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死路
先前。
“把巨龙放进来？”看守者浑浊的双目中掠过一丝不耐。
“你既然能看穿命数，就知道我的办法绝对有用。”希兰度信誓旦旦地说。
“当你自己观察它的时候，你看到结果了吗？”
“……没有……”希兰度感到些许疑惑。他从看守者那里知道了观察世间命运流转的方法，但当他每次要探索有关具体龙类的命运时，却总感觉朦胧不清，无法计量。
“永世梦龙在长睡之中遮蔽了它们所有族群的命运，使其无法被看穿、无法被预读，从而保证龙一类的神秘和不朽。”看守者慢慢地说。
“永世梦龙？”希兰度觉得相当奇异，“永世王龙……这些‘永世龙’到底是什么？”
看守者一挥手，在希兰度的眼前掠过六个龙头符号。
第一个符号苍白，巨龙双眼仁慈。“永世白龙，人类的创造者。”
第二个符号闪金，巨龙姿态暴虐。“永世王龙，龙族的主宰者。”
第三个符号紫色，巨龙盘伏沉睡。“永世梦龙，世界的观察者。”
第四个符号靛蓝，巨龙形象朦胧。“永世谜龙，奥秘的守护者。”
第五个符号深绿，巨龙动作勇猛。“永世夏龙，东方的开拓者。”
第六个符号银耀，巨龙模样阴柔。“永世月龙，月亮的崇拜者。”
光是看到这些符号就足以让希兰度暗自心惊，某种崇高而神秘的伟力笼盖着他，让他从心底生出顶礼膜拜的念头。是了，这些就是被称为“永世龙”的生物，祂们已经无需祭拜，祂们是所谓神上之神，已经超脱世界与时间概念本身的永恒存在，也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支配者。祂们在创世之初，借着那条原始之龙的力量而诞生，并且……
“永世龙……”希兰度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永世……但你说‘永世白龙是人类的创造者’？”
精灵看守者点头。
“永世白龙创造了你们一族，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所有人类，都是龙的后裔。”
希兰度感到内心有什么一直以来坚守的东西碎掉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试图否认。
“……”看守者静静地看着他。
希兰度原地停滞了很久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概念，尽管他心中还有许多亟待解决和阐释的东西，但他现在无暇深究。他要做的是解决眼前的危机，击败进攻石台的龙之国军队。
他摇了摇头。
“……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我们不知道将龙放进来会有什么结果，但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也都能看到接下来的命运。你会被利亚姆杀死，这里的一切都会被龙之国占有。精灵们遭到捕捉，龙之国会将他们材料化，他们是最好的永生试验品，你的族人……”
看守者不置可否。
——刹那间电光石火，回到眼下。
长矛连着绳索朝米利安达乌斯头上飞射，那些知道圣所毁灭真相的龙祭司们登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恨意。
又是——又是——又是他！
希兰度离开以后，他也不知道看守者会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只是爬到蒂娜丝的顶上去等待时机。当看守者确实打开屏障，将巨龙米利安达乌斯放进石台内部后，他才意识到时机绝佳，而殊死一搏的机会就在此刻。
圣山之锋飞速穿过空气，扎在巨龙的头上，但那甲壳实在太厚，枪尖只是穿透些许。他飞速从树枝上跳起来，牵动绳索，缩短自己和巨龙之间的距离。
巨龙暴怒地吼叫一声，用力地甩了一下头颅，重重砸在石台岩壁之上。
砰！
整座石台地动山摇，不少精灵从站立的地方失足跌倒，许多树木也应声倒塌。
在这样的冲击下，浅浅扎在巨龙头上的长矛立刻从鳞片上脱落，朝一侧落去，而希兰度此时已经飞到米利安达乌斯头顶，眼看着就要被脱落的长矛连带着滑落到另一边去。
当机立断，希兰度赶紧松手，圣山之锋拖着大地之藤掉到远处地上。
他跌落在米利安达乌斯的头顶，死死抱住它的一根龙角。龙角似乎对巨龙来说是相当敏感的区域，米利安达乌斯小山般的身体登时摇晃起来，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
“齐****灵语）”
隐藏在各处的巡林客们赶紧拉弓射箭，快速射击。箭矢拖着长长的银色流光射向巨龙，精灵族秘制的箭头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鳞片，扎入巨龙的肉中，痛得它连连喊叫。
还没等米利安达乌斯做出反应，第二波箭雨又飞速射来。
近百名巡林客的密集射击，哪怕是巨龙也难以忍受，何况每一箭都极其致命，攒射在巨龙的胸腹、双眼和四肢关节处，更多的则是射穿它龙翼上覆盖的薄膜，将它射出好几个孔洞。若是翅膀遭到破坏，它将再也不能飞行！
而对有翼龙类来说，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从天空跌落，或说是再也不能飞行，这种恐慌让米利安达乌斯感到强烈的不安，它赶紧转过身，跌跌撞撞往外快速爬行，惹得地面摇晃不止，声势惊人，同时迅速拍打翅膀，风压向四面八方刮去，让巡林客们的箭矢在空中倒飞失准，而它的身体也逐渐离地，想要直接朝屏障撞去，将它直接撞破。
咻——
看守者手一挥，彻底关闭了屏障，巨龙见状，大喜过望，迅速拍动有力的翅膀，升入空中。
“好！”龙祭司们见屏障关闭，当即挥动手臂。
咚——咚——咚——各处鼓声、号角接连吹响，向所有部队传递龙祭司的意志。战鼓齐鸣一轮之后，大群士兵突入石台之中。
一瞬间，看守者再度施法，整座石台又重新被无形屏障笼盖。那些不幸恰好站在屏障处的士兵刹那间被切成两半，一半向石台内部跌落，一半向外滑倒，中间是鲜血和脏器四溅，触目惊心。
那些突入石台的人们感受到事情变化，回头看到后续部队和自己已经隔开数米距离，不由得惊异地停下脚步。
“射击！（精灵语）”
巡林客们再度呐喊一声，将家园受侵的怒火悉数发泄在这些先头部队身上，无数箭雨密密麻麻朝他们落去，精灵的射击火力实在太过惊人，区区近百名巡林客的高速射击就覆盖了上千名龙之国士兵。他们硬着头皮往石台周围那些树木冲过去，想要将巡林客赶下来，但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一个接一个倒在同伴的血泊之中，留下一道绝望的死亡血迹，施展的是无人生还的冲锋。
看着最后一个士兵在离巡林客还有二百步的地方被射倒，上千人在十个呼吸中被全部屠杀殆尽，剩下的龙之国士兵脸色苍白，士气大跌。
似乎这屏障反而成了保护瑞安尼亚军队的利器，若没有屏障遮挡，巡林客们似乎能直接将整支军团消灭……这种可怕的想法在人们心头滋生。而龙祭司们依旧高深莫测地戴着面具。
只要米利安达乌斯大人打破屏障，就可以……
米利安达乌斯大人？
人们不由得抬头望去，巨龙痛苦地在空中飞行着，希兰度右手死死抱住龙角，左手握拳，疯狂地猛击着龙角。龙角大概联系着巨龙生理结构中某些要紧的位置，虽然坚固，但每次打击，米利安达乌斯都会悲鸣一声，飞行的动作甚至都会颤抖一下。
它嚎叫阵阵，身体在空中不断翻滚，上下倒飞，但希兰度劲力过人，死死扣住龙角，米利安达乌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希兰度甩下来，反倒自己平白耗费大量精力，疲惫不堪。
红色鳞片的巨龙已经达到忍耐的极限，它猛地一阵翅膀，双目呈现出无尽的怒火和杀意，整个身体朝上空飞去，不断拉高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希兰度浑身往下坠，只能用双手拼命抱住龙角，以免从米利安达乌斯身上跌落。
“折磨！”巨龙的吼叫在他耳边炸响，轰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狂风在耳边呼啸掠过，像刀子那样在希兰度身上割肉。不知飞了多久，当他忍不住低头看向地面时，不禁心脏狂跳。
巨大的石台在他眼中已经只有拳头般大小，云层已经触手可及。而因为越来越接近太阳的缘故，他感觉越来越热，浑身仿佛要烧起来了一般，而巨龙则浑然不觉，兀自向高空直飞，似乎要飞往太阳。
希兰度不禁回想起许多年前，也是一样，在极高的地方，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巨龙……
他感到精疲力竭，头晕眼花，而巨龙还在高速飞行，只要他一个走神，他就会瞬间从高空跌落，在这样的高度，一旦滑落，他整个人就会瞬间砸成肉泥，绝无生还可能。可他的肌肉再有力，在巨龙这种极快飞行的状况下，要维持自己挂在它的螺旋状长角上，也是千难万难。他感到肌肉逐渐脱力，手不住往下滑。而米利安达乌斯伸展巨翼，在上升气流的帮助下，迅速地与地面拉远距离，将希兰度带往他永远回不去的炙热高空。
亦即说是。
从他决定将巨龙引诱进石台那一刻起，他就亲自将自己送上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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