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担忧
四周昏暗，两旁是血红的曼珠沙华，散发着幽暗的红光。
中间是一条小道，通向前方一个巨大的圆台，圆台中央设有一个规模宏大的祭台。
祭台分三层，三个方向皆有上去的阶梯，每到一层，阶梯便中断一次，继续通向上层。最上层是祭台的中心，最中间有三根银灰色的柱子，顶端弯曲相连，中间有一株血红的曼珠沙华，凌空而转，红的渗人。
祭台边缘每个阶梯口旁都设有两个焰台，使整个祭台显得格外庄严。
苏木站在祭台中央，身旁是一个虚影，承载着赤焱的意识。
“你觉得你能坚持多久？”赤焱语气悠哉。声音飘荡在周围，分不清方位，但无处不在。
苏木在一旁静心打坐并不理会，额间已是虚寒层层。
赤焱的意识是本体意识，即使不召唤他也可以出现，他只能加强己身来压制他，尽可能掌控这副身躯。
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将自己关在这昏暗的地方，他要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掌握操控权，可惜两种意识总是交互出现。
每次他都需要耗费极大地精力去压下赤焱的意识而独占身体，而赤焱的反扑却不似他这般艰难。
“你是压不住我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放弃吧”赤焱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几声嘲笑之音。
“闭嘴！”苏木厉声吼道，夹杂着一股能量打在四周的石壁上。
他相信苏桃桃不会死，凌渊一定会救她回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他记得那日的每一幕，看到她浑身是血，那一刻他很绝望，可那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待在他的意识深处。
伤她最深的竟然是他，该如何原谅自己？
若她不在了，他定会拉着整个魔界陪葬，连同自己一起，也不至于在这世间独自徘徊。
若她还活着，他定付出一切也要主宰这副身躯，该来的都来吧，往日恩怨由他来了结。
“她若是不在了，我定让你陪葬！”苏木将苍心的元神幻化出来，微施法力，整个身躯顿感不适。
“啧啧啧，别冲动”赤焱虽在劝阻，但语气中丝毫没有害怕之意，似乎料到他不可能如此行径，至少在确认那丫头消逝之前不会毁了元神。
“我真搞不懂那个凡人有什么好，我魔界什么样的绝世美人没有，何必惦记一个只有数十年光景的蝼蚁？”
赤焱这次没有反扑，还能与之以他所谓的和谐方式交谈。
说实话他对这个与自己本体差别甚大的元神很是好奇，想不通自己如此一个生在黑暗中的灵魂，如今除了杀戮、权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为何会衍生出这么一个超然脱俗又痴情的形象。
但此刻就像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话，还不用防着，因为他一眼便可看穿他在想什么。
竟还有点舍不得让他消失了，心头为这想法笑了笑，仅有的一点良知还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你不会懂的”苏木回道。
“你不说，我怎么懂？要不，你给我讲讲”赤焱的虚影缓缓屈身半蹲在他身旁看着他：“说不定我能被你感化呢？”
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会对那个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凡人如此一往情深。
可惜他也不知道为何他和这另一半元神始终无法相融，记忆无法互通，或许是他的意志太强，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他眼里的那些情情爱爱他早就不需要了，他想要的是让所有人听命于他，绝对的权威！
这片刻的沉思被苏木的提问惊破。
“你有过，一定要守护的人吗？”苏木第一次向他提问。
赤焱闻言忍不住嗤笑几声，片刻后起身看着几台中央那朵浮于空中曼珠沙华，眸中闪过一丝柔和，但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他回答。
“所以你不会懂”说罢，苏木闭上双眸，静心运气。
赤焱的虚影轻声说了句‘无趣’便走开了。
他看着眼前的曼珠沙华，再次陷入沉思，心中却回荡着苏木方才为他的问题：
——你有过一定要守护的人吗？
他，有吗？
或许从前有吧，可惜已经不在了。
…
妖界，柏桑寝殿之外。
“怕什么，大不了跟他拼了”裂天语气暴躁，一副义愤填膺之状：“妖王若让我打先锋，定不辱使命”
“行了，别添乱了，如今妖王有伤在身，当务之急是尽快助妖王养好伤，也好稳住古藤一行人”荼蘼摇摇头，忙阻却道。
连裂天都看出现在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古藤，而是赤焱，但据妖界探子回报，魔界并无任何异动。
可越是这般平静，他的心里就越不踏实，但依赤焱的性子，他若是要动手，定是人尽皆知，不会暗地偷袭。
这倒算是他黑暗人格中唯一的亮色，许多自诩正派的人士或许都做不到。
又或许只是赤焱此人过于自负，但不管怎样，这对目前的妖界来说是个好消息。
“那个老家伙若是敢胡来，我裂天可不答应！”裂天一双怒眸站在荼蘼面前，双拳紧握，俨然一副要吃人的神色。
“你能如何？他毕竟是妖界长老”荼蘼闻言也是无奈，还是这般暴躁，继续道：“别忘了，妖王说过不要轻易招惹，你是又想领藤鞭了？”
他是妖王几十年前带回来的，不知底细，是个半妖，只是谁也不敢多言。
不得不承认裂天这个半妖倒是有几分能力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不服管教、爱逞匹夫之勇，除了妖王，他谁的话也不听。
这暴脾气他也是束手无策，若是不能稳住他，指定会出乱子。
裂天没有回话只是不服气地‘切’了一声。
“荼蘼，裂天！”
荼蘼还想说些什么，还未出口便被拦截下来，他转过身看向‘彼岸阁’内，柏兮的身影从中蹿出。
‘彼岸阁’也是百年前妖王突然让换的，从哪个时候开始妖王就变了，有一个传闻说是因为那个人的突然离开。
对那个人他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是三百年前妖王捡回来的，费了数十载才将其救回来，但他从未见过，也不知其身份。
只知道妖王很是在意此人，却从不让人靠近，也不敢有人非议，其实他心底大概也猜到此人身份不一般。
“怎么了？”荼蘼见他到了跟前开口询问。
“快快快，去拦住我哥，他又要出门了”柏兮一副既担忧又慌乱，还夹杂一丝生气的神情。
闻言，裂天与荼蘼瞬间掀开柏桑冲了进去，柏桑踉跄几步终于稳住身形，愣在原地，看着冲进阁中的二人，心头火气更甚。
他好歹是妖界二殿下，不要面子的吗？一个二个心中就只有他哥，回头再算账，哼！
甩开此刻的报复心理，转身跟了进去。
三人到了玉衡寝殿，玉衡被柏兮的术法控制无法离去，若不是他受了伤岂会如此？
荼蘼给柏兮使了个眼色让他解除法术，柏兮当然听话了，这次之事等他哥好了指不定会如何收拾他。
但是他不能看着他出去，如今身受重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妖界怎么办，他怎么办？
“妖王，如今局势微妙，您是要去哪？”荼蘼实在想不出妖王这个时候还要去哪。
他的伤是摩羯打得，是因为那个苍心元神附身之人，若是妖王不承担下所有，也不会落得今日的狼狈模样。
“是啊是啊，哥，你就好好养伤吧，你老是说我出去鬼混，现在怎么反过来了？”柏兮在一旁劝道。
还好他提前知会了这二人多来探望，他哥这半月来行踪实在奇怪，三天两头往外跑，主要是受了伤还不消停。
往常都是他出去鬼混被他哥逮回来收拾一顿，如今反过来了，他又不能收拾他，只能叫人来帮忙了。
玉衡没有想到荼蘼和裂天竟会出现，神色突然变得有一丝慌乱，他看了一眼柏兮，一副‘谁让你叫人来的’的神色看得柏兮毛骨悚然，迅速躲到荼蘼身后。
看来得想个像样的理由先搪塞过去，他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思忖片刻，开口道：“我妖界如今面临的威胁来自魔界，若以己之力还无法与魔界抗衡，我出去是寻凌渊，他虽脱离魔界，但在魔界的根基却依旧很深，若有他相助，我妖界会轻松很多”
玉衡放下茶杯，心中仍有一丝慌，荼靡此人心思细致，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可以骗得过去。
荼蘼心中仍有一丝狐疑，但妖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只是静静看着他却也不言语。
玉衡一阵心虚，又斟了杯茶端起饮下，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哥，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不是我说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你出去能干什么呀？到时候被欺负了还得唤我去救你，别惹麻烦”
柏兮此刻正被自己方才稍使法术就捆住了他哥而沾沾自喜，话落也没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
想到当初他想出去，他哥说等他打赢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可现在他又不想出去了，他哥伤得这么重，他哪还有心思出去鬼混？
只见除了他，屋中的三人脸上皆是黑线压面，一声陶瓷碎裂的声音传出，柏兮似是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容一僵，眸光缓缓移向玉衡。
“能耐了？”语气十分有压迫感。
柏兮闻声顿时吓得嘴角抽抽，下一刻人就毫无骨气的跪在他身侧，伸手扯着他的衣袖开口道：“哥，我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虽然他哥现在身负重伤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从心底里对他的那种畏惧从未改变过，哥就是哥，他这辈子怕是都没办法翻身了。
除了玉衡，其他两人脸上的黑线更甚，荼蘼无语地扶了扶额，这小子在他面前放肆的不行，在妖王面前倒乖得跟个兔子似的，这时候怎么不顾及他堂堂妖界二殿下的尊严了？
玉衡知道他其实是在担心他，转念会心一笑：“起来吧”
柏兮笑着起身，玉衡突然咳了起来，弯下了腰。
“妖王”荼蘼与裂天异口同声。
“哥”柏兮笑容顿消，担忧喊道，上前扶着他，轻轻拍了几下。
荼蘼立马前去阻止他，妖王又不是呛着了，他是内伤，如何拍得？
“妖王是内伤，拍不得”荼蘼松开他的手。
柏兮一副恍然大悟加忧心自责的模样看着玉衡，转身端起茶壶斟满茶。
片刻玉衡才缓过来，柏兮将斟好的茶端给他：“哥，来，喝茶”
玉衡接过茶杯，看着一脸担忧的柏兮，眸中顿时变得柔和，这小子平日里虽然不靠谱，但此刻让他觉得煞是温暖。
转念又想到了舒儿，他的舒儿也会如此担忧他吗？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自己的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摩羯用魔戟中伤他，这伤可没这么容易好。
转眼数月过去，他也才勉强恢复了一两成，前期本就是最严重的，功力最浅，魔气最甚，恢复极慢。
“哥，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柏兮看着他这柔和的目光，觉得比平时那种吃人的目光更瘆人，他摸了摸后脑勺缓解压力。
玉衡微微一笑，转神看向别处，开口道：“臭小子”
柏兮闻言乐呵呵地笑了。
见此状荼蘼与裂天也忍不住笑了，如此和谐的画面希望永远不要被打破。
片刻后才恢复往日的气氛，玉衡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今日是出不去了。
罢了，若是舒儿醒了，若离定会寻机会告知，如今还是忧心忧心妖界的事情吧。
柏兮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肩，一脸悦色地开口道：“哥，虽然你受伤了，但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你说什么？”玉衡本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他受伤这小子还开心？
荼蘼与裂天也是一愣，这少主怕是糊涂了。
柏兮一慌，忙开口补救道：“听、听听我说完啊”
“你说”玉衡憋着气没有发作，他倒要听听他为何开心。
柏兮吐出一口浊气，继续为他揉肩，接着道：“你虽然受伤了，但从今往后再也不必对魔界奴颜婢膝，你是我妖界堂堂妖王，岂能向他人低头奉承，赤焱也配，呸！”
听到这本想饮口茶的玉衡动作停了，拿开唇边的茶杯，看杯中之水微微摇晃，原来在他眼里他是堂堂妖王，是他心中那个值得敬畏的人，所以他假意屈尊魔界才会让他那般反逆。
本以为是他不懂事，原来一切原由在他，不，在真的柏桑身上，在他们真挚的兄弟情上。
倒是有一丝羡慕柏桑了，有一个这么敬佩他的弟弟，想着小时候舒儿对他也是这种情吧。
“哥你放心，若是他魔界敢进犯，来一个杀一个，我妖界怕他？”讲到这柏兮更是眉飞色舞，简直是要飞起来，继续道：“裂天，荼蘼，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裂天想也没想就干脆地回道。
他没想到平日鬼混的二殿下竟这般对他胃口，魔界若是敢来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队，杀一窝！
闻此言，柏兮自是得意得很。
荼蘼也被他这番话震撼到，他也没想到阿兮会有此番言论，此话虽振奋人心，但却是匹夫之勇。
“阿兮，我问你”玉衡突然开口道：“如果有一个人，他一直觊觎你珍视之物，你当如何？”
“打他呀，打到他服气，看他还敢不敢惦记不该他的东西”柏兮想也不想回道。
“打不过呢？”玉衡追问。
“那就躲起来”柏兮回道，也是不加思索。
“若是躲也躲不掉呢？”玉衡仍旧追问。
柏兮开始思考，缓缓开口道：“那就先保护好自己，暗中修炼，终有一日不用再怕他”
玉衡闻言出声一笑，回道：“对”
得到哥哥的肯定，柏兮自是十分开心，嬉皮笑脸，完全没有理解其中含义。
荼蘼却听懂了，心头忍不住叹息。
“好了，我不会出去的，阿兮、裂天，你们先回去，荼蘼留下”玉衡下到逐客令。
“那我先走了，回见”柏兮拍拍屁股走人，问题都解决了。
裂天也什么都没想就退下了，他从不质疑妖王的决定。
两人都走后，荼蘼开口问道：“妖王有何吩咐？”
“如今我妖界形式紧急，虽赤焱那边还未有动作，但不可放松警惕”玉衡眸光十分认真。
“是”荼蘼回道，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继续开口道：“妖王，以我妖界如今的实力，要对付魔界恐怕…”
玉衡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也正是他的计划，荼蘼说出来与他主动提出来效果是不同的。
“这我自然知道”玉衡微蹙眉，开口道：“所以我们必须拉拢可以笼络的一切势力，有了盟友，魔界自然不敢随意出手”
以往不敢确信凌渊是否能成为盟友，但此刻他可以确定凌渊是可靠的。
除此之外，这次还可以将自己的力量稍露头角，名正言顺。
“妖王是指，凌渊？”荼蘼试探性地问，想着当初送他回来的也是魔界的轻雲，她是凌渊的人。
玉衡点点头，又开口道：“不只是他”
荼蘼疑惑，除了凌渊还有哪方势力？
看着荼蘼这满眼猜测的神色，开口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凌渊那边的人你便代本王与之接洽，随时将情势告知本王，接下来本王要安心养伤”
“是，那荼蘼先行告退”荼蘼作礼退下。
他走后，玉衡拂袖幻化出一株彼岸花，这是那朵沾了舒儿血液的彼岸花，他一直相信这与舒儿的命相连，此花光晕不灭，舒儿就一定还活着。
看着这花光芒亮了些，他心情跟着变得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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