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看守

　　天色阴晴不定，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不安。

　　精灵们被龙之国的侵入惊醒了，还有许多森林中的自然精魂，稀有野兽，他们都来到石台避难。他们本以为到了石台就会安全，但一靠近这里，就能看到天穹上的龙火裂痕，更平添无数烦恼。

　　防护罩是看守者亲自布置的，但它也难以抵抗巨龙的吹息。传言龙炎是从太阳本身中取来的力量，而又有什么东西能抵挡太阳的威力呢？

　　希兰度站在石台的高处，手握圣山之锋。他处在整座石台的顶部，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精灵们将土壤带到本寸草不生的石台顶，将其铺满，再用狂野之风吹拂，土壤中自然生出无数植物，犹如石上森林。

　　阿尔德里克在石台侧面的天然阶梯上，抬头看着希兰度。

　　“你在那里干什么？”

　　“有事要办。”希兰度隐身到丛林之中去。

　　“你和看守者说得怎么样？你在山洞里呆了好久。”阿尔德里克征询情况，“他是我们之中的长者，我们都相信他的意见，如果他……”

　　“他拒绝了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不要以为你们是精灵就可以随便侮辱我。”希兰度皱紧眉头，“我是人类，人类是世间一支值得骄傲的族群。我们也许历史没有你们悠久，但我们创造的文化一样光辉灿烂，我们的意志和态度一样值得重视。”

　　阿尔德里克很不高兴。

　　“你说话真不动听。”他不满地说，“我们精灵有一点比你们好，我们都很随和。我们从来不恶言伤人。我真希望你明白我们精灵的语言，在我们的语言中充满了美丽的修饰和彬彬有礼的问候，那些话语说出来就像鸟儿在清晨中啼啭那样动听。唯一阻止我们聆听彼此之间美妙言语的，是我们那惯于独处和反思的天性。人类，我真希望你也经常独处和反思，这样你就可以逐渐明晰生命中的那些黑暗云雾，并且打破它们的桎梏，成为一个全新的、更好的自己。”

　　“我们说完了。”希兰度摆摆手，“我已经听够了，现在让我一个人静静。”

　　“敌人就要来临了，灾难就要靠近了，难道你，力抗龙之国的斗士，不愿意出面与我们一同奋战吗？”阿尔德里克大失所望，“这样的话，你和那些普通人类又有什么分别呢？”

　　希兰度咂咂嘴。

　　“很遗憾，但我确实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指了指石台上森林中一棵顶高的大树，“那棵大树有什么名堂？”

　　“那是先祖灵树，蒂娜丝。”阿尔德里克·雨花座带着几分敬意说道，“这是石台里最高大、最古老的树木。它是我们最友善的朋友，时常聆听我们的心声，为我们化解谜题和苦难，帮我们指明方向。”

　　“那它有什么对付两、三万龙之国军人的大计划？美妙设想？还是说它闭口无言。”希兰度眺望着树木。

　　“你不能这样说它。”阿尔德里克不满地说。

　　“我看，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投降。龙之国不是不讲道理的。”希兰度话风一变，“你们与他们友善，让开道路，生活在他们为你们规定的保留区内，如此万事大吉，再无纷争。”

　　“什么！”阿尔德里克瞪大眼睛，“虽然我们不问世事，但我们都知道龙之国是个多么可怕的强权，它支配周围的土地，施以他们的暴虐管理，扭曲人们的意志……”

　　“总比死了好吧，不管怎么说，我要爬上蒂娜丝看看，风景或许更好。”希兰度回头走进石顶的森林，蒂娜丝的树冠无疑是周围最高的地方。

　　阿尔德里克一惊。

　　“不——不能——你不能在没有取得它同意的情况下爬上去，这是侮辱，这是极大的侮辱！”阿尔德里克气得跳脚，但又无计可施，他们生性不喜爱强烈的冲突，因此当希兰度做出这种违逆亵渎之举时，他第一时间想得也是等希兰度回来之后再和他理论。

　　他担忧地望向远方，石台南方的森林中，大片大片旗帜正在飘扬。

　　树木在巨兽的爬行声中应声倒地，壮硕的开道龙兽有着犀牛一样的头颅和锋利的双角，只消奔跑撞击，长角就可以将树木砍倒，随后肆意践踏而过。眼看这些树木同伴横遭不幸，阿尔德里克的心里腾起一阵阵酸楚。

　　龙之国，大军抵达。

　　数之不尽的步兵、弓箭手和斥候骑手，夹杂着那些龙兽，工程器械和龙血者，抵达了石台。

　　阿尔德里克从这里望去一片辽阔浩荡、无边无际。

　　从石台各处纷纷站起藏身已久的巡林客，他们冷漠地拿着弓箭，占领了石台各处制高点，三五成对，望着龙之国军势。军团排成极宽阔的队形，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他们与整座石台中间，阻止他们前进。

　　几名龙祭司走上前，伸手触摸着无形屏障，嘴里念念有词，一旦他们施法破坏屏障，整支军团就可以瞬间蜂拥进石台，将它淹没。

　　敌人的数量比这里所有箭矢的数量还多，哪怕巡林客一刻不停地射击，每一箭都杀死一个敌人，都不可能将这支龙之国军队消灭干净，这才是最绝望的事情。

　　林地精灵们站在石台悬壁上的山洞，眼神哀愁。他们可以调动狂野之风，但他们不愿意，狂野之风会瞬间剥夺走数千龙之国士兵的生命，将他们转化成不能言说，但枝繁叶茂的植物。而石台的下场仍然同样，在狂野之风卷过大军之前，密集的箭雨会将他们杀死，只是徒增人类的伤亡而已，不会改变结局。这里的精灵们宁愿自己遭到毁灭，也不愿多付出全面冲突的血腥代价。

　　他们只是等待着屏障被打开，然后束手就擒。

　　忽然间，从石台侧壁那黑暗深邃的山洞之中，看守者逐渐走出。

　　精灵们讶异地眺望着年老的精灵。精灵们的寿命极悠久，不知几百数千年。他们的一生中绝大部分时光都保留着极年轻俊美的外貌，而一旦抵达寿命尽头，濒临寿险，他们的外貌就会迅速衰老。无数时光积累下的痛苦、疲惫和折磨将会在一夜之间从他们脸上呈现出来，形容枯槁。因此，很少见到老人面貌的精灵。

　　看守者一挥手，从无形屏障上亮起数道弧光，奥妙的精灵符文从屏障上显现出来，承载着精灵一族最原始的秘密。那些弧光似乎让屏障本身具有了威力，龙祭司们纷纷向后退去，不再继续试图破坏。

　　精灵们感到微微的喜乐，而守望者却原样严肃。

　　“龙之国，龙之民。”他的声音辽阔传递，在人群上方回荡，“我要和你们谈判。”

　　一名戴着面具的高阶龙祭司依样，用洪亮的声音回应：

　　“我们接受，请打开屏障。”

　　“我不和你们中的凡人交谈，请出巨龙米利安达乌斯·猩红之刺。”

　　龙祭司将他的意思表达出来，朝天空发出类似龙类的吼叫声，惟妙惟肖，以至于石台中的白鹿与飞鸟惊恐窜逃，不敢直面。

　　但接下来便是真正的龙啸声从天际回应，那曾经试探性攻击过石台一次的巨龙再度降临，拍打着火红色的翅膀，背上长满棘刺，体型硕大无朋，足以覆盖一整个龙之国方阵。它的双角也是长且锋利，螺旋状往后伸去，形态威严残暴，两翼四爪，目光险恶。

　　“米利安达乌斯。”看守者遥望着在屏障外悬空的龙，“我们来谈一谈吧。”

　　巨龙的声音像是隆隆雷声，它每吼出一个字符，大地就微微颤动一下。

　　“看守者，来自密林的，精灵的。你的智慧，我敬佩已久。你的愚蠢，我嘲笑已久。此时，无比巨大的优势，我们具有。根本用处没有，实际效果没有，你所说的谈判是。”巨龙傲慢地说。

　　看守者将一段树枝举在空中，那段树枝浸润了水，看起来晶莹剔透。

　　“生命之树的原枝原液，用来换取我族人的安全。我们将迁徙到更遥远的地方，不再过问这里的事情。”看守者平静地说，周围的精灵们听到这个决定，亦无可奈何。

　　“谎言，欺诈。精灵族中的欺诈师，你是。订立约定，不可能。在它被我得到之前。”

　　“我将交给你，米利安达乌斯，你可以将它献给你们的永世君王，以此换取永生。”看守者手一划，在精灵们的尖叫声中，屏障被打开一道巨大的豁口，足以让巨龙飞入。

　　米利安达乌斯满意地点点头。

　　“像样，这样的话。”

　　它拍打翅膀，从巨型豁口中飞入石台，阴影覆盖在石台的一草一木之中。它重重落在地上，一大片草地被踩成泥泞，狂风涌动，令人远远退避。

　　米利安达乌斯爬到石台近前，伸长颈子，头颅张望着看守者手中的树枝。

　　“生命之树的原枝，原液，好极，妙极……”米利安达乌斯满意地评价。

　　“如此甚好。”看守者手一翻，树枝又消失在他身后。

　　巨龙发出一声不耐的鸣响，注意力全被看守者的把戏吸引，而此时，从空中发出一声呼啸。

　　在石台最高处，那棵唤作蒂娜丝的大树上，突兀地飞出一把长矛，末端联着一根绿色绳索，极速朝米利安达乌斯的头上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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