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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畸人2


柳晴昼琵琶弹得极好,而且风韵优雅,红妆微扫,眉目上翘,却无谄媚之色,只是美人冷眼低垂,仿佛看尽了人间悲欢离合。

        她在众人之中看到了梅聘和谢云珩,略微皱了皱眉头。

        梅聘没着急搭讪美人,更没有发现美人的不悦,他在人群中寻梭了一番,见中央坐着一位左搂右抱的华服公子,两个侍卫昂首挺胸地伺候在一侧,便朝那边抬起了脚。

        谢云珩及时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干嘛去?”

        梅聘:“我看那个人挺眼生的很,派头倒是不小,肥头大耳,不是怨种就是国贼,咱俩过去蹭几杯怎么样?”

        “我看还是别了,”谢云珩说道,“那可是陛下最宝贝的儿子颖王萧绩,我看你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他不说这话还罢了,一说这话,梅聘更来了兴致,道:“咱瞧瞧热闹怕什么?说两句就走,不碍事的。”

        谢云珩:“他可是太子的死对头!”

        梅聘略一沉吟,接着便有了注意似的清了清嗓子,昂声道:“阿珩,你说贵人相是一种什么相?”

        谢云珩一脸懵懂:“啊?”

        “要不说你小子是个楞头青呢!所谓贵人相,那就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你瞧瞧,这位贵客就是贵人相!”说话间,梅聘的手指已经指向了萧绩,他腆着脸行了一个见面礼,不无恭敬地说道,“阁下,请问可以坐这里吗?”

        但凡是人都爱听奉承话,萧绩听到有人夸他有富贵相,自然是喜不自胜,但他此刻正忙于博美人一笑,实在无暇顾及那个花言巧语的小子,便道:“那不是有空位吗?”

        “我见阁下气宇不凡,想和阁下交个朋友,”梅聘不请自坐到他身边,目光中戴着几分看似真诚的仰慕之情。

        萧绩懒得搭理他:“那你就坐吧!”

        梅聘端详着萧绩:“我看公子这番富贵,非王即相,可惜啊!”

        萧绩忙中抽闲,瞥了他一眼:“可惜什么?”

        梅聘叹道:“可惜总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听闻此话,萧绩不悦地从美人怀里取出手,见对方算得上容貌姝丽,身材虽不算颀长,略略有些偏瘦,他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瘦弱,衣服穿得紧紧贴贴的,这个人面上的表情虽然自始至终都十分和煦,却总有有一种油泼不进的冷淡气质。

        萧绩皱眉瞧着这个令人扫兴的人,道:“说来听听,我怎就总是给他人做嫁衣裳了?”

        梅聘说道:“公子眉疏,离眼颇有间距,是心慈面善的人,只怕是容易遭人利用。”

        萧绩似乎也明白自己的缺点,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本王就是心肠软,心肠一软,难免遭人利用!”

        梅聘故作惊讶:“本王?”

        “这位可是颖王殿下!”柳晴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眼黑里不见梅聘的影,笑得自信又迷人,“殿下可尽兴?”

        梅聘“大惊失色”,连忙作揖道:“不知贵人是颖王殿下,请殿下恕罪!”

        “不知者无罪嘛,起来吧。”萧绩一手抱起柳晴昼,心不在焉地应付一句,转而便讨好起美人来,“柳儿姑娘呀,你这首《红妆》唱得可真好,‘原是故乡月,不照故乡门’,真是唱到我心里了。”

        梅聘笑了一下,低声咕哝道:“是好,‘及尔携白头,无想其反焉’也挺好。”

        谢云珩暗暗拐了他一肘子。

        柳晴昼像是没听见似的,柔声道:“殿下喜欢就好。”

        就在这时,邻桌人的私语声传到了这边:“你听说了吗?司隶校尉沈茂死了。”

        “沈茂死了?”另一人道,“真是大快人心!你快说说,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不知道,听说是逸王把他的尸体带回来的,人现在在廷尉府。”

        “不知道他死了,会不会株连全家?”

        “陛下慈悲,向来不愿意杀人全家,我看难。”

        “阁下可别忘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沈茂罪孽滔天,人人得而诛之,我看他的子侄未必能幸免。”

        “沈茂早就将家产散尽,只怕搜也搜不出什么来了。”

        “……”

        “……”

        萧绩好奇地将目光投向那桌客人,对方见他如此,互相使了个眼色,下意识地换了个话题。

        “他们在说谁?”萧绩道,“是在说沈茂吗?他不是辞官回家了吗?怎么没得好死?”

        梅聘道:“这个谁知道呢,恐怕是命不好吧!”

        “命不好?”萧绩冷笑,“只怕是‘狡兔死,走狗烹’吧!”

        梅聘笑眯眯地看着他,没吭声。

        柳晴昼倒了杯酒,举到萧绩面前,不无拿捏地说道:“殿下可要慎言,这位可是太子殿下面前的大红人,廷尉监梅聘梅大人。”

        一听到“太子殿下”这四个字,萧绩对梅聘的好感顿时全无,直接背过身去,脸上的不愉快之色表现得淋漓尽致:“我当是什么人,原来个狗蹄子!”

        梅聘一脸尴尬,只好识趣地走开。

        谢云珩脸上挂不住,一个劲儿地抱怨:“都知道他和太子不和,你偏偏去招惹他,弄得大家都不好看,真是的!”

        梅聘心不在焉:“先不说这个,沈茂是怎么回事?”

        谢云珩道:“你这两天不在京城也难怪你不知道,沈茂被烧死了,正好逸王回京经过,就把他的尸体带了回来。我早就说,要你去把沈茂逮回来,你可倒好,嫌路远劳苦,不肯动身,如今这功劳是和你无缘了!”

        梅聘拍了拍谢云珩的肩膀,笑道:“要不说你是个小孩子呢,沈茂掌管司吏府这么多年,身上全是秘密,谁招惹他谁就是引火烧身,我可不比那些天潢贵胄,身上罩着老祖宗的金刚罩,我胆小,怕麻烦,也怕死。”

        正在这时,戚老板领着杜惜惜走了过来。

        姑娘年方十八,长得如花似玉,手里抱着一个茶盘子,听戚老板嘱咐道:“梅大爷可是风花雪月里泡出来的,你可别使小性子,好好伺候好了!”

        杜惜惜眼睛一翻,难得好脾气地说道:“知道了,戚爷爷!”

        “知道什么了?就你这嫌贫爱富的性子,哎哎哎,你抱着个茶盘子干什么?”

        戚老板说话间,杜惜惜已经走了出去,回头冲戚老板吐了吐舌头。

        “嘿,你个小浪蹄子!”戚老板低声咒骂一句。

        杜惜惜笑得十分灿烂:“梅大人和谢公子说什么呢?”

        “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梅聘眉头一簇,装得很是不乐意的样子,掏出钱袋子,捞出一把碎银子扔给戚老板,下巴朝萧绩抬了抬,“这是那桌的酒钱,不够到我府上去取,不用告诉他是我结的。”

        戚老板:“谢梅爷!”

        “本来是出去了来着,可又觉得没意思,走到半路就回来了,”杜惜惜露出小女儿的情状,顺势挽起梅聘的胳膊。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啊?”

        “也没有,就是怕你忙,耽误了你的财路。”梅聘道。

        “你不就是我的财路嘛!”杜惜惜口无遮拦,说罢便把茶盘子往梅聘面前一摆,笑嘻嘻地歪头看着他。

        梅聘颇为无奈,把钱袋子放到了茶盘里,想了想,又从钱袋子抠出三个铜板儿。

        杜惜惜从他手里抠出那三个铜板:“梅大人,别那么抠。”

        “这是买馒头的钱,”梅聘道,“明天早晨我还得吃饭呢!”

        杜惜惜:“明早儿我给你送馒头去!”

        “等你给我送馒头我都饿死了!”梅聘说道。

        “那怎么会,梅大人家里有的是钱财,小女子还得指望大人讨生活呢!”

        大概是马屁拍得梅聘比较舒服,他也就没再计较那么多,安心享受起红袖在侧的美好来。

        酒酣人自在,谁也没有注意到,楼上上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梅聘,就在走到他背后时,一把匕首抽了出来。

        不远处的柳晴昼正举起酒杯,不知道什么在银杯上折射出一道闪光,梅聘的脑子比眼睛转得还快,道:“殿下小心!有刺客!”

        他这一喊立刻引起大厅哗然,萧绩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便下意识地捂着耳朵躲到了一边。

        梅聘伸手摸向腰间,结果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剑被他仍在了车里,他来不及思考,搬起面前的案桌去挡,那刺客的手劲够大,小桌顷刻间被劈成了柴火,剑气所至,梅聘只觉得鼻尖一凉,两个人四只眼睛面对面地瞪着对方,饶是酒劲上了头,这会也该清醒了。

        “阿争!”梅聘惊道。

        这一刀没活劈了梅聘,阿争已经很显恼恨,再刺出时便不再顾忌那么多,又狠又有力。

        如此近的距离,梅聘几乎躲不过去了,心想:完了完了,本少爷的小命今天就挂到此处了。

        然而匕首落到他鼻翼时,忽然停住了——谢云珩卷起袖子,单手抓住了刀刃。

        他用了死力,一时之间,阿争竟然没能轻易拔出。

        梅聘惊吓过度,半天没反应过来,眼见着血一滴滴滴到鼻尖上,四肢却好像被冻住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动弹了。

        谢云珩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打她啊!”

        梅聘这才回过神来,搬起破桌子朝阿争头顶打去。

        阿争一闪,躲过了这一打。

        大厅乱成了一锅粥,宾客们纷纷冲向楼梯,有真吓破胆了的,有浑水摸鱼的,有随波逐流的,谁也顾不上形象,一个个抱头鼠窜,你推我桑,谁也不让谁。楼下的听到动静,心里好奇,想着上来看看是什么热闹,这下子可好,想上来的上不来,想下去的下不去,一时间竟然都挤在了楼梯口。

        好在刺客无心要他们的命,她的目标明确,而且招招下死手。

        不过好在这一下子,梅聘和她拉开了距离。

        谢云珩没也顾上手上到底疼不疼,连忙捡起一块碎木板子朝阿争后背扔去。

        梅聘和谢云珩平时只是一起吃喝玩乐,从来没有协同作战,配合起来相当不协调,阿争闪身一躲,从腰间抽出一把细剑,不着力似的一挑刀,两张桌子飞了回去,一张正打在谢云珩胸口,震得他差点儿把心肺一块儿吐出去,耳旁嗡嗡,身子被打趴到地上竟然没感到疼,只是脑中有个意识,没想就这么晕死过去。

        梅聘身子轻,脚下一垫,躲过了这一击,叫道:“阿珩!”

        谢云珩耳朵听得见叫他,“嗯哼”了一声,眼睛一翻,真昏死了过去。

        阿争连瞧他一眼都没有。

        梅聘心里明白,他自己手无寸铁,要是再这么耗下去,自己早晚得牡丹花下死。他眼角扫视一眼大厅,瞧着柳晴昼拉着萧绩钻进了一间雅间,杜惜惜早就不见了踪影,其余一堆人下了楼梯,挤在了楼下的梯口,其余雅间内的人缩在里面,门缝里瞧人。

        阿争大概也看出了形式不利于自己,因此逮住了这个空档,破窗跳了出去。

        念奴早就在外面等急了,此奴虽然嘴皮子好使,但让他真去向逍遥王要钱,打死他也不敢,因此只好等在此花楼外面,想着梅聘这主耳根子软,说几句好话也就糊弄过去了,谁成想一抬头竟看到有人从楼上飞了下来。

        也是念奴眼尖,拉车的绳子抽刀一割,把缰绳扔给进随其后飞下来的梅聘,大喊道:“爷,接绳!”

        梅聘飞身落马时,缰绳已经稳稳夺在手上,他腰上使力,“驾”一声,大马撒蹄子朝阿争的方向狂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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