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昔我往矣【中】
“不可，老哥，绝对不可以！”
苏定方虚弱地声音落入胡琴耳畔，他已经顾不得伤势，顾不得一切了。
胡琴淡然一笑，压下手，说：“逃不脱了，根本就无法逃避。既然逃不了，那么……就冲上去。”
“干他娘的！”
胡琴咧开嘴，笑了。
祝樱将信将疑，问：“琴帝冕下当真？”
说完，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云海翻腾，果真是云山，美得很。琴帝当真是会挑选地方，如果可以，祝樱自己都希望在这里，安居一生。
不过不多时，她便已经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荒谬的念头，自己这种人，又怎么会有好的结局呢？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何必再奢求过多的东西呢？
人呐，就是这样，拥有过后，就想要更多，于是就这样永无止境。慢慢地，就连自己，也被贪婪，所吞灭。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女人永远都是别人家里的最漂亮。
胡琴肯定地回答将祝樱的思绪拉回来，胡琴说的是：“从前不知天高地厚，出了山门自以为天下第一，直到遇见司马君臣，我才知道人外有人这道理。他死了，让我离开这纷争江湖。”
“可是啊，我现，江湖这东西，真的是……”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若是想要逃脱，便只得放弃这一身皮囊，可是我又舍不得死啊！”
“没办法，我还是比较喜欢快意恩仇的日子。”
说完，胡琴端起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咋了咂舌，大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剑仙不愧是剑仙，此等气魄，非我辈所能及啊！哈哈哈……”
“哐当！”
茶杯碎了一地。
苏定方低头，紧紧地握着风夜丹的手，喃喃道：“大哥……”
祝樱随之一笑，说：“冕下气质非凡，又如何比不上那谪仙人？既然冕下允诺，那小女子这就回禀家父，改日一同与冕下公议！”
看得出来，祝樱很高兴。
她又一次看了一眼天空，云层依旧是如此地浓郁，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美。会心地笑了，然后她直接跨过了祝融的身体，似乎这个火神对于她而言，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一时之间，胡琴不免有些伤春悲秋之感。
祝樱直接离去了，意气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留下了生死不知的祝融。
“小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把祝融带回去吧，能否涅槃，便看他造化了。”
胡琴背对着苏定方，语气从未有过的冷淡。
“大哥……”
苏定方望着胡琴背影。
“不必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又怎么能真正地没有关系呢？苏定方哪里会相信此等鬼话。他仍然执着地拉着风夜丹，直直地跪下去，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说：“大哥，如今我夫妻二人别的没有，只剩下这条命，当初你救我于苦海，如今又为了小叶……我们一家，欠了你太多太多。”
“大哥……”
风夜丹话不多，因为已经被哭声所掩埋。
“回吧，回吧，我要收拾收拾。对了，路衫，你们一家，也回去吧，他们不会再来了。”
胡琴摆了摆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径直走进了屋子。现在，他瘸了一条腿，不知还能不能如往昔，叱咤风云。
路衫一家看着胡琴离去，路衫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牵着妻儿走出了院子。苏定方夫妻深深地朝着胡琴的背影一拜，苏定方抱着祝融，风夜丹抱着女儿，也一同出了院子。
走到院子门口，忽然之间，苏定方的眉头挑了挑，然后望向院子里。
“怎么了？”
风夜丹问。
苏定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走吧，回了。不知道这安生日子，还能过多久。有些债，也该收回来了。”
夫妻二人一同，出了院子。
胡琴背着双手，坐在轮椅上。苏定方特地为胡琴打了一把轮椅，拐杖被他放在一旁，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方古琴，那是冰弦。
原本是传给了凉三百的，只是如今……
胡琴仍然忍不住悲从中来。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见上一面？”
胡琴淡然的声音响起。
“明知故人来，却不曾远迎，这便是琴皇吗？”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传入胡琴耳朵里，胡琴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有些熟悉。这人从未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她能够找到自己，这也是他所预料到的。
“出来一叙吧，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说也无妨。”
胡琴自顾自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安静地等待着。茶水在茶杯里安静地旋转着，几片茶叶在茶水之中散开，这并不是什么名贵茶叶，只是普普通通的罗春罢了。和碧螺春仅仅相差一字，但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但是这么多年来，胡琴始终是没有戒掉这东西。
有些东西啊！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那人沉默了很久，隐隐似乎传来一声叹息，胡琴的身前空气仿佛是被搅动的水面，一阵荡漾，紧接着便是一圈黑雾，朦胧之中胡琴笑了笑，说：“还是那么喜欢装神弄鬼。”
黑雾散去，花甲老妇伫立在他身前，他微笑，说：“好久不见，英台。”
老妇笑了笑，分外凄然，轻声唱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老了，声音不如从前般动听，也不如从前般有力了。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流露出来，像是在喉咙里卡了一口浓痰，但是她唱得很认真。
胡琴闭上了眼，静静地聆听着，手不自觉搭在了冰弦上，耳畔回荡着歌声。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这是他所写的词，这是她普的曲。
名字叫做《采薇》。
当真是一极美的歌。
琴声响起，像是春天的雨，如丝般从空中飘落，在树梢，在屋檐，在河流，在草地，到处都是温暖。在这一瞬间，仿佛是百花齐放，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芬芳和温柔，就像是到年的手。
胡琴双手起起落落，琴弦震颤着，琴音和着歌声，她注视着胡琴，泪如雨下。
“不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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