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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幸存者


  “都说是葛郎中给医治好的,要么没做法事,没请师婆子,怎么人就醒了?”老妇人道。

  “葛郎中上回还给我们村子一个人给治毁了,差点出人命,闹了一阵子呢,怎么转眼就将昏迷两年的人给瞧好了?怪了。”

  “那人在葛郎中家呆了两年了,哪里是一下子给瞧好的。”

  牛车驶了过去,栗蔚云也大致听明白了事情,原来是另有缘由,并非是与她情况相同。

  她翻身上马,抓着缰绳正准备策马回城,身后老妇人的声音再次的传来。

  “不仅好了,那人还支支吾吾的能开口说话了,说自己以前是军械坊的工匠。”

  大火,两年前,军械坊工匠?栗蔚云忙回头朝牛车望去。

  “大娘,你说的那葛郎中医术这么神吗?”她调转马头跟上牛车。

  老妇人朝她打量了一眼,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眉目清秀,笑起来像朵花儿似的好看,挺讨人喜欢的,也乐意和她说话。

  “葛郎中的医术咱也说不准,但是这个人的确是葛大夫给瞧好的。”她挪了挪身子,靠在身后的一床棉被上,笑着一脸的褶子继续的说,“葛郎中将人给带回来的时候,那人满身是烧伤,就差那么一口气了。”

  “村上的人都说这人过不了夜就肯定咽气,让葛郎中别招惹麻烦,人从哪儿捡来丢回哪里去。葛郎中倒是心善的,见人还活着就没丢,没成想这人三五日还没咽气,葛郎中就一直给留在家里头。”

  老妇人说着又推搡了下身边的少妇人胳膊,对她道:“你别说,这葛郎中还真是心地好,那人一直昏迷,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他跟照顾亲儿子似的照顾,这人就照顾醒了。”

  “葛郎中给人瞧病,说实话我是瞧着不行的,也就是心眼实诚,心地好。”

  “大娘和葛郎中是一个村子的?”栗蔚云问。

  “是。”老妇人和蔼可亲的笑道,“他就住在我家隔壁不远,丫头,你是家里头有人病了,找他瞧病吗?”

  “是。”栗蔚云敷衍的点头道。

  “你若是不急就跟着咱们,我带你去他家,若是着急啊,你就先去。沿着这路直走,大概七八里地有个石板桥,桥头有棵老槐树的那座,过了桥在走两个村子就到了。咱们村头有个土地庙,好辨认。”

  栗蔚云朝老妇人道了谢,便驾马先行,按照老妇人所指的路,来到了村子上,向村民打听到了葛郎中的家。

  一个篱笆小院,几间土石砌成的房子,院子内一个小棚子里养了一头猪,旁边的院子里有几只鸡正在四处的啄食。

  她将马拴在门前的一棵老树上,走到柴门前喊了声,屋内走出来一位两边花白,年近花甲的老人,步子有些蹒跚。

  “是葛郎中?”

  “小丫头,你找我瞧病呢?”

  “是,我听说葛郎中医术了得,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都给瞧好了,所以来请葛郎中给我也瞧瞧。”

  葛郎中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瞧出哪里有什么病症,便请她到堂屋里。

  她进门就嗅到了满屋子的苦涩的药味,一侧的偏房内有轻微的响动,她朝那边看了眼。

  葛郎中轻叹道:“是个病人。”

  栗蔚云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葛郎中让她坐下来,望闻问切了一番后道:“丫头,你没什么病症,就是气血有些虚而已,多休息补一补便无碍了。”

  栗蔚云道了谢。此时偏房内又响起了动静,葛郎中起身过去,栗蔚云便也跟了过去。

  偏房内窗户很小,虽然刚是午后,但光线昏暗,只见低矮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人,五官已经被烧伤,皮肤皱皱巴巴,扭曲在一起,在这样的光线下猛然望去,有几分可怖。

  “恩公。”那人唤了句,内息不足,声音很轻,还带着激愤嘶哑。

  他忽然瞥见了站在门前的栗蔚云,立即的想拉着被子盖子自己的脸,显然手上的力气不足,被子没有扯动。

  葛郎中回身瞧见她跟进来,忙道:“丫头,别吓着你了,快出去吧。”

  “无妨。”她朝里走了两步,见到旁边矮桌上有水壶,倒了杯水递过去。

  葛郎中接过水杯,喂那人喝下,扶着那人重新靠在床头的一摞陈旧的被褥上。

  栗蔚云也走到了床边,那人伸手想遮挡烧伤的脸,可伸出来的双手也是一块块皱皱的皮肤,。

  “听说你以前是军械坊的工匠?两年前被烧伤的,是因为两年前浇铸房大火吧?”栗蔚云直言相问。

  躺着的人愣了下,颤颤的移开双手,直直的盯着她,继而有些失神。烧伤的双眼角皮肤皱成一团,让他双眼只能够半睁。

  “你不害怕吗?”栗蔚云再次的问,“我能够听说此事,知道你活着,找到这儿来,想必要不了多久军械坊的人也会找来。”

  显然这话将躺着的人吓到了,他目光有些惊慌,手也跟着轻颤,似乎在摆手。

  葛郎中见他害怕,对栗蔚云问:“丫头,你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找他的?”

  栗蔚云看了眼葛郎中没有回答,而是对床上的人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不少的事情,也清楚军械坊当初是为了杀人灭口。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在这儿,不仅你,恐怕连葛郎中,甚至这村子上的人都会被你连累致死。”

  他惊慌的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声音沙哑,也很轻很慢,像个刚学会说话不久的人,咬字还不是很清楚。

  “你什么都不知道军械坊当年为何要灭口?”

  躺着的人依旧是摇头,不断地强调自己不知道。

  “我来并非是要害你,我是想救你。”

  葛郎中此时也听出了事情的大概,知道事情严重,会要人性命。不禁心中也害怕起来。

  他好心的救了此人,照顾了两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也没求有什么回报,但是也不能最后被连累?

  “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葛郎中应该也知道前段时间军械坊熔炉房坍塌的事情,许多的人被军械坊抓去,现在还没有放出来。”

  “那可怎么办?”葛郎中着急了,他安安稳稳的活了一大把年纪,不能临了了还飞来横祸,不得善终。

  栗蔚云没有回他,看向床榻上的人,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地拿开那人遮面的双手,声音轻缓地问:“两年前军械坊为什么会失火,他们为何要杀你灭口,他们想隐藏什么?”

  那人依旧轻摇着头,神情哀痛绝望的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现在朝廷在调查军械坊,我们需要知道军械坊的罪,你只要告诉我军械坊还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那人听到这儿,神情微变,目光不再惊慌闪躲,而是落在了她的脸上。

  葛郎中在一旁惊问:“你是朝廷派来的人?”

  栗蔚云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躺着的人:“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的遭遇申冤?军械坊掩藏的必然是危害百姓,祸乱社稷之事,还请你能够直言相告。”

  躺着的人眸子微缩,一瞬间失神,好似回想起什么,身子轻颤了下。栗蔚云也松开了他的手臂。

  “我只记得大火,记得烧死了很多人,其他都记不清了。”他这次不再惊慌,回答的很冷静。

  “不记得?”

  “我真的不记得。”

  她瞧着躺着的人并不像是说谎,看了眼一旁的葛郎中,询问情况。

  葛郎中拧着眉头道:“昏迷了两年,刚醒过没几日,记不清当初的事情也算是正常的。”

  “那还有可能恢复记忆吗?”

  “他是昏迷太久缘故,按理来说,静养段时间,身子慢慢康复了,是能够记起来的。”

  她沉思了片刻,对葛郎中道:“此人活着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是会给你和村子上的人带来杀身之祸,葛郎中不如将此人交给我,我带回城中医治静养。”

  葛郎中闻言,立即的同意了。

  她询问了葛郎中关于此人身体的状况。并无内外伤,只是因为躺了两年,身体太虚弱,暂时还不能够下地走路,其他并无太大问题。

  她向葛郎中借了板车,然后将此人抬到板车上,把板车栓在马后。

  临走的时候,她再次的嘱咐葛郎中:“此人的任何消息不要外传,以免给自己惹来麻烦,若有人来打听此人,就说家人寻来给接回去了。”

  葛郎中忙点头应是。

  那人躺在板车上神情有些呆滞,刚刚从屋内挪到车上,怕是也用尽了他的气力。

  驾马回去的时候,正好在村子口的土地庙附近见到了牛车上的老妇人。

  她瞧见了板车上的人,好奇的问:“丫头,你怎么将葛郎中家的病人给带走了?”

  栗蔚云冲她笑了笑,没做解释。

  待栗蔚云打马过去后,老妇人立即的拍了拍老伴道:“这莫不是偷人的吧?”

  老翁责怪她道:“你就会瞎猜,偷人也不会偷一个烧成那样还瘫了的人,你若好奇待会到家你去葛郎中家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我可不得去问问,若是偷人那还了得。”

  老翁斜了她一眼,继续的赶车。

  栗蔚云慢马缓车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由于担心板车上的人被瞧见,用被子遮挡全身。

  回到小院前,瞧见里面灯光通亮,她刚想去推门,听到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是秦安和小西。

  她推开门,黑豆从堂屋奔了过来,直接迎面扑在她的身上,她摸了下黑豆,将它从身上赶下去后,堂屋内笑的前仰后合的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小西先秦安几步走到院门前,瞧见外面板车上拉着什么,好奇的跑上前看了眼,见被子下面似乎是个人,立即的掀开,见到被子下的一张脸,吓得惊叫了声,退了几步,伸手抓着栗蔚云。

  “他……他是谁?”

  栗蔚云拿开他的手道:“将人扶到屋里去。”

  “我……”他害怕的朝板车上的人看了眼,没敢动。

  秦安走出来,也瞧见了板车上的人,心也被惊得紧了下。

  “何人?”

  “两年前军械坊大火幸存的人。”

  秦安当即便让小西帮忙将人扶进去。小西看着板车上人的面容,心中畏缩,但是瞧见秦安在瞪他,不敢躲避,硬着头皮走上前。

  躺着的人轻声歉意的道:“小兄弟,吓到你了。”

  小院总共就三间卧房,秦安将人扶到小西的房间,随后吩咐小西去给此人弄一些吃的来,然后询问栗蔚云从哪儿寻到此人。

  栗蔚云将此人的情况都告诉他后,道:“现在他的身体需要好好的静养,希望他能尽快的记得以前的事情。”

  小西买了些东西回来,在房中照顾此人,栗蔚云和秦安便走到了院子中。

  “此人的消息,你有通知胥王吗?”秦安在院子中的一个木墩上坐下来。

  “没有。”她也走到他地面的木墩上坐下,“现在此人没有能够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先不必告知胥王,待他记得以前的事后再说吧。”

  过了片刻,小西抱着被褥耷拉着脑袋从屋里出来。

  “干什么?”秦安问。

  “公子,我要和你睡一间。”

  秦安知道他是害怕,白了他一眼,教训道:“去睡马厩里!”

  “公子……”小西可怜兮兮的唤了句。

  栗蔚云笑着调侃:“我都没见过你这么大的少年,胆子这么小的。”

  小西垂着头一副委屈模样,秦安无奈的对他摆了下手道:“滚去吧!”

  小西立即乐呵的抱着被褥朝秦安的房间跑去。

  接下来的几日,小西一直在照顾此人,栗蔚云在小院的时候,也去看望他,得知此人名叫胡全。

  胡全身体状况倒是有明显得好转,至少能够独立的做起来了,只是双腿太软,暂时还不能够站立。

  军械坊的事情也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两个片段,但是对案情根本没有什么帮助,却也已经是很好的一个预兆。

  朝廷下派官员对此案情暂时尚未有任何的进展,但是胥王那边冯锦却是对此事已经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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