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说：“回去吧。”

        王纪寒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直自顾自撑着伞站在一旁，平静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他觉得洛凌双是个很奇怪的人，给人的感觉好像很正常，又好像不太正常。但是那又怎样呢，他要做的只是看着她，不让她离开秦穆怀的视线，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没必要多管闲事，反正即使管了，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那与其麻烦自己，倒不如让自己清净些。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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