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3她最后知道
谈论戛然而止，他们偏头看，女孩小巧身姿映入眼帘。程俞吊儿郎当吹了个哨。
“哟，我这哥哥眼瞎了还快活呢？”
楚云收回目光，站在墙角，他抚平衣角上的褶皱，斯文行为与程俞刁蛮形成对比。身为管家，拿钱办公，绝不参与工作之外的事务。
轻佻话语传入程嘉禾耳朵里，他眼皮子下意识跳动，抬眼望门口，“余岗岗，别进来。”
晚了，余岗岗不是怂人。
见程嘉禾气色尚好，余岗岗几步路走近程俞，她不管对方探究，毫不客气伸手扇上去，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
余岗岗愤怒道，“道歉。”
不仅是为吐东西，从刚才的谈话看，这小孩分明是弄坏程嘉禾眼睛的人。
墨镜摔在地上打了个转，程俞啧了声，吐血水沫儿。他顶了下上颚，上下打量余岗岗。
“我哥都瞎了，不如姐姐你跟我呗。”
气人的功夫，程俞炉火纯青。
程嘉禾冷着脸，他看不到余岗岗，心头泛出一股劲呛在喉咙，胸腔起伏剧烈咳个不停。
事已至此，楚云知到今天事儿是办不成了。
他拉住程俞往门外走，留下冠冕堂皇说辞，“程公子，下回再带小公子来跟您道歉。”
余岗岗恶心坏了，没有比他们更虚伪的人，说是道歉不如是羞辱，她巴不得他们快点走。
不速之客消失，好一会儿，程嘉禾气息稳定。
余岗岗这才看见，青年今天穿的病号服，嘴边的胡茬儿也没刮，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混乱的程嘉禾。
她不说话，他也没开口，余岗岗败下阵来，拿纸巾清理床头上的污秽，“程嘉禾，吃蛋糕吗？”
青年未发一言，扭头望向窗外，层层乌云叠加，天色很暗，他的眼里什么都没看见。
余岗岗知道，程嘉禾在生气，她将纸团扔进垃圾篓，“我太气了，没忍住。”
青年矗立着，不为所动。
哄了又哄，他不肯放过，余岗岗假意往门外走，她试探性问，“你不理我，那我回去了啊。”
程嘉禾拧眉，他喉结颤动，终是松懈。
青年低沉着音道，“回来。”
余岗岗坐回折叠凳上，床上人双眉紧锁，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看，她说，“程嘉禾，我错了，下回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女孩信誓旦旦保证，程嘉禾不信。
他凶巴巴道，“余岗岗，你是不是蠢。”
程俞这个人太危险，他不敢想余岗岗要是被他盯上，他拿什么阻止他。
女孩心思简单，她顾不了那么多，在她心里，程嘉禾很重要，“我只是不想看他欺负你。”
余岗岗说的是事实，程嘉禾只能被她欺负。
室外阴沉的天如青年的脸色，说变就变，噼里啪啦砸起雨珠，闻声，程嘉禾眉头更紧，要下雨了他都没察觉。
心里有东西尘埃落定，他回头，再次强调，“岗岗，你以后看见他，绕着走。”
我瞎了，保护不到你。
未看出青年心中情绪，余岗岗觉得只要程嘉禾不激动，她怎样都依他。她说好，不仅绕着走，还骑车跑，变着法儿的才让青年变回了脸色。
之后程嘉禾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余岗岗嫌弃他啰嗦死了，闹着要先把生日过了。
点上蜡烛、许愿、切生日蛋糕，余岗岗也没好意思跟程嘉禾说蛋糕上有画像，因为那上面除了他还有她自己。
闲暇时刻总是短暂，余岗岗下午在病房里继续复习。
程嘉禾陪着，晚上临走，余岗岗认真问他，“程嘉禾，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你会去学校送我的吧。”
青年趴在窗边，愣了一瞬，笑到浑身抽搐，他说，“哥哥不送小公主，谁送啊？”
余岗岗点头，随后看向那道清瘦身影，她说，“我总觉得你又瘦了，程嘉禾，你不要挑食。”
程嘉禾心尖泛酸，蔓延到全身。
他握紧腰处多出的布料，“知道啦，小公主又教育哥哥。”
看来病号服要换小一号了。
有一瞬间，余岗岗觉得程嘉禾还是以前那个程嘉禾。
他意气风发，他会调侃，他也会笑。
余岗岗觉得真好。
——
高考在即，余岗岗更多时间投入在学校里，宋凌觉得余岗岗从吃错药进入了走火入魔阶段，村口磨粮食的驴都不带这么用。
夏天骄阳似火，迟暮的温度都像条吐杏子的红蛇毒辣钻心，余岗岗不理会宋凌的诧异跟她在校门口分开。
正是瓜果季节，大街小巷停着贩卖车，大喇叭里录音放着，“卖西瓜咯，不甜不要钱。”
女孩喜欢这种烟火气息，她挑了个圆的，付钱装袋回家，她想，奶奶最喜欢吃西瓜。
小院外，青色的铁栅栏旁停着一辆白色车，顶头上的灯闪着红蓝光，一群人围在那。
忽然有人冲出来，余岗岗看清是隔壁陈叔叔，他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道，“岗岗啊，快去看看你奶奶吧。”
警钟敲响，又大又圆的西瓜摔在地上，碎了。
颜色鲜艳富有活力。
医生说老太太人走时不痛苦，她在院里藤树下晃着竹椅，太阳落幕之时，尘归尘，土归土。余岗岗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尽量冷静自持，独自处理完奶奶后事。
她没有告诉程嘉禾奶奶去世。
可她情绪不对劲永远瞒不住青年敏锐的侦察力。
——
病房里。
再三逼问下，余岗岗招了。她又一次落泪，哭的歇斯底里，“程嘉禾，我怕。”
犹如多年前一样，女孩心理防线崩溃，
程嘉禾低头，摸索一番下床，他揽女孩入怀，香气萦绕四周，轻轻吻上余岗岗发顶，珍重、眷恋。
他抚汲女孩后背，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岗岗，你还有我。”
我一直在的。
女孩哭闹时强时弱，偎在青年怀中睡着。
后来，余岗岗除了学校就往医院跑，虽然程嘉禾告诉她，他只是眼睛还没有恢复好。但因为余奶奶的离世她不安极了。
她的警惕性已经严重到只要有时间，一日三餐余岗岗都会看着他吃。
程嘉禾被女孩弄的哭笑不得。
他很幸福，也很痛苦，在余岗岗看不到的地方，吃食都被青年吐掉了。
离高考还有半个月，女孩深思熟虑的坐在凳子上刷题，青年依旧半挂在窗前。
程嘉禾只能听到余岗岗笔尖沙沙作响。
他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只能背过身，揉两下肚子，声音欢快道，“小公主，我想吃西瓜，去给我买好不好。”
余岗岗笔尖停住，茫然间她已经脱口而出好。
走出病房几分钟后，女孩眼泪翩然，她知道，奶奶没吃到的西瓜，程嘉禾一定能吃到。
中午吃的食物一股脑全都吐出，青年抹掉嘴角腥气的残渣，他最近吐的越发频繁了。
收拾好残局，程嘉禾凭着记忆开窗，开门，疏通空气。
他不想被余岗岗发现蛛丝马迹。
余岗岗提着西瓜回来，程嘉禾蜷缩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听谁说过，这是没有安全感的睡法。
女孩没有吵醒青年，默默搭上一条毯子。
攥起笔继续奋笔疾书。
钟表转动到下午三点，余岗岗伸了个懒腰，她偏头凝望青年。程嘉禾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趴在床上，懒洋洋的像个小狗狗，夕阳光穿透他黑色的发，洒上一层栗色。
温柔又添一丝稚气。
余岗岗丢下手中的笔，蹲下来与他平齐。
她玩意兴起，伸手在他鼻尖戳弄，青年被打扰到，细微挣扎，余岗岗乐出声，她小声嘀咕，“程嘉禾，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青年呼吸一滞，耳朵动了两下。
余岗岗瞥见他淡粉色的唇，想起上回不能算亲吻的亲吻，她恶意的用指尖点他唇珠。
一刹那，手指被人咬住。
女孩惊慌失措，目光移至青年眼上，只见他红眸微张，嘴里细细碎碎笑意溢出。
余岗岗唰的红了脸。
青年放开她，从病床上坐起，他头发有些乱，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潮晕，“怎么着，真对哥哥见色起意了啊。”
余岗岗伸着发烫的手指沉默不语，她飞速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
于是，她说，“帮你掖被角的时候，你嘴唇上有个蚊子。”
哦，是吗，这回也是掖被角。
“行，小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程嘉禾又问，“几点了。”
余岗岗说三点一刻。
青年知道这回她没撒谎，“西瓜还有吗？”
程嘉禾生病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余岗岗喂他吃东西，一丝机会都不肯放过。甜甜的汁水入喉，压下反胃冲动，青年才算有点精神继续逗弄女孩。
“小公主刚刚是不是想做坏事。”
青年沾了汁水的唇一张一合，亮晶晶的，余岗岗想到手指被他含住，失了神。
女孩没有反应，程嘉禾知道她走神了，提声喊道，“余岗岗？”
余岗岗回神，“啊？”
程嘉禾说，“想什么呢。”
余岗岗移回他眼上，“你头发乱了。”
其实余岗岗想说，你嘴唇看起来很软。
一盒西瓜两人分完，程嘉禾吃了个半饱，他忽然心生一计，神秘勾唇，笑起来。
余岗岗想不通，她问，“怎么了？你笑什么呀。”
程嘉禾挑眉，“以前我看过一个帖子。”
余岗岗问什么帖子。
那是程嘉禾在消息推送中无意点进去的，内容大概是：如果你很想一个人的时候，就闭上两个眼睛中的其中一个，用两节手指挡住另一个没闭的眼睛，望向有光的方向，再张开，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他曾用这个方法见了无数次女孩，青年怂恿道，“岗岗，要不要试试。”
余岗岗沉默一会，她说，“好。”
程嘉禾撇嘴，余岗岗又心口不一了。
余奶奶走了，余岗岗现在想的人就在眼前。她不需要做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程嘉禾就在这里，好好的站在这儿。
余岗岗觉得他们会一直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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