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奶奶她啊

秦穆怀眼神阴沉沉地看着洛凌双，努力平复心情后，他沉声问道：“洛凌双，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人？”

        不，不是的……洛凌双想说，可却说不出口，也不是说不出口，只是不知该如何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样。

        秦穆怀缓缓蹲下，伸出手，手指有些修长。他轻轻触摸着墓碑上的刻字，墓碑冰凉，甚至好像一瞬间，他觉得那股凉意顺着指尖攀上了他的骨头一样，让人打了个寒颤。

        之后他又起身，垂着头看着墓碑，看了许久后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纪寒依旧站在离洛凌双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

        林承言坐上驾驶座，开着车，很快就离开了墓地。

        洛凌双依旧站在那儿，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里又传来几声闷雷。不一会儿，雨滴就落下来，夏日的雨来的快，来势猛烈，风也大。

        王纪寒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洛凌双没有撑伞，任由雨打落在她身上，她依旧那么低着头看着墓碑。

        洛凌双只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里几近空白，一瞬间，她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

        王纪寒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站在雨里，雨水打湿衣服，布料贴粘在身上，头发也湿漉漉的，发梢上滴着水。但转而，他又看向天空，乌云很厚，雨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停下的了。他突然觉得很可悲，不管是谁。

        秦穆怀在车里坐着，闭着眼仰头靠在座椅上，外面雨很大，淅淅沥沥。

        他想起了奶奶的从前。

        胡含适的家庭并不富裕，但她从小就很聪慧，长得也漂亮，父母也都是读书人，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小城镇里，父亲在报社工作，母亲则开了一家小书店，日子过的美好又宁静。

        而胡含适从小受到家里的教育文化熏陶，整个人也都充满了秀气文静的气质，有时候不忙时，会去母亲的书店帮忙整理书，来买书的人见了她，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多秀气漂亮的小闺女啊！”

        落落大方，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后来她也不负所望，考上了一所好大学，也是在这大学里，她结识了秦潇，俩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秦潇那时意气风发，年轻人嘛，身上总是朝气蓬勃的。俩人虽然学习的专业不一样，但还是会经常一块儿去图书室里复习。

        偶尔，秦潇会带着花去找她；又或是，会写上一两封，文笔青涩，但字字真诚的情书给她。

        后来两人结婚，秦潇白手起家，每天都从清晨忙到深夜，胡含适则每天都会给他炖上一些汤，有时也会帮忙一块儿解决事情。

        终于，秦潇的工厂开始完整的运作起来了，那是一个面粉厂。俩人的生活也过的比之前好了很多，还在一个大一些的县城里买了房子。

        那时候秦潇还时常跟胡含适说：“以后我要把这个厂做的更大，再开一个食品加工厂，还可以开一个印刷厂。”

        而胡含适则是微笑着应和着他，俩人说说笑笑，那时的生活真的很美好。

        后来没过多久，俩人就有了个孩子，那就是秦陆枫。秦陆枫长大后，就好像他父母的爱情故事一样，在国外留学时遇到了同样留学的留学生白薇。俩人还都是音乐社的社员，曾一块儿在台上演奏过，秦陆枫弹着钢琴，而白薇则拉着小提琴。

        舞台上的灯光照耀了两个年轻的灵魂，也照耀了无数心中的梦和满腔的爱意。

        俩人结婚后，都住在了秦家，白薇和胡含适都很喜欢种花，谢国民总能看见俩人说说笑笑的，在那花丛里，就好像童话里的公主和仙女教母。

        后来，在秦穆怀出生后不久，秦潇和洛明何的约定就实现了，两家人终于成为了邻居。

        后来的几年间，秦潇和胡含适会偶尔回以前的老房子住几天，有时候白薇也会带着秦穆怀去老房子住几天，秦陆枫接手了公司后倒是一直很忙，已经许久没有去老房子看过了。

        在秦穆怀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奶奶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即使是和秦潇结婚了以后，也依旧没有舍弃过曾经自己所喜爱的。

        秦穆怀时常能看见奶奶站在落地窗前的画架前，手里拿着画笔，一笔笔画着花园的景色，鲜花艳丽，但他觉得那时画着画的奶奶更加耀眼夺目，就好像正在一点点装饰人间的小精灵，只不过小精灵现在在装饰这空空白白的画布而已。

        奶奶很温柔，也许是因为从小就生活在幸福里，所以奶奶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让人觉得很安心的微笑。

        岁月不败美人，奶奶似乎从未老去，头上也没有白发，年轻的就好像个小姑娘一样。

        后来渐渐的，他的父亲接管公司后，奶奶空闲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她会做一些小饼干小蛋糕给秦穆怀吃。

        他记得奶奶第一次做小饼干的时候，面粉放的太多了，导致饼干特别特别干，奶奶想扔掉的，但秦穆怀还是拿了一块儿来吃，饼干干的难以咽下，但他还是笑着夸奶奶第一次做就能做那么好。

        后来胡含适又尝试了几次，终于做出了完美的小饼干，后来她时常会做些小东西给家里其他人也尝尝。奶奶很喜欢把小小的喜悦分享给别人，比如是家里的园艺工人，或是打扫的保姆，她对任何人都很好。她会和园艺师说，花丛的一朵颜色特别的小花；她偶尔也会给家里的保姆画上一副画像；有时又会演奏一首钢琴曲，指尖飞舞在琴键上，就像一只轻盈跃动的小鸟。

        胡含适出生在这样一个书香世家，会写一手漂亮的瘦金体毛笔字。在秦穆怀年幼时，奶奶会教他写毛笔字，秦穆怀就跟着她落笔而落笔，书房里的笔墨香，是他那时童年午后记忆里最熟悉的东西。秦潇和胡含适喜欢喝茶，也喜欢那泡茶的过程；而秦穆怀总是觉得泡茶好慢好慢，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明明可以直接冲泡，现在却要经历这么多复杂的工序。

        当秦穆怀这么问起时，胡含适就会轻笑着说：“中国有句老话，遇事不可急躁，急字头上一把刀，你若是心里越急，就越不能成功，所以做人，就要先静下心来，只有你冷静的时候，你才能做出最明智的判断。泡茶也是，泡茶的这些工序，是我们这几千年的历史中小小的一部分，它就像一个过程，有了完全的准备后，你需要的，就只是享受这个过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也一样，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没有什么是可以一步到头的，做人也一样，所以穆怀啊，你要静下来，缓下来。不用为当下的事情而感到着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奶奶教会了他什么是温柔，什么是浪漫；也教会了他如何宽容别人，如何看待生活。

        后来，秦潇死了，胡含适哭了很久，甚至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时，秦穆怀看见，奶奶的头发竟有了白发。

        再后来，秦陆枫和白薇的死，让她彻底支撑不住了，那时的秦穆怀才知道，原来一夜白发是真的。不仅是头发花白，整个人也都没有了精神气，好像一个被绳子吊着的干枯的灵魂一样。

        原先那个胡含适，似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杀死在了从前。原本奶奶这一生，应当是颐养天年的，可如今却命蹇时乖，让人惋惜感叹，难道是天命如此？

        所以啊，他无法原谅，他放不下也看不开。他也注定会走向深渊，再无回头路可言。

        【最后的一阵黑风吹过

        哪一根会先熄呢，曳着白烟？

        剩下一根留着热泪

        独自去抵御四周的夜寒

        最好是一口气同时吹熄

        让两股青烟绸缪成一股

        同时化入夜色的空无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我说

        但是谁啊又能够随心支配

        无端的风势该如何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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