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动
赵各庄南场兵营的天很冷，风也大，只要打开东边大门，凉风“呼啦”一下就会拚命地往门洞里钻，连部（1）紧挨大门，门一打开瞬间就成了冰窟窿。特务连的小通讯员把长长走廊的地板擦的能照到人影，这才心满意足回到连部（1）。忽然看到指导员斜靠在我整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上吞吐着烟雾，心里一阵心痛，这可是我早早起来叠了好长时间的啊。他看我蹑手蹑手的，瞪着眼，严肃地说：“你又跑哪儿了，又不接电话？”我一愣，肯定又是干活干的嗨了，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小声说：“打扫卫生呢，没听到。”指导员眯了眯眼，吹开挡在他脸前的白色烟雾，说：“以后别总关着门，电话铃声都听不到。”说着，站起了身子，没有像以往那样把烟头扔在地上，紧抽两口，把烟头摁进了桌子上的烟灰缸，走了出去。我心想“连长可是要我天天要锁好门的，唉，真没办法。”看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紧忙打开了窗户放烟，满屋白色的烟雾瞬间得到释放，争先恐后飞了出去。我关好窗户，又从工具间找出扫把簸箕清理掉屋子里的烟头，擦干净桌子，忙完一切，已经快七点半了，赶紧把家什放好就往饭堂跑。
到了南门，一个跨步从两级台阶上跳下，正好落在连队东西走向的过道中央，‘妈呀’突然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只见一个手里端着饭的娇小女兵往后退了一步，竟然因为我的“从天而降”把人家吓着了。连值日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喊道：“喂，通讯员干啥了你？”我扭头看看连值日，又看看被我挡着道的女兵，女兵大大的眼睛瞪着我，忽然间俩人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我有点结巴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对她说：“对，对，对不起啊。”忙让开了路，女兵好象才回过了神，轻轻朝我一笑，头一低急急地走了过去，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钻进了心肺，我的心“咯噔”一下，像是被高速飞进的子弹击中了胸口，浑身立即燥热起来，我手捂着心口处，木木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过道尽头。“喂，方冰，你傻了啊你。”同批兵的连值日又冲着傻愣着的我喊道，我回过神来，冲他嚎一嗓子：“你才傻了你。”不再搭理他，慢慢悠悠往饭堂走去，心里一直回味着那个女兵的一笑一颦和那香气儿，似乎比吃了蜜般哪儿哪儿都是甜的，竟然连自己最喜欢吃的“白菜炒大饹馇”也忘了蒯一勺子，饭堂里剩下我一个人，炊事班长催了好几次，我才塞进最后一口有点黏口的馒头，对炊事班长说：“闫班长，今天这大饹馇的颜色咋这么黄，跟大便似的，一点食欲也没有。”炊事班长满是黑雀斑的一张脸，手里拿着一条发黑的毛巾边擦着脸边虎着脸骂道：“臭小子，吃饱没有，吃饱了快滚，别挑三拣四的。”我胡乱冲洗一下碗筷，紧忙溜了。
“妈呀”这一声，那个有点突兀的场景时不时回荡在我的脑子里，赶也赶不走，后来索性就去享受有点甜滋滋的，还有点小小激动的感觉。当兵前，除过妈妈、姐姐、妹妹她们，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一个女孩子。进了军营，不知什么时候看了一场电影《叶塞尼亚》。一个酒会上，军官奥斯瓦尔多的钱包被一个吉普塞女孩儿偷走了，他想找到她，惩罚她。有一天，他发现了那个光着脚丫子、衣衫褴褛的吉普塞女孩儿，她瞪着一双大眼有些落寂地看着面前静静流淌的小河，他冲上去捉住她大声斥责她，问她为什么要偷自己的钱包，吓了一跳的叶塞尼娅想跑也跑不了了，想使点小计策逃脱，便用温柔、清脆、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嘿！当兵的！……奥斯瓦尔多的忽然心一下便被这个美丽感性的叶塞尼娅吸引了，他不顾贵族家族的反对和圈子里人们对吉普塞族人的歧视，决然娶她为妻，成就了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那晚，我忽然间感觉自己简单快乐的生活里缺少了点什么？通常男兵们大多数话题似乎都是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女兵话题。于是，我收肠刮肚想出好几个说过两句半话，觉得人家还算认识我的女同学，过年的时候给人家发了一堆的明信片，大多石沉大海，个别的也寄回了片言只语，而我内心却得到极大地满足，故意跑到都是光棍一条的战友面前炫耀一番。唉，好景不长，她们又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了音信。一次同学聚会，席中唯一一个穿军装的我，向印象很深刻的一个女同学打招呼。那时，她们是文科班里少有的两男两女四个个性张扬的同学，一样的红色喇叭裤和红色高跟鞋，可是学校却没有因为“奇装异服”开除她们，我们石膏矿子弟校老师的弟弟却因为一身浅蓝色西服、尖头皮鞋、长头发，还抽烟，在大操场上被校长点名直接开除了……那个个子高高的女同学听到我搭讪，她扬着下巴说：“你谁啊？不认识”，尴尬的我还以为人家认识我呢，看人家早想不起我这个“丑小鸭”了，便赶紧躲的远远的。眼前，电话里那个熟悉的电话声音变成了活生生的女兵，我怦然心动，充满了惊喜，说不定以后能聊的来呢？
眼缘？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喜欢一个人是没有任何道理的，好感由心而生，大概这就是传说中“心动”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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