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问道碑
十日时光转瞬即逝。
期间有修士陷入顿悟当中，在广场内闭目入定，被宗门长老察觉，为他抬手布置屏障，此修士所属宗门也飞掠出数道身影，环绕在周遭为其护法。但广场内大多数修士在第八第九日时便已经陆续退去。
修真界中人闭关时日以月计数，高阶修士更是动辄闭关数十数百年，区区十日实在当不得大用，来此不过是观想难能一见的法则之力留待后用。“道”之一字玄之又玄，顿悟的那一点灵光却不是用时间堆积出来，但当处于瓶颈的修士站在那处壁障之前，如今的观想或许便会成为破开壁障的那道力量。
不过对于如今的姜宛来说，“壁障”“瓶颈”之类都太过遥远，如果要说他面前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壁障”，那就是筑基了。
练气入海、伐筋洗髓、道基初成，便是筑基，那是修道之途真正的开端，也只有打下根基，才能有资格去谈论大道。
经过大典开始之前那次短暂的冲击，姜宛对于今后的修炼有了更为清晰的预想。
他见过引气入体三日便筑基的天才，也看着庞子安从练气三层修炼至练气八层就花了七年，而他是五灵根，按理来说这一生能够筑基就已经是巅峰，但他并不能、也不会因此便理所当然地蹉跎岁月，从前他便不认命，如今更是不可能低头，相反，这修行之路要走，就要走到最高的地方去。
姜宛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目标：十年筑基。他与庞子安先前有一关于谁先筑基的赌约，这个目标时间在那个赌约面前显得必输无疑，但只要姜宛做到了，那就是一半的胜利。
“姜师弟，接下来的比试，你可要去观战？”
姜宛抬眼，见宗门首席弟子正侧回过身望向他，眉眼温和。
很奇怪，分明是火系天灵根的天之骄子，却生得一副温润眉眼和缓性格，即便年纪轻轻就已经到达元婴境界，也丝毫不目中无人；但姜宛觉得它们同玉丹阳这个人有种奇异的相称，而宗门首席，仿佛生来就该是他这样的人。
“自然要去为玉师兄喝彩。”姜宛道。
“加我一个。”
姜宛侧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穿着礼服也难掩明艳张扬的今褚瑶，和清丽中更添几分端庄的蓝田梦。
蓝田梦抿唇微笑问候：“玉师兄，姜师弟。”
“今师姐，蓝师姐，”姜宛转过头，“楚师兄。”
“玉师兄，姜师弟。”
楚临枫从另一头走来，同几人站在一处：“玉师兄许久未出手，今日有此机会，当大饱眼福。”
玉丹阳无奈笑道：“你们几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回过身，向内门弟子温声询问，便又有几个有意一同前往观战的弟子走了过来。
姜宛看了几眼，发现都在无方道场有过一面之缘，回忆起他们的姓名与师承，相互问候。
玉丹阳同他们交谈几句，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抬手一招，将一众人等一并裹挟，凌空而去。
另一侧，先行一步的几位内门弟子御器同行，私下议论。
“方才同玉丹阳站在一处的就是你那废物哥哥？长得倒是像模像样，就是看不出修为深浅。”
“大约是用了遮掩修为的灵器或丹药。”
姜央站在一把长剑上，袖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入宗以来，我是第一次见他。”
话虽这样说，对方入宗之前，他们见面的次数双手就能数得过来。他的这位同父兄弟在他八岁时就毁去家族魂火堂中自己的魂牌，离开见鸢城，那之后姜央只在千屿海见过对方一次，姜家也只得到过两条关于对方的消息：一次是九年前的星陨秘境外，另一次便是三年前对方入皓天仙宗时。
但千屿海那次见面时还只是未入修行的一介凡人，就算他从那之后便开始修炼，以他废灵根的资质，如今的修为想来也不值一提。
这样一来，在大典那种场面之下站在玉丹阳身后，遮掩住修为才是保住了宗门与他的脸面。
同行的另一名内门弟子道：“这进了太上长老的山门到底不一般，没见连玉丹阳都要费心劳力给他当小厮么？”
几人越过一处山头，有人笑道：“玉丹阳那副老妈子性格，做起这等事来倒也是得心应手。”
姜央道：“没有人能被庇护一世，实力不足一切都是枉然。”
“是极，这修真界道侣都能毁誓，区区守山弟子又能得到多大的庇佑。”
姜央唇边笑容一顿，一旁的同门便道：“那可是腾龙帝国的四公主？”
不远处就是宗门迎客峰，自高空向下望去，可见迎客峰上安置着的巨大朱红色宫殿，那是腾龙帝国的飞行法器，而那处宫殿正上方的虚空中，一位绝色佳人正御剑凌风，静静等候。
姜央与同行的同门赔罪，在他们别有意味的目光中，迎了上去。
“玥儿。”
“姜央哥哥。”褚玥对姜央露出一个柔婉的笑容，又望向不远处与姜央同行的几位内门弟子，微微点头示意。
两人一同离去，落在后方的内门弟子望着他们的背影，感叹道：“此二人也算是天作之合。”
“姜氏同腾龙帝国今年相交愈发密切，他二人想来应是好事将近了。”
另一人道：“姜氏在各大宗派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又要与腾龙帝国结秦晋之好，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又何愁出不了天骄大能。”
与他并行那人道：“方才那不就有一个？”
几人对视，不由嗤笑：“他现在哪还能算姜家人？”
另一侧，屡次被提及的人在地上站定，抬目环顾。
元婴修士赶路，万里也不过一个呼吸间，他们随玉丹阳来到了一处广阔的平原。
比皓天仙宗绵延整片原野的宗门广场还要大出数倍，中心部有一处巨大的深坑。由深坑处向外延伸，立起了一座座圆形决斗台，从高空向下望去，错落如同一块巨大的棋盘，平原劲烈的狂风吹过，掀起一层又一层深褐色的焦土。
每处决斗台旁都已是人头攒动。
“天雷之威恐怖如斯！”同行一位弟子道。
这是灵越真人渡劫之地，原本也是晧天仙宗之外绵延千万里的一处荒山，天雷之后荒山被夷为平地，雷劫中心的那处深坑更是深不见底。
玉丹阳为众人张开一层灵力屏障：“问道碑升起后对战就要开始，你等观战时切记不要随意吸取此处灵气。”
飞升者度过雷劫的地方，又是升仙石出世之地，按理说此处要比晧天仙宗宗门广场更有利于修真者观想体悟天道之威，但实际上此地在天雷威势之下，已然形成了一处特殊的场域，充溢在此处的灵气中原本纯粹的天雷之力掺杂了不少暴烈的杂质，在此处修行入定，非但不能有所进益，一着不慎还有可能被扰乱心志、走火入魔。
虽说如此，此处作为对战之地却极为合适。
姜宛与今褚瑶几人跟随玉丹阳来到一处决斗台下，周围的人纷纷出声。
“玉师兄。”“玉道友。”
“预祝玉道友登顶问道碑。”
玉丹阳一一微笑回应，今褚瑶在姜宛身边同他解释。
每逢修真者飞升，修真界除去召开问道大典，也会顺应天道馈赠，在修真者飞升之地竖立一座巨大的问道碑。问道碑接引天道，内含清晰的法则之力，却不能如升仙石那般被观想，想要获取问道碑中天道法则，只有将自身姓名气息刻印其上。
因此若想获取留名问道碑的资格，便只有与全天下同境界修士对战，争夺那位于顶尖的前五十位。
姜宛闻言道：“这问道碑与星陨小三才是否有所关联？”
“自然。”楚临枫道，“星陨小三才榜之所以称作小三才，就是因为这问道碑又称三才榜。”
问道碑只取金丹、元婴、出窍三个境界顶尖各五十人留名其上，又称“天地人”三才榜。而千屿海星陨秘境百年一开，只容纳金丹至出窍修士进入，这三个境界的修真者每隔百年都汇聚于此，秘境内外难免产生对决，久而久之便有榜单排位，每百年轮换一次，称作“小三才”。
今褚瑶道：“玉师兄位列小三才地榜第六，宋师叔第二。”
楚临枫无奈笑道：“地榜第一是师伯。”
姜宛看向今褚瑶，今褚瑶抱臂道：“霄云剑宗先代首席，沈千山。”
同行弟子有人笑道：“地榜首次自百年前便是两位沈姓真人之争。”
今褚瑶道：“玉师兄此前突破至元婴中期，他初入元婴时就能位列榜六，如今对于榜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楚临枫道：“师尊也曾说过，玉师兄天资非常，超过他与师伯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姜宛望向已经站在决斗台上的玉丹阳，心想这便是修真界名副其实的天骄。
每一座问道碑上，都会留下飞升者登临九霄那个时代、此方世界年轻一辈中最为顶尖的一百五十人的姓名，而这些英才之辈注定在往后的修真界中大放异彩，直到下一座问道碑竖起。
一声巨响声起，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广阔的平原中、决斗台上下陡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往平原与天相接的边际望去，只见震天裂地的声响中，一座宽逾百丈的玄色石碑自地面缓缓升起。
碑顶印刻着两个形状奇异的文字。
姜宛注视着那两个比起文字更像是图案的印记，脑海中突兀响起古老幽远的语调，同时无师自通般明白了那奇异语调所表示的含义。
——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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