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女兵（8-3）之歌唱《我的祖国》

准备上场表演的几个女兵从礼堂舞台上厚厚的红色帷幕后面拉开一条细缝，只见偌大的礼堂里坐满了官兵，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兴奋地闪烁着，一阵阵拉歌声象山洪爆发一般，一阵阵涤荡在礼堂空旷的上方。拉歌就是连队士气的展现，更是雄性的对抗，何况听说今天有女兵们上台表演，战士们更是劲上加劲，厚厚帷幕上的灰土被歌声、呼喊声、拍巴掌声振的一个劲地往下掉，卫生员赵莹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猛然后退一步，捂着心口大声说道：“妈呀，这也太吓人了吧，不干了，不干了。”几个看热闹的女兵也是手忙脚乱地合好帷幕，围到了她的身边。她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兵聚在一起拉歌，整出的动静这也太大了吧。

        “八一”前她们加班加点地排练，多亏在学校时的底子，跳舞啊、唱歌啊，都是老曲儿老调儿，一练一合就会，铁梅、红梅、小红梅、芳、赵莹等几个人伴舞，几个特招兵伴奏，君君独唱，这是压轴戏，谁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官兵喜欢不喜欢。

        宣传科的王科长很是精神地来到后台，让张队长把所有上台演出的人都招呼过来，他要再做一次动员。张队长把穿着花花绿绿的演员们集合起来站成两排：“同志们……”，一阵拉歌的声浪冲向后台，盖过了他的声音，演员们的头象加了按钮一下看向了厚厚的帷幕。王科长：“嗯，嗯”两声，“看我这儿，看我这儿”演员又一下看向了王科长，王科长踮了一下脚尖，心想：“嗯，还是很听话的。”他接说道：“大家看到了，官兵们劲头儿挺高，一会儿要拿出你们最好的水平，别掉链子，特别是你们几个新加入的，一会儿上台，记住了，千万不要看舞台下面观众的眼睛，更不能对视，要看他们的头顶，这样你才不会怯场，听明白了吗？”又一阵浪潮打来，谁也没听清科长说啥，不过还是都回应道：“听到了。”“好，那就解散，张队长，你按排练的顺序先报幕，君君，你第二个，不要紧张。”演员们散开，各干各的去了。

        营院里的蝉鸣早被滚滚的拉歌声吓到爪哇国去了，礼堂里到处充斥着某种混合的热气儿脸上抹着凡士林的演员们很不舒服，又不能用手去擦，只好忍着。几个女兵画了化了妆显得清秀脱俗，她们的腰原本就很细，又特意扎上了武装带，青春里透露着少女的英姿，大有“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向前进向前进”的气势。嘿嘿，三十年后，她们重回第二故乡，我当导游兼服务员，她们给我这个当年的特务连“小兵”特意封了一个“娘子军党代表”的职务。

        李文清见几个女兵紧张的很，又把其他几个同批兵叫到一块儿，说：“都别紧张，你们几个女兵最后才出场，我们哥几个要忙乎到最后，到时就按咱们排练的顺序走。一会儿，你们再补补妆，你看红梅，你那脑门多了一块红。”红梅忙要用手去摸：“哪儿了，哪儿了”君君一下拉住她的手，说：“没有啊，他逗你呢。”红梅气的上前一步，狠狠踢了他一脚，李文清没及时躲开，着着实实挨了一下，他夸张地弯身蜷曲左腿，边呼啦着腿边呲着牙叫道：“姐姐，您这真还踢呀，嘶”他不是陕西人嘛，啥时候变成了天津口音？管他，反正这么一闹，大家的心都放松下来。

        终于，演出开始了。

        张队长第一个出去报幕，“三句半”。

        四营的四个战士齐步走到舞台中央，站好。第一个战士说：各位战友晚上好。第二个战士说：“八一”建军节来到。第三个战士说：不管说得好不好。第四个战士还没说话做出要跑架势，第三个战士一把拉住他，他手里拿着一个锣，嘴里嚷嚷道：别跑!接着“咣”地敲了一下锣。虽然次次都是“三句半”，可是次次滑稽的动作都会引来战士们的笑声。

        台下的旅长、政委等一班首长，靠在固定的椅子背上，节目到精彩之处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节目结束就随战士拍拍巴掌，只有那双眼睛时而眯着时而睁开，显示着他们内心的活动。

        君君第二个出去报幕，张队长手风琴独奏“喀秋莎”。

        君君一出场，整个会场突然静静悄悄，所有官兵被钉住一般，当她略有磁性的女性声音穿透每一个干部战士的心尖时，整个礼堂突然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掌声。王科长忙从舞台侧边伸头看看观众席的旅长、政委，又看看报幕的君君，没什么呀。旅长、政委还是老僧坐定，不动声色，胖主任在座位上扭动着身子，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坐正，也没说啥，王科长的心放下来了，掌声持续了一分多钟。其实，战士们心里话，看看女兵就足够了,“喀秋莎”他们太熟悉了。“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张队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风琴的黑白键上舞动着，陡然感觉今天的气氛格外特别，抬眼向台下望去，发现战士们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执着却又有点渴望着什么，当他把最后一个音符键按下的时候，战士们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沉寂了好一会儿，突然雷鸣般掌声打破了沉寂。张队长忽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兵当的值了，眼睛里竟然泛起涟漪，他忙向台下官兵们敬礼回到后台。王科长使劲拍拍他的肩膀，这才两个节目，效果就这么好，那么最后一个压轴戏呢？

        ……

        最后一个节目，张队长出去报幕《我的祖国》，君君独唱，铁梅等伴舞。张队长的词还没有说完，台下一片掌声响起，不用说，这才是战士们等待很久的。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熟悉悦耳的电子琴声随着大幕徐徐拉开，柔美的旋律象一股清泉流淌过每一个干部战士的心田，闷热的礼堂仿佛是一艘巨轮，承载着几百个战士漂浮在长江黄河上，竟然有了凉风拂面的感觉……舞台上电子琴、架子鼓、电贝司这些新鲜乐器依次摆着，杨旭、华伟、尹涛几个第一次亮相，在各自的乐器前，等待冲锋一样，神情严肃，那些动听的音符从文清那架黑色电子琴里一发出，他们象听到了冲锋的号角，放松下来，而台下的战士们静静地聆听着，前奏音乐里几个女兵轻飘飘飞进了舞台，所有战士的眼睛都瞪圆了，腰板坐的更直了，却大气不敢出，生怕吹出一口气会把那些飞舞的漂亮蝴蝶般女兵吹跑，紧接着那个磁性的女音又象母亲抚慰婴儿轻柔的呢喃声环绕在了战士们的耳边，战士们的心都要化了……“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此刻战士们都想起看了无数次电影《上甘岭》里的妹妹王芳与哥哥王成见面不相识，妹妹在被美军炮火一次次肆虐的坑道里给那些受伤的战士轻柔地唱着歌，而哥哥王成喊着“向我开炮”“向我开炮”，抱着引燃的爆破筒跳进敌人堆里。不知是谁先小声跟着哼着，渐渐整个礼堂由哼哼声变成了百人大合唱：“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灿烂的阳光。”歌声里，许多战士任由眼泪流下也不去管，台上台下没有了演员，没有了观众，全部融为一体，那歌声象决口的洪流倾斜而下，冲刷着礼堂角角落落，激荡着每一个战士的身心……

        文清、杨旭、华伟、尹涛几个人卖力地摆弄着手中的乐器，迎合着这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他们深深体会到自己这个“特招兵\"在部队的价值，这才是他们当兵的真正含义。

        君君、红梅她们早已泪流满面，立于舞台中央紧紧地簇拥在一起，手拉着手感受这种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即兴奋更多的是幸福。歌声、乐声停了下来，偶尔有战士轻轻的“吸”“吸”的吸鼻涕声……又是一片寂静。良久，赵立申政委用手指抹了抹眼角，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带头鼓掌，随即坐无缺席的礼堂“哗啦啦”全部起立，狂风暴雨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演出结束，旅长政委到舞台慰问演员，拍照留念，战士们便随着轻快的《迎宾曲》有节奏地拍着手等着首长走完所有的流程退席。“啪啪啪”整齐的掌声一刻没有停息，激情远远没消褪……我呢，从君君一上台，眼睛就追随着她，也随着她优美的嗓音脑子里浮现王芳王成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勾画出以后几年，与她在这个大院里共同生活、训练、学习的场景，内心满满的激动，说不定，我们还会成为最好的战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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