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莫名其妙挨了李归意的一顿臭骂，燕云漠却觉得她骂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多少有些奇怪。
连乐青都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往日里遇到这种事，你可是上来便要做最坏的打算。”
燕云漠把这归咎于他已经完成了今世的心愿，杀了田冲之后，便失去的目标，人自然也会不自地变得闲散起来。
乐青却对他的改变并不满意，“他国使臣在岛上，首要任务便是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田冲虽死，但左朝在岛上的势力还有留存，商会的内应还没有拔除，必须通知所有人，一旦发生威胁使臣的矛盾，便需立即压制下去。通过使臣挑起国家之间的战乱纷争，再从中政变牟利是古往今来多少人用过的手段，不得不防。”
燕云漠蹙眉看着他，“我又没说不让你压制，只不过地下钱庄之前与玄镜演的这出戏已然足够好，盯着他们的眼线可以挪开去做别的事情。”
乐青听着，不禁盘起了手道，“柳娘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她的确很有魅力，但也不至于将你也迷得神魂颠倒。那可是江州的地头蛇，在左朝手底下发家的，哪怕现在他们有所嫌隙，也不代表他们就一定会帮助玄镜。之前那出戏，也不过是自保。”
燕云漠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乐青见他如此，却有些来劲儿了，他摸了摸下巴，一脸八卦地探过头去，“你不对劲。我之前就问过你为什么非要跟田冲这样的杀手纠缠，你跟我说是私仇。我从小便跟着你，还从未听说过你有我不知道的私仇。
而恰巧左朝派田冲来江州阻碍地下钱庄的发展，柳娘又顾杀手来杀他。你过去也从不会像现在一样。无论对谁你都不会手软，这回却跟我力保柳娘，难不成……”
他说着，一脸震惊道，“她可比你年长了十余岁！”
燕云漠听着他这套自圆其说却又天马行空的说法哭笑不得，忍不住鼓励般地对他拍了拍手，叹道，“认识你十多年了，没想到现在才发现你还有说书的本事。”
乐青听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自然不会当真，摆了摆手道，“开个玩笑。不过你最近的确有些奇怪，杀了田冲明明是你最想做的事，为何他死后你反而成日饮酒，并不开心？”
燕云漠愣了一下，心中一动，又笑道，“我过去不也是这个样子。”
乐青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在元衡登基后不辞而别，但在念川重新见到你时，我见你眼中仍是熠熠生辉的，但现在这光却灭了一般。”
燕云漠垂了垂眸，沉默了许久才道，“很多年前，我曾以为手握长刀，杀死敌人的时候，是我最快乐时刻，后来遇到了元衡，我又以为追随他，助他完成他的梦想，帮他重塑江山社稷，能让我感到满足。”
他说着，抬起了双手，手心灼热，“但好像我的每一次决定并非都是正确的，杀的每一个人并非都是该死的。手上的鲜血越多，我好像就越拿不起刀。所以我离开了。”
乐青也看着他的手心，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什么是该死，什么又是不该死的呢？这一切都不过是内心的定义，无愧于心，便足够了。”
“但倘若无法无愧于心呢？”
上一世他不是没有用这个说法安慰过自己，他杀的人，并非是他要杀，他不过是一把刀，是元衡的刀，他只是在执行他的任务，而刀下的人是否该死，是持刀人说了算的。
但他并没有成功说服自己，他成了一把与持刀者所想相异的刀，他不配再成为他的刀。
“罢了。”他看着乐青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今日元衡宣布要立后，我们该为他开心才是，”他又道，“看来宫中的那个女人，便是他那件宝贝似的玉佩的主人。”
乐青也想起了那个玉佩，他抬手摸了摸头顶的暗扣，“连玄镜的图腾都是那玉佩的模样。”
燕云漠想了想当初他改画图案的时候，不禁笑了起来。
乐青也忽然想起，大笑道，“当时你还以为那是能代表他身份的标志，特意用这玉佩改做的图案，他看到时，五官都扭在了一起，仿佛吃了二斤盐。谁能想到，他的兄弟竟然用他的定情信物当做自己组织的暗卫的图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了他的女人。”
燕云漠撇了撇嘴，笑着摇头，“那他最后不也欣然接受了吗？”
乐青耸了耸肩，“那是他心大，不过倒也并不奇怪，他一早便知道那女人嫁给了自己的孪生弟弟，都仍旧对她心向往之，你这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燕云漠冷哼一声，“早知道是他的定情之物，打死我也不会将它用在玄镜的信物上。”
乐青却并不在意，他似乎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昭帝对那女人是否也是真心，不过就我这些日子对李归意的观察而言……”
他拖长了音，像是要卖个关子。
燕云漠十分配合地看着他，睁大了眼睛。
“他当是个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对自己的后宫没见几分真心，我瞧着在那醉香楼花魁盛宴之时，他那双眼睛可是一刻也未从那些女子身上移下来，去之前还假眉三道地一脸抗拒，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
他说着，挑眉道，“分明就是个好色之徒！”
燕云漠得亏当时没有喝酒，不然此刻一定喷在了乐青的脸上。
但他转念一想，他说的倒也不错，无论是在念川时为时三娘出头，还是刚来江州便收留被富江阁赶出门去的谭小小，她们的确都是好看的女人。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胡渣有些磨手，但他却又觉得哪里奇怪。
兴许是他印象之中，李归意见那些女人的神情，并非带有侵略性的欲望，而是一种弱柳扶风般的温柔，真诚而纯粹，没有一丝污垢，和他在酒色场中见到的那些男人，全然不同。
他甚至曾经有过一刻的怀疑，她看向她们的眼神中的那份柔情，是否也可能源于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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