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昔我往矣【上】
祝樱笑脸盈盈，态度轻慢，始终微笑着的她，自始至终都在望着胡琴。她相信七大名琴这几个字足以震慑胡琴，毕竟，他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没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隔阂。
云层之中仍旧是阴沉的灰色，一层一层堆叠在山峰之上，小院后面的高山上，灰色最为浓郁，隐隐之中有一点紫意一闪而逝。朦胧的灰色里，一蓬绿色在云雾之中。那里应该是有一棵很高大的树。
院子里的泥地很硬，凹凸不平，踩上去有些硌脚，祝樱站着，忽然间觉得难受，不由得抱怨：“这穷乡僻壤，怎么能够困得住琴皇呢？”
胡琴没有解释，只有祝樱提及七大名琴的一刹那，眼神之中略过了一抹光彩。然后便沉默着，放下了茶杯，摇椅摇摇晃晃。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喜怒，他闭着眼睛，似乎很是惬意。
“怎么，琴皇冕下对于七大名琴也不动心吗？”
祝樱移步过去，站在了胡琴的身旁，很自然地端起胡琴用过的茶杯，用茶壶往其中倒满了茶，递给胡琴。
胡琴笑了笑，接过来抿了一口，然后又放下。
“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没有琴皇，也没有魔君。云山不欢迎外人。”
胡琴淡淡地开口，脸上也没有了先前的笑容。
“你不用再废话了，就算是小叶从此陷入魔障，我们也不会答应。”
苏定方就直接了很多，他对祝樱，没有一点好印象。
忽然一阵风吹过，风夜丹打了个冷颤，双手放在怀里，指甲紧紧地扣着掌心的肉，她忘记了疼痛。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冷还是因为苏定方的话。
祝樱挑了挑眉，笑道：“真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风夜丹。
目光像是云山上忘泉里的泉水，柔软却又冰冷，而风夜丹却看到了言外之意的嘲讽，所以她的目光就有一些闪躲，这是她第一次在祝樱的面前生出这种情绪。
低垂的眼帘把目光拽向苏定方的怀里，女孩的额头上还有一点血珠干涸了，凝固成一个暗红色的点。她安静地闭着眼，像是熟睡了，红色的裙子遮掩着她挺拔的身躯。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打量过她，怎么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了呢？风夜丹搞不懂，她摇了摇头，额前的线随之而摆动，有晶莹的光彩随之而坠落，像是流星一样。
苏定方的手背上突然传来一点点的温热，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拭，却现是湿的。忽然之间心悸，忽然之间无所适从，堂堂魔君这一刻慌乱了阵脚。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可以救她。”
祝樱很认真地看着苏定方夫妻二人，眼中充满了笃定。
苏定方决然一笑，嘴角流露出一丝决绝，厉声道：“人救不如自救，自破魔障，方得始终，纵然你可以让她一时清醒，可终有一天会重蹈覆辙。”
“你走吧，这里没有魔君，没有琴帝，只有苏定方和胡琴。”
苏定方眉眼之间略显疲惫，说话的语气多了一分无奈，他摆了摆手，低头看了一眼昏睡的女儿，眉目之中尽是慈爱。
风夜丹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再开口，只是低头擦拭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径直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胡琴身旁。
“大哥，我这一生没有求过人！现在……我只是求求你，救救小叶！”
泪水，决堤而下。
一瞬间，仿佛是倾盆大雨。
地面很硬，膝盖硌在上面，钻心般疼痛。风夜丹停止了腰身，注视着胡琴。
一瞬间，天地之间风云乍起，顿时飞沙走石，一片黑暗忽然之间笼罩着四野。风夜丹衣袂飘飘，长飞扬，泪水在脸上划过歪歪扭扭地痕迹。风中回荡着她哽咽的哭声。
祝樱挑了挑眉，笑了笑。
因为魔君怒了，所以天地变色。
胡琴愕然，低头，叹了一口气。
苏定方长直接变成了血色，散落着，血红色的瞳孔已经与蛇蝎无异的竖瞳，血光之中，冷酷残忍的凶厉便是在这一刻轰然爆。
他一步一步，衣袂猎猎作响，他走得很慢，却在坚硬的地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地面于他而言，仿佛是脆弱不堪的泥泞，而他依旧从容。
没人看得清他的面容。
因为他的身前一片黑云，除了一双冷冽的血色竖瞳。
风夜丹置若罔闻，依旧望着胡琴。
胡琴望着苏定方，欲言又止。
苏定方还有前行，至风夜丹身前，狂风大作，那女人仿佛是大海上一叶扁舟，孤独飘摇。
忽然，他抬起了手。
朦胧之中，仿佛是掀起了一股腥风，冷冽如刀的气息在风夜丹脆弱的脸庞肆虐，划出一道道血痕。
在她的记忆之中，这是苏定方第二次怒。
隐隐约约记得，他这一声，也只有三次借用魔魂的机会了。
那双手，忽然之间化作一道闪电，朝着风夜丹的脑袋，直直地拍下去！
风夜丹闭上了眼。
只是这一刻，泪如泉涌。
祝樱笑着，她为何不笑呢？
“不要！小方！”
胡琴的声音穿过了黑云，那双手停滞在风夜丹的头顶上一寸许。
牢牢地停滞的手，血红色的瞳孔。竖瞳在这一刻闪烁，慢慢地，风停了，云散了。长垂落了下去，一双手，温柔得搭在风夜丹的肩上，紧紧地，拥抱着她。
风夜丹身后的人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风夜丹伸出了手，紧紧地握着，流着泪，摇头，说：“我无法失去小叶，无法失去她……”
褪去魔气之后的苏定方显得尤为虚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一瞬间所有的压抑爆，引动了魔血，魔魂爆。
他无法忍受胡琴受到威胁，就算那个人是自己的妻子，也不可以。
如果没胡琴，或许如今的苏定方，早就坠落在忘川里喂鱼了。
这不是恩情，而且再生。
胡琴看着夫妻二人，感慨万分，深深叹气，抬头与喜闻乐见的祝樱目光对视，胡琴感到一股无力。
终究是无法逃脱命运。
当年师傅语重心长告诉自己，一生都将与琴帝墓牵连。
自己拼了命地逃脱，本以为已经挣脱束缚，不曾想，仍在笼子里。
然后，师傅说完一句话，驾鹤西去，自己成了掌门。
然后，便是这一派的没落。
最后，胡琴缓缓开口，说：“我答应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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