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升仙石
他好像短暂地体会到了站在修真界顶端的感觉。
除去宗门首席，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后，没有人能越过他的位置，各大宗门的佼佼者都要向他而来。
但他转瞬就意识到这不过是错觉。
玉丹阳身为宗门这一代首席大弟子，天赋惊人，本就有统领弟子的表率作用，是晧天仙宗新生代弟子的门面，由他站在队列前端率领内门弟子相迎，即是体面，也是震慑。
而姜宛不是。
他如今在这偌大的修真界中，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他修为微末，资质不堪一提，宗门长老见了他，也是一句“姜家的小子”、水系天灵根的兄弟，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他现在是昭明峰中人，因为昨日太上长老一句随口的吩咐。
姜宛扪心自问，他配吗？
太上长老让他站在这里，他就配。
但他的实力支撑不住他站在这个位置不被人击倒。
他的手段或许能让他在练气、筑基、金丹手下立于不败之地，他却绝不会狂妄到去挑衅更为强大的修士。
姜宛对力量的渴求从未像当下这般强烈。
他拥有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手段在如今的场面下确实能够算“上不得台面”，两厢比较之下，同旁人会面之时，对方当先注意到的只会是修为境界，而不是能击败多少金丹、能杀多少人。
他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
真人将他放在了这个位置上，他就不会走，即便只是一时虚幻的地位，他也要将它留下。
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个位置，以自己的实力，名副其实。
修真者行动间十分迅速，各宗各派弟子门人之后，各大家族、散修盟的修士先后进入宗门广场，其后又有受晧天仙宗之邀得以进入宗门之内的无势力散修入场。
所有人站在各自的区域，各宗各派之间泾渭分明，各大家族、散修却已经是混作一团。
炎日高悬，明光照耀之下，一切都显得澄明透亮。
宗门广场内外已经站满了人，而虚空之中，也时时有威压一闪而逝，表明那处有大能隐匿气息前来。
大典时辰已至，姜宛平复躁动的心绪，刚从虚空中收回余光，身前的玉丹阳便朗声开口。
“晧天仙宗首席弟子玉丹阳，率宗门弟子，欢迎诸位！”
“请诸位就座！”
广场上早已备下了蒲团，听此号令，所有人不约而同，面对着广场中央半人高的空阔平台，盘膝而坐。
所有人都坐下后，中间那片空荡的平台就变得十分突兀，但下一刻，玉丹阳的声音传遍广场内外，回荡在群山之间。
“请升仙石——”
话音未落，晧天仙宗内外门弟子俯首，广场内外本就翘首以待的修真者更是收拾起全副心神。
升仙石，顾名思义。飞升者在度过飞升雷劫后，天雷落下的地方早已变成一片焦土，但在这片焦土中，会出现经天雷洗炼而不散，甚至变得愈发坚硬、蕴含天雷余威及天道法则之力的巨石，便是升仙石。
升仙石有大有小，有多有少。飞升雷劫少则四九，多至九九，天雷随渡劫修士移动，若是飞升者度过一道雷劫便换一个地方，留存下来的升仙石就能有数十粒之多，只是体量较小，其中蕴含的天雷与法则之力也较为薄弱分散。
而若是渡劫修士从始至终都在同一个地方度过雷劫，留存下来的升仙石不仅体量巨大，其中蕴含的天雷与法则之力也会更为完整清晰。
就如同灵越真人留下的这块升仙石一般。
或许……也已经不能用“块”来形容。
姜宛与同门一同俯首以待，伴随着钟鼓声响、隆隆雷鸣声若隐若现，他的余光里，一道巨大的黑影骤然出现在广场中央的空阔平台上。
升仙石！
广场内外之人似乎在同一时刻倒抽了一口气。
此时无需任何言语指示，所有人的心神都汇聚在广场中央。
姜宛抬了抬眼。
那深灰色的巨石高逾百尺，形同小山，表面晶莹透亮，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流光溢彩。
姜宛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
顷刻间，暴虐玄妙的气息越过千万人众扑面而来，他的头脑中眨眼间被磅礴的信息冲击，胀痛难言，心口陡然紧缩。
“不要观望。”
身前玉丹阳的声音凝成一线送入他耳中：“天雷与法则之力都不是你如今所能承受，现在凝心静气，运转功法把体内天雷能量炼化。”
姜宛感受到那股浅薄的，却狂躁不受拘束的雷电之力，而他不过是向那升仙石望了一眼。
但在此处运转功法……
他的视线落在玉丹阳的背影上。
问道大典，顾名思义，问的是飞升大道，大典首项便是请天劫遗泽升仙石现世，供修真者体悟十日。
这十日里，广场中人可自由来去，晧天仙宗弟子却不能，外门弟子及部分内门弟子需驻守广场外沿，内门亲传弟子则在高台下阖目入定。
玉丹阳元婴境界，五感灵敏，他向虚空中拱手致意，随即声音在内门弟子之间响起。
“静坐。”
高台之下的内门弟子也在蒲团上盘膝而坐，姜宛整理衣袍，随之坐下。
玉丹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天雷之力对灵力虽有精炼作用，但不可使之留置体内，否则伤及筋脉，得不偿失。”
这是不见他运转功法，出言相劝。
姜宛心中思量，是因为对那无名功法有一丝顾虑，他虽知晧天内藏之名，却不知这卷无名功法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眼下修真界大能云集，虚空中那些隐匿的气息中，只要有一位能够辨认，后果都是他一人不能抵抗的。
但转念一想，他如今身为晧天仙宗内门弟子，又归属于宗门太上长老门下，名门正派最好面子，旁人若要对他动手，也不能越过宗门与太上长老去。
债多不愁，太上长老用意尚且未明，但目的尚未达到之前，对方总不能让他置于危险境地中。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落入险境，他手中底牌应当勉强能应付一二，至少保住他的性命。
思索片刻，他潜下心来，感应灵气，运转功法。
但他方才将灵气引入体内，玉丹阳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姜师弟，可是有什么难处？”他问。
姜宛睁开眼，看向玉丹阳，玉丹阳便在两人之间设置了一个隔音屏障。
“玉师兄何出此言？”
玉丹阳解释他左右不见姜宛运转功法调息，担心他不以为意，又或是方才在天雷与法则之力的冲击下有所损伤。
玉丹阳道：“内门试炼之时我便知你心志坚韧，但修炼一途万般苦痛，切不可都盲目忍耐。”
姜宛没想到玉丹阳在内门试炼时就知道了他，如今讨论这个话题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但他方才分明已经调动灵气与体内功法相合。
“多谢玉师兄关心，师兄教诲我自然不敢轻慢。”
姜宛观察着玉丹阳的侧脸，不动声色道：“也不瞒师兄，我身上有一灵器，可遮掩灵力波动，必要时也可隐匿行迹，习以为常，一时失察惹师兄挂心，还望玉师兄莫怪。”
他面容平静，目光中却略带歉意，玉丹阳略偏过脸看了他几眼，见他表面并无不妥之处，才放下心来。
“如此便好。”他撤去了隔音屏障，声音再度在姜宛耳边响起，“莫再分心。”
姜宛的目光在玉丹阳背影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他闭上眼，分心引导灵气依照功法在体内筋脉运转，最终汇聚积蓄在丹田处。
他自然没有什么遮掩灵力波动的灵器，若是有，当日从内门执事堂前往外门之时，他也不必在飞行灵兽上服用掩盖修为的丹药。
修真者虽要到出窍期时才能开辟识海、神识外放，但识海雏形在元婴期就已经形成，元婴打碎识海壁障，使修真者挣脱□□束缚，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感知天地自然，便是出窍；
因此修真者摆脱□□桎梏达到另一个境界之前，□□的五感灵识已经在多年的修炼中被打磨得极为敏锐，以他练气修为想要蒙蔽元婴修为的感知，所借助的灵器的境界可想而知。
无方道场内袁盛趁他不备出招时，姜宛预备开启的护体灵器瞒过了匆匆赶来的沈千里的探查，但他心里清楚，这件灵器若非他主动开启，便只是个物件，就算开启之后，能够遮掩的也只有灵器本身的动静。
而眼下自身气息被掩盖，他却毫无所觉的原因，姜宛思前想后，对比周身的变化，便只有今日初次上身的内门弟子礼服，与昨日太上长老佩在他腰间的那柄小钧天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几乎便要睁开眼去查看现下躺在他衣袍下摆处的玉尺。
姜宛现在越来越好奇那位真人的打算。
升仙石在宗门广场中央放置十日后，将转移到晧天城中央高台，供天下修士体悟，与此同时，修真界金丹、元婴、出窍境界的修士将开始与同境界修士的比斗，角出前二百位，而修界顶尖大能，将于宗门广场东方高台之上论道。
这些同眼下的姜宛来说关系都不大，事实上，若依照以往问道大典的章程，整个问道大典同他的干系都不大。
然而，此次问道大典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大典增设了一处供出窍以下修士论道的三日道场。
而姜宛被太上长老亲自指定，代晧天仙宗昭明峰参与三日道场论道。
姜宛初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只有愕然，但如今他也愈发想知道，在那三日道场中究竟会发生什么了。
他闭目入定，即便分神，也不曾懈怠为丹田积蓄灵力。
虚空中、广场内、广场外分别有数道神识或目光隐晦地从他身上扫过。
而姜宛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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