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报纸
卢飞鸟知道自家二哥在某些方面聪明，但她不知道他能聪明成这样。
“所以这都是二哥你干的？”
卢二郎谦虚道：“哪里哪里，明明是你的话本写得好，那些人喜欢，自发为书说话，自发请人说书。”
行吧，卢飞鸟眨巴眨巴眼，比了个大拇指，“服了，那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后面的章回够吗？”
“够了，一口气放出去也就热闹一时，慢慢来才能钓大鱼。”至于后续，卢二郎也有了想法，“你说，我要是叫书铺刻印一个薄册，专登各路人马的来信看法怎么样？”
“啊？”
“这次的事不就是有人在背后煽动那些不喜欢这本书的人闹出来，我就想着一本书再如何，也不可能叫所有人都喜欢。在《胭脂记》传开后，眼红的不满的人只会更多，与其叫他们在背后传些流言，不如一开始就掌握主动权，把表达言论的渠道掌握在我的手里。”
“这样不管喜欢还是厌恶，只要他们都习惯在这个渠道表达看法，日后再有什么事，也能保证我先知晓。”
卢二郎只是隐隐有这么一个想法，“妹妹，你说这事能不能做？”
卢飞鸟眼睛都瞪大了，她原以为二哥只是在做生意上有天赋，可没想到他的想法这么朝前啊！
这不就是，“报……纸？”
“报纸？”
卢飞鸟放下茶杯，略想了想，解释道：“二哥知道朝廷的邸报吧？陛下的谕旨、朝廷的政策奏论抄录到邸报上，再传送至各州府衙门，叫各级官员知晓。”
“是，我想要的就是将所有人的看法议论搜集，抄录到纸上，再传给各人知晓，说起来叫报纸还真挺符合，好，这薄册就叫报纸！”
不是，你这未免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可办一份报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怎么叫人提供稿件？哪些能发哪些不能发？多长时间发一次？怎么把报纸推出去？二哥这一个个问题您想好了吗？”
卢二郎嘿嘿一笑，“妹妹，这就得你帮忙了！”
卢飞鸟：“？？？”怎么有种被坑的不详预感。
事实证明，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常年坑哥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坑回去。
卢飞鸟出来放个风，接了个办报纸的任务回去。
他们要办的这份报纸和邸报还很不一样，首先发行时间上，邸报多是一月一次，可若想到二哥想要的效果，一月就太长了，而若以后世的日报为标准，技术上又无法实现。
其次面对的人群不同，邸报是官员看的，而这份报纸面对的除了读书人以外，更多的是普通百姓，这就要求语言文字上需得仔细斟酌，可卢家最缺的恰恰就是读书识字的人。
真让人挠头，卢飞鸟幽幽叹气，回去后就去找府里唯二的两个读书人——慎先生和慎娘子。
两人听完她的话，慎先生颇有些惊讶，顿了一顿，方道：“二郎君……筹谋深远。”
慎娘子细问，“即便办出来，可哪来的文章议论？”旁人也不见得愿意在上面发表看法。
“这个二哥说他有法子，只要我们这边定下，他立即就能将文稿送过来。”
“既如此，”慎先生和慎娘子互相看看，“那就试一试吧。”
三人讨论很久，最终定下按旬发行的频次，又商量出报纸大小、具体排版、相关内容要求等诸多事项。
到最后，就差人了。
卢飞鸟看向慎先生慎娘子，“先生和叶姐姐任总编辑？”
“我们？不行吧？”
“怎么不行？您也是自小读书识字，文采不输男子，这所谓总编辑也就是审核文稿，又不是考状元，哪里就不行了？”
慎先生转头看了眼自家娘子，她幼时和他们师兄弟一样学习，并不比他们差，只是身为女儿身，没有多少机会再继续读书，如今她身子好了，这就是一个好机会。
他道：“我可是聘回来的教书先生，还得教导呦呦燕生，只怕没有多少功夫，真娘不如就接了这总编辑一职吧。”
慎娘子还有些犹豫，卢飞鸟劝道：“您也知道我们家武将出身，本来就没什么读书人，这事若交给外头的人，又不能放心，想来想去，也只有叶姐姐能‘救命’了，您就应了吧！”
慎娘子想了想，“好，那我就试试。”
选定了总编辑，可只有一个人，那也是光杆司令。慎娘子可以管文稿之类的事，但却不大通庶务，人事等相关管理还需要一个人，卢飞鸟仔细斟酌，将目光瞄向了谷雨。
谷雨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她当年被救下来，便自卖自身，进了卢府。兴许是被亲人所卖的事叫她没有安全感，自从进府，她便什么都肯学，也什么都下工夫学，如今从梳头打扮到管家算账，从女红厨艺到读书识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卢飞鸟一直觉得这样的人才只留在她身边伺候，太过浪费。前段日子二哥要忙书铺的事，府里管不过来，她就让谷雨过去帮忙，谷雨毫不怯场，将府里管理得妥妥当当，上上下下甭管是管事还是仆妇都心服口服，称她一声“谷管家”。
报纸的事交给她，绝对叫人放心。
台子搭起来了，卢二郎那边果然叫人送来了文稿。别说，整整一大摞。
“二哥用的什么法子？”
“这个嘛……也没什么，就是压一压后面的章回，叫人透出可以给黄粱先生写信的消息……”再顺带暗示暗示黄粱先生因最近的骂战困扰，喜欢书的可以亲自鼓励他，或者对故事发展有什么想法的，譬如孙玉郎最后会和苏婵娘还是赵丹珠在一起，黄梁先生从谏如流，说不定看了信就照此写了。
“再告诉他们，书信太多，黄梁先生埋首写作，无法一一回复，遂挑选一部分好的，刻印出来，以供大家同赏，有赞成或不赞成的也可以就这些人都想法意见辩驳……让他们自己争自己辩去！”
“可惜这是第一次，收到的信不多，不过应该够一期报纸的。”卢二郎说着，从里面翻出一份来，“别的暂且不说，这份一定得登出来！”
“这份写得很好？”卢飞鸟低头看过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这……这这这是……”
卢二郎略带羞涩地一笑，“这是我专门找人写的。”
“……你还真是有才！”
天知道他怎么想起来找人专门写一篇骂苏婵娘捧赵丹珠的文。
说什么苏婵娘小家子气，不像赵丹珠处事周全、端庄大方，后者才堪为世家妇，而苏婵娘那样的只适合做个红袖添香的美妾。
这文写的，卢飞鸟看着都来气，可以预想到那些支持苏婵娘，喜欢这个人物的人会多么愤怒。
“要的就是他们愤怒！如今外边骂《胭脂记》的完全不是另一方的对手，若是不找些新东西，这些人怎么吵得起来？咱们的报纸又怎么走入民众的视野？”
“二哥，佩服佩服！您真是不做奸商都可惜了！”连披皮撩架都无师自通。
万事俱备，啥也不缺，元武六年四月二十，大梁第一家报纸正式发行，而此时旁人并不知道这是后世追溯到的最早的系统的民间报纸，比西方早了足足一百多年。
“出来了！出来了！《胭脂记》第四十一回至第五十回！”
“呀，怎么才十回？”
“这写书又不是吃饭放屁，人不得想想？”
“哎呀怎么能把写书和……放在一起比较？真是有辱斯文！哎，掌柜的，给在下拿五本！”
“哎我也来五本，我先来的……”
刘永笑得脸都快僵了，“都有都有，您几位别急，这给您几位拿！”
曾经人烟稀少门可罗雀的卢家书铺摇身一变，俨然一个闹市街头样儿。这十章回被卢二郎抻了好些日子，尤其是这中间又闹出两方骂战，叫《胭脂记》声名大涨，这次的新章回早早预告，今儿可不就许多人赶着抢先来买？
刘永收钱记账拿书三不误，还不忘宣传，“各位各位！咱家书铺新出了文娱旬报，一旬一次，登了前些日子各位读者投的文章书信，都是和《胭脂记》有关的！今儿新章回售卖大酬宾，一份才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了不后悔啊！”
“文娱旬报？登文章的？不要不要！”
也有人耳尖，听到说是前些日子读者投的信，一琢磨，自家主子不是也叫投了，不会有自家主子的文章吧？
“掌柜的，来一份！”
卢二郎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闹腾腾的人群，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颇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样子，直到他看到人群后一个人影。
“唰！”他扇子一收，蹬蹬下了楼，“哟~这不是墨香居的张掌柜吗？”
被叫出名儿来，张掌柜反倒不好溜走，遂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哎呀卢二郎君，二郎君真是生意昌隆，叫人艳羡啊！”
“张掌柜过奖了，我们卢家这小小的书铺怎么比得上你的墨香居？”
“哪里哪里……”
“莫要过谦嘛，说起来我们卢家书铺能有今天，还得多亏了你张掌柜……”
这话中仿佛别有深意，张掌柜心头一跳，莫不是他查出来之前的事是他干的？
卢二郎心中冷笑，面上却话音一转，“当日我不知道拿这书铺做什么生意，恰巧从茶楼过，正听得有人在说书，说得正是你们墨香居的《鸳鸯女巧计救老父》，我回来一想，哎呀这不就是一门生意……张掌柜，您说我是不是该谢谢您？”
张掌柜暗出一口气，“不敢不敢……”
“道个谢罢了，商人逐利难道还有什么不敢的？可是敢做就要敢当，张掌柜，我是个不爱计较的，但要是有人想砸我吃饭的东西，您说我该不该计较？”
张掌柜不知道他这意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心里想得多了，额头上不由沁出汗珠，“这，这……您大人有大量……某铺子里还有事，就不打扰而郎君了。”
“啧，这老东西，”卢二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一声，吩咐憨子，“找人盯着，查查魏书生在哪儿，他敢砸我饭碗，就别怪我动他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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