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灵村
马总管提着食盒进入车内，把食物一样样摆到小桌子上，连带着最后还冒着热气的一碗药。
白筠嘴角微动，轻轻叹气，“马总管也去？”
“是。”
她坐正身体，才发现身上的披风换了。粉嫩的颜色，毛绒摸着很舒服,是一件新的。
“这披风哪来的？”
“昨天那一件。”
马总管见陛下只说这一句就没了后文，连忙为陛下邀功，“昨日娘娘嫌这件披风太长，又怕玉妃娘娘记恨，陛下下令制衣坊连夜修改了尺寸，还染了颜色。”
白筠本来也不是这个意思，可现在这样，她心里竟然也挺开心的。只是这真的是林玉然送的吗？她思索一会儿，道：“陛下，一会儿我想去晴妃车上和她聊聊。”
“外面风大。”
“无妨，这披风很暖和。”
公良祁看她期待的眼神，开口叫了个名字，“珍珠？”
“是，奴婢在！陛下唤奴婢可是有事？”珍珠慌得不行，颤着声音答了话。
“端一盆炭火去晴妃车上。”
“是。”
珍珠的脚步远了，公良祁挥手让马总管收了碗碟。盯着白筠边喂边吐的将药喝完，轻轻呼出心里压着的那口气。
他取了帕子递给她。
白筠道谢后接过来擦嘴，嘴里的苦味逐渐被蜜饯的甜冲散。
行车时昏昏欲睡，马车得令在城外一处平地休整。
突然，公良祁的手指伸过来颇为不熟练的给她的披风系了一个结，拉了拉两侧把她裹得更紧实，随即开口：“去吧。”
白筠的动作顿住，心跳也跟着他不熟练的动作逐渐加快。她屏息坐正，等他话一落，快速的撩了帘子下车了。
公良祁收回手搭在桌上，看她像只胡乱逃窜的猫一般跑走了。
凌夜三人与御林军首领在最前方开路,公良祁的马车在最中间,两位妃子的马车跟在后面。白筠拢了披风快步上了晴晴的马车，珍珠坐在车辕上等她。
“你这几日还好么？”
晴晴伸手虚虚扶她一把，然后笑着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还好，您的脸色瞧着不太好的样子。”
“无事。”白筠没有喝茶水，只是笑着同她说起出宫看见的趣事。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一样，道：“你素来不想卷入妃子之间的争斗，如今被迫出宫，又有那位在，你怕是不得安宁。”
“圣命难违。”晴晴说完，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白筠只叹气，然后将披风拢在膝上。晴晴面色平静地喝了一口茶，问她：“这披风看着真暖和，是什么材质的？”
“狐狸毛，昨晚改出来的。”
晴晴没再追问，只是将手帕握在手里，手帕角落里的兰花图样被她按住，在指尖压出印子。
“这茶比不上长藤殿的，但味道也算不错，尝尝？”
珍珠的声音陡然传进来，“娘娘，马总管来了。”
果然，等白筠一掀车帘，马总管已经走到车前，“两位娘娘安。妙妃娘娘，陛下问您何时回车里，若是先不回，就让奴才提醒您不可饮用茶水。”他笑了笑，又冲晴晴解释，“娘娘身体虚，正在喝药，喝不得茶。”
“是我大意了。”晴晴一脸愧疚地看着白筠，“不知您如今常喝什么水，我下回备着。”
“不必那么麻烦，我先回去罢了。待我病好了，咱们好好聊。”
“好。”
白筠扶着珍珠的手臂下车，步调缓慢地回去。晴晴还撩帘子看着，此处正是一个弯道，即使隔着一辆马车，她也清楚地看见妙妃上车时，车内伸出一只苍白地手拉住她。
“娘娘，关了帘子吧，风大。”小婢女站在外面，怕自家娘娘受凉。
“嗯，你坐上来吧。”
小婢女高兴地道谢，坐上了车辕处。
当天半夜抵达墨玉城，公良祁用了法术让马车平稳得没一点动静，于是白筠在天刚黑的时候就睡着了。
如今到地方，马总管去安排客栈。公良祁十分熟练地抱起白筠,马总管往屋内放了炭盆,待暖和之后他才将白筠放到床上。
很快嘈杂忙碌的客栈安静下来，公良祁坐在桌前，挥手将敞开的窗关上。
外头街道有打更的人经过，夹杂着一深一浅的脚步，铜锣的声音敲得很响。公良祁的目光未被吸引，只是平静地抬手。
气流在屋内的空地上形成两个人影，正是他们二人。
这两个人神情不多，但如真人一般的温度足以乱真。
公良祁脑海中不甚熟练地思索人的每一种情绪，把这些都注入假人的身体，假人获得这些，慢悠悠的坐在桌边，互相倒茶，聊起文学诗经的话题。
白筠被声音惊动，不自觉翻身，还发出呓语。公良祁挥手止了两人的话题，克制地压抑体内力量的消逝，白着脸轻轻咳了一下。
他揉了下唇，便看起来更有气色一些。
白筠只是动了一下，之后是更深的沉睡。这里似乎是一片黑沉沉的大海，偶尔能听见海鸥的鸣叫，之后空气里的烧焦味传入鼻腔，鱼腥掩盖血腥。
她微微挣扎，觉得被束缚住了身体，再一使劲，就从高空跳到潮湿的泥土上。她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是一只猫。她回头看看,公良祁正垂眼看她,修长的手指随意拂去衣袖上的毛,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笑。
“喵……”她以为自己梦见了那一世，可是当时她并未出宫过。
奇怪的风声逐渐没了，她的脸从一个温暖的地方离开，潮湿的风扑在脸上，甚至感受到了闷热感。
她难受得很，用手扯开身上的棉被，努力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骨感的下颚，那人垂头，黑发扫到她的面颊，痒痒麻麻的。
“醒了。”
冷淡的声音传入耳朵，白筠一激灵，松开扯披风的手，彻底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脱离这个怀抱，打量四周。这里有一棵极高的树，周围漆黑一片，再远处颜色更深的地方似乎像海，海面略微能瞧见一两盏灯。
“这里是？”
“上灵村。”
白筠挑眉，闻见空气里的烧焦气味。
“那些人跑了吗？”
“嗯，但藏在这村子里的妖魔，都已经被我杀了。”他思索一瞬，冷哼，“逃了几个。”
“居然能逃掉。”白筠眺望浓烟滚滚的村落，“那些村民怎么样了？”
公良祁面无表情的看她担忧的神色，“不知，他们与我何干。”
……
“公子，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公良祁不大想去，但不知为何，还是跟上她的脚步。
村中的妇女孩童大多畏畏缩缩地躲在家中，公良祁如天神降临般将这些残害她们家人的妖怪投入火海烧成灰烬。她们现在都跑出来跪在地上叩拜，嘴里吐出的话带着奇怪的口音。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随着妖魔除尽，她们失踪的家人也回不来了。
白筠于心不忍，道：“都起来吧，你们往后…好好生活。”
公良祁觉得这些声音太吵，便施了个术法去往另一个方向。村民一抬头，刚刚两人却凭空消失，她们哭喊着是神仙降临。
白筠窝在他怀里，没受到一点冷风。直到脚下有实际的触感，才探出脑袋。
公良祁抚平她头顶翘起的一缕头发，“逃跑的几个，进这座山了。”
“去追吗？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嗯。”公良祁手指打开，山边风起云涌，一棵棵树斜倒，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他停了手，随意抹了一下嘴唇，瞬间变得有些红了。
白筠走近打量宽敞的木屋，身后突然传来的光将整个内里照亮。公良祁将夜明珠塞进她手里，“等我。”
“嗯，好。”她忽略掉在黑夜无比响亮的心跳，安静的只有虫鸣风吹的山脚仿佛是巨兽的足边，而她因为这一颗尚带体温的夜明珠，变得安心了
她找了一根树藤编了一个小兜子把夜明珠挂在屋内的树枝上，之后找了一块布锦和木炭传书给凌夜。
黑夜像浓墨一般，白筠只是冲着天空吹响一个奇特的小调，一只沉浸在林中的小麻雀飞来，引出一声嘹亮的鸣叫。
白筠将布绑在小麻雀的脚上，柔声道：“辛苦小任，将信送到凌夜手中。”
它轻啄了下白筠的手指作为回应，之后便展翅飞入空中。
上灵村一事并没有真正的结束，幕后之人隐藏得很深，而他们究竟还藏了多少妖魔尚不得知。白筠撑着下巴听着呼呼的风声，这地方应该远离上灵村了，气温是那种深秋的寒意。
而山中穿梭地公良祁才像一个真正的妖，只能察觉到陡然的风声穿过，惊起的寒鸦展翅飞走。公良祁不费吹灰之力就寻至山洞，里面很安静，流淌出危险的气氛。
“饶，饶命……”
公良祁没说话，只静静地站在那处。
似乎是无法忍受同类且强大的气息，里面的几人很快出来，跪在公良祁面前，“我们也是被逼无奈，那个妖女强迫我们吃下妖丹，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
是否被逼尚且不论，成妖之后杀人他也并不想管。可是小国师清泠泠的声音犹在耳畔，她说若是他出手，这些脏东西很快就没了。
如此，那就实现小国师的愿望好了。
那几人还未过多辩解，公良祁便不耐地出手。如海浪般的气流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跪在地上的腿陷入泥土，很快他们就七窍流血，面色迅速衰败。
处理完这几人，公良祁冷声道：“还不出来。”
里头的人出来，正是李淮亭。他看见地上如同骷髅的几人，瞳孔一缩。
他神情灰暗的跪下来，“我不想辩解，只求您能让我完成一些事，之后便随您处置。”
“死人的话才更可信。”
李淮亭抬起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您杀了这些妖人，是为了救人，而我可以帮您引出幕后的人。您知道暗器阁吗？曾经我还给赵原西递过消息，我还有一批妖魔藏在孟山！我知道孟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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