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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往事


  当萨瑟夫人来到公爵的书房时,侍女已经把瓷杯的碎片小心搜集了起来,一位远近闻名的工艺大师,正在公爵的虎视眈眈之下,试图将这件珍贵的宝物复原。

  茶杯在费朗杰拉德十岁的时候,就被那个熊孩子摔过一次,好不容易才修补成功,今天又被公爵自己摔了一次,只怕是希望渺茫了。

  这件瓷器是公爵的祖父传下来的,乃是来自神奇的东方大陆。自从五十年前,大陆西南的坦丁帝国皈依异教,与大陆诸国断绝了关系和商路之后,来自东方的奢饰品已经见不到踪影。

  公爵府中为数不多的几件瓷器,费朗斯林特公爵素来珍爱无比,尤其是这只茶杯。虽说早已没有茶叶可喝,但平时总爱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偶尔也会用来喝喝红酒。

  费朗斯林特看了夫人一眼,冷冷说道:“刚刚去见捷琳娜了?”

  萨瑟不甘示弱,“我自己的女儿难道还见不得了?”

  “要真是你的女儿,还不知会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公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夏洛格萨瑟哼了一声,又是得意又是骄傲。

  她的出身并不高贵,年轻时容貌也不出众。费朗斯林特之所以娶她作为续弦,更多的原因还是看中她当时那副好生养的身板。毕竟费朗家族的直系到他身上,已经三代单传,再容不得任何闪失。

  无论是家世、容貌、性情还是才华,萨瑟都远远不如去世的公爵夫人。从嫁入公爵府的第一天起,便笼罩在前任的阴影当中。并由妒生恨,将费朗捷琳娜视作了眼中之钉。

  太出格的事情,她当然也不敢做。但是得知捷琳娜在她爷爷的遗嘱当中,与一位乡下男爵的儿子订有婚约之后,便如获至宝,向费朗斯林特公爵施压,坚持要把这个刺眼的丫头嫁过去。

  更绝的是,她明知道朱汤达男爵还有一个长子,却以年纪相差太大为理由,偏偏要把捷琳娜嫁给次子,连个男爵夫人都没得做。

  公爵当然不肯。但是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又大造舆论,将此事弄得满城皆知,甚至抬出了去世的老公爵,要给他扣上一顶“不孝”的罪名。

  终于,公爵殿下招架不住,还是派人前往克莱顿,让自己还不到五岁的女儿和朱利安订立了婚约。

  在那之后,萨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再看小捷琳娜时,多少就顺眼了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儿子接二连三地出生,她在公爵府中的位置更是日益稳固,渐渐摆脱了前任的影响。

  同样是因为儿子越来越多,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四个儿子自打出生起,就没一个让人省心,上房揭瓦、下水摸鱼,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

  萨瑟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儿子们如此顽劣,莫非是在自己怀他们的时候,因为看捷琳娜不顺眼而胸中戾气过重的缘故?

  念及于此,恐惧和愧疚之下,再反过头来看那个安安分分,一天到晚只知道看书的继女,非但不觉得刺眼,反倒是那样的可爱可亲!

  渐渐地,萨瑟在继女相处时便换了一种心态,开始真心实意地关心捷琳娜。

  在萨瑟看捷琳娜最不顺眼、身上戾气最重的时候,偏巧捷琳娜还小,尚且不知道后妈的恐怖。

  在她那小小的心灵中,在很长时间里,都是把萨瑟当成亲妈看待。

  等她渐渐长大,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开始缓和。捷琳娜知书达理,乖巧文静,每每都能抚慰继母因儿子而受伤的心灵。

  母女二人有来有往,投桃报李,关系居然日益亲密。

  因为萨瑟对捷琳娜的关心,乃是发自内心,或许是“相由心生”的关系,自打真心对待捷琳娜之后,萨瑟夫人的言谈举止变得更加高贵雍容,不但在小捷琳娜的心目中完全代替了她早已去世的生母,连公爵殿下都渐渐忘记了前妻。

  这件事也被广为传颂,越来越多的人被公爵夫人的贤淑和大度所感动,成为传遍全国的美谈,一直传到了皇帝陛下的耳朵里。

  皇帝大感兴味,正好公爵全家进京旅游,便将他们传入宫中。皇帝治国多年,又身为大陆剑圣,眼光何等厉害,那母女二人相处之时,是真心还是假意自然一看便知。

  当时便大加赞赏,将出身并不高贵的萨瑟收为义女。名字也改成了夏洛格萨瑟。

  但是随着女儿的长大,夏洛格萨瑟的心中却愈发不安,为自己当年的狭隘和偏执而深深懊悔。

  一想到这个宝贝女儿,很快就要嫁给一个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乡下骑士,在穷乡僻壤之中过着困窘的生活,生下的孩子也不会有爵位。她这个当(后)妈的心都要碎了。

  于是,她又开始给丈夫施压,要他悔婚。在这一点上,两夫妻倒是一拍即合。公爵殿下没怎么犹豫,便厚着脸皮派出了使者,退掉了和朱利安的婚约。

  安生日子没过两年,等到捷琳娜再长大些后,无意中知道了自己曾经和人有过婚约。

  她自幼便博览群书,沉醉于那浩瀚而又神秘的东方文化,对诸如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和“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之类的理念深感认同。

  于是,自小听话的她难得叛逆了一回。她奋起抗争,死活要嫁给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夫”……

  对于女儿的胡闹,公爵殿下懒得理会。萨瑟却心疼不已,便带着她,和自己的长子一起去了克莱顿,打算在暗地里观察一下朱利安再说。

  偏偏就是那一次,朱利安大发神威,屡挫强敌,直至最终登顶。

  母女二人都是不通武技之人,当时就被朱利安的“神勇”所深深震撼。回家之后,萨瑟便领着女儿,还有那四个别有用心的儿子,向公爵大人联合施压。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费朗斯林特惨遭妻子儿女的围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坐拥一郡之地,却在家里连把可以安身的椅子都找不到。

  可怜的公爵大人终于败下阵来,再次厚着脸皮向朱汤达男爵派出了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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