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疼痛

　　“呃——呃啊啊啊啊啊——”利亚姆发出非人的惨叫，瞬间从剑身绽放出透体而过的奇光，恶毒地刺向他全身要害。他拼命想要把黑剑丢掉，但它正如陷阱般死死困住利亚姆，咬住利亚姆的双爪，使它手指不能屈伸，浑身历经煎熬，鲜血在它体内仿佛沸腾般炎热，烧灼着它的五脏六腑，令它痛苦难当。

　　听着利亚姆的惨叫，希兰度心头掠过一阵快意，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盯着利亚姆，一步一步朝它走去。

　　“龙之国……我说过……我要毁掉……你们吞噬着我们的理智，是你们把我们变成了疯子。”

　　利亚姆咬紧牙关，拼命凝聚理智，想利用它的不朽龙魂攻击希兰度。但黑剑上的斑驳符文牵制住他，每一道符文都以精妙的术式压制它的所有力量。

　　希兰度花了十年来研究从上庭商人那里得到的石板。

　　起初石板上的符文看似毫无意义可言，全然唐突胡乱刻画。但当希兰度下意识地用自己微末的神力进行镌刻时，实际的效用开始浮现。

　　正如学习语言和数学那样，希兰度一直保持着自己勤勉的学习态度。他不断地尝试和实验，破译矮人符文的秘密，经过数年如一日的不懈努力，他终于明白了每个矮人符文的含义以及它表现出的效果，并且还尝试出一些特定的搭配，从而让符文力量倍增。

　　他与阿比盖尔相互扶持的那段时间里，深深了解到自然万物的根源。

　　所谓大自然，确实是太阳的造物。太阳的光和热激活了土壤中的生机，植物与动物都仰赖太阳而生存，太阳就是生机和原动力，是万物的起源。但金、白双日也有其对立面，亦即说是，银、灰双月。月的力量是冰冷、冻结和死寂沉眠。经过如此原理阐释后，希兰度在黑剑上刻满符文，注入自己的神力，令其逐渐成为一件近神之物。

　　“‘反噬’，‘自我残杀’，‘自食’，‘内耗’，‘内部混乱’，‘月’，‘冰冷’，‘死亡’，‘恐慌’，‘寂静’，‘人’，‘自然界’……。”希兰度一步一步虚弱地走上前，手按在利亚姆灼热的鳞片上，它痛苦难以自持，根本无法反抗，“这是我专门为你们龙血者准备的礼物，这把剑的力量会让你消耗自己……”

　　黑剑上的符文是矮人们对于这世界真谛认知的显现，代表着世界本源，能够号召那些原始概念的具现化，使它们确切地产生影响力。寻常的物品承担一枚符文就会自我崩解，但这把黑剑不一样，超过上百道符文在剑身上篆箓，而剑身却毫无损坏痕迹。

　　就是这样可怕的兵器，伴随着由希兰度精心设计，无数与“太阳”、“龙”概念相反的世界力量，将利亚姆死死压制住。

　　“父——父亲——父神——”利亚姆战栗着，寻找龙神的帮助。

　　“不会来了。”希兰度靠在利亚姆的身上，它握着黑剑的双手中不断流出鲜血，剑一直残酷折磨着它，“如果那家伙有能力，为什么还要借永世王龙的力量寻求永生呢？”

　　利亚姆内心震撼不已，这一点是瑞安龙教的终极秘辛，他们所崇拜的龙神，也是借由永世王龙的赐予才获得轮回再生的无限力量，只有最高阶的龙祭司和他这样的龙选者能够了解这隐秘的事实，渊博的神学家们或许能从经典与《龙歌》中推测出些许端倪，但绝对不可能像希兰度这样信誓旦旦地说出。

　　“拜托……一点就好……”希兰度伸出手指，沾染利亚姆伤口中流出来的龙血，放到口中吮吸。

　　生命力……涌现。

　　利亚姆的真龙鲜血具有极其强大的再生力，被希兰度吸收后，他的身体也得到了相当的力量。在他伤口处开始迅速结痂愈合，而他的精神逐渐重新明亮，意识也慢慢凝聚完全，他的身体在迅速向巅峰状态恢复。

　　天空中忽然传来飞龙翱翔的声音，气息似有龙血武士快速接近。希兰度当即握住黑剑剑柄，随时准备将它推进利亚姆体内，将利亚姆处决。光是双手握持就足以让利亚姆痛苦煎熬，若是整把剑刺中它的要害，利亚姆恐怕真的会当场命绝。

　　当那骑龙武士靠近的时候，希兰度瞳孔一缩。

　　又是……死而复生者。

　　白袍冠军克莱蒙特死死盯着利亚姆僵硬痛苦的神情，目光落到它手中拿着的黑剑上，表情迅速变化了几下，他对希兰度愤怒咆哮：

　　“你对龙主都做了什么？”

　　“和你无关，你只要知道，你们的‘龙主’现在只不过是我的俘虏。”希兰度象征性地用力一推剑柄，黑剑划开利亚姆的手掌心，痛得它嘶叫不止，它身体鳞片表面浮现出大量颜色相同的符文痕迹，压制住它的龙之力。

　　“把龙主陛下放开！”克莱蒙特几近狂怒，“希兰度！希兰度！希兰度！又是你！”

　　“只要你们的国土还没被毁灭，你们就会不断地见到我，或者见到我的成就。”希兰度冷笑一声，随后拉着黑剑剑柄，拖着利亚姆往石台方向快步走去。而利亚姆的身躯像是被这把剑伸出的无形绳索捆住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分开。

　　克莱蒙特脸色阴晴不定，只能驭龙跟上。

　　石台的状况，万分恶劣。

　　巨龙米利安达乌斯撞上屏障后，身体迅速往外滚去，落在旁边的森林之中，压垮大片树木，随后昏死过去、不省人事。然而无论精灵还是人类，都能清晰看到，方才巨龙身体降落撞击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一大片裂痕，整座屏障光芒闪烁，动摇不止。

　　龙祭司们当即上前，召唤出类似龙炎的奇火，烧毁了维系屏障的精灵法术，整座无形屏障顷刻间消失，从四面八方将石台团团围住的巨龙军团当即在震天响的鼓声中发起总攻势，迈步朝石台冲锋过来。

　　每一个巡林客都在战死前起码杀死数十名龙之国士兵，他们各自占据在树上，神情冷漠且孤独，似乎拉弓射箭就是他们唯一的本能。直到龙之国士兵冲过来，朝他们投出长矛、标枪，或用大量弓矢覆盖，他们纤细的身躯才从树上跌落，没入茫茫大军之中不见踪影。

　　当巡林客们毫无希望地反击时，精灵们已经从石台的低处逃走，沿着侧方阶梯往上爬，本能地钻进看守者栖身的洞穴，他们都很不安。

　　精灵们的共情能力很强，他们能感受到周围的情绪。而今天对他们来说便无疑是最可怕的日子，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感受到的情绪要么是绝望、迷茫、悲凉、痛苦，要么是嗜杀、暴怒、冷血、盲从。

　　那些从森林中逃走的珍稀生物，独角兽、飞马、小精灵们也赶紧逃入洞窟里，并不是打算借着洞窟的地形防守，而是希望在临终之前能和同伴们待在一起。

　　还有许多精灵并没有逃进看守者的山洞，他们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头蹲下，在他们身上开出藤蔓和花朵，脚下长出根须，想就此变成一棵植物，逃避现世的残酷。但龙之国的士兵可管不了这么多，他们抓到这些举止呆滞的精灵，将它们连根拔起，然后争相带向部队主官邀功。

　　石台顷刻间易手，黑衣冠军赫里卡带着一队精锐的龙血武士封锁了看守者石洞，同时命令士兵们各处巡察山洞的额外出口，避免那些躲进去避难的精灵和人们有机会金蝉脱壳。

　　事情如此，于是，当希兰度压制着利亚姆，靠近石台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战火摧残过的精灵乐土。

　　这些树木都有灵性，当龙之国大军无情进驻、杀戮巡林客们的时候，它们的叶片一瞬间哗哗落下，枯黄洒满地面。整片石台森林化作成千上万冰冷伫立的黑色骷髅，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悲愤与抗争，它们原本坚韧耐腐的树干也瞬间变得千疮百孔、满是疏漏，宁愿自我消解也不愿被龙之国砍去使用。

　　整座石台……

　　“死掉”了。

　　希兰度内心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他用力将黑剑从利亚姆手中拔出来，改刺入它的脖子。利亚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嘶哑的龙吼在战场上方久久回荡，引发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传来时，便看到了挟持着利亚姆的希兰度，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极度震惊。

　　龙主，龙之国的统治者，而今竟被挟持。

　　“滚！”希兰度愤怒咆哮，“滚出这片土地！滚出整座森林！这地方不会屈服，这世界不会屈服，精灵不会屈服，人类更不会屈服！”

　　黑衣冠军赫里卡凝视着希兰度，心中腾起无数复杂思绪，“希兰度”，又是希兰度，他到底要给龙之国添多少麻烦，才懂得停下来？

　　他用力一挥大斧，同样以嘹亮声音响彻：

　　“希兰度！我捕捉到了你孩子们的踪迹，他们现在就躲在这岩窟里。放了龙主，我就保你一双子女安然无恙。否则，利亚姆大人龙躯不朽，而我将亲自处决你的后代。”

　　希兰度瞪大眼睛，而利亚姆报以沙哑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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