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巫镇上
骨朵一手抓起地上的树枝，在刚画好的图文上灌入属于洛伊的魔气。
当然，他先吸些商王的，然后才是洛伊，自留九成，分一成给合欢树。
如此行为，不到半刻钟，自家这小魔之躯就吸饱了。
骨朵心中哀怨、悲催、守着金饭碗却当了要饭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魔脉纤细，白给他便宜都占不到多少。
再来魔气，骨朵先露出我很大方，超级大方的表情，然后才把魔力灌给合欢树。
仅一秒，满树茂盛，叶形婆娑，花色粉嫩淡雅，丝状绒花聚成一束。整个公爵府后院的空气中，迅速欢动起愉快的情绪。
洛伊的魔能，不是他一时半会儿可以媲美的。
“尊上，这些人族？”狐姬指着在角落里蹲了一夜的工人们，审时度势。
“各就各位，放一天假。”
“是，尊上。”
二十瓶精露，外加一瓶可以救命的香蜂草精露到手。回家献给老娘，大哥应该不会再为自己挨揍了！骨朵心情愉快，起身就想跑，得赶紧消化魔气，淬炼魔骨。
正在这时，巫镇上传来了刺耳又急促的钟声。
这声音骨朵熟悉。
上一世洛伊遭遇过几次，爵鹰和狐姬脸色阴沉，顾不得再跟他叙旧，看向魔尊。
“尊上，我出去看看。”
“去吧，失心疯者，不管族类，直接剿灭。”
“诺。”
爵鹰大人一抬手，公爵府的鹰犬大队快速且有序地往外跑。骨朵很有自知之明，抓住机会迅速跟到队伍尾部想要浑水摸鱼安全离开，却被一股魔力阻住了去路。
“许你离开了吗？”公爵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骨朵后知后觉，心道不秒！刚才光顾着占便宜，除了魔尊释放的纯力和魔舟里商王和洛伊的魔力，会不会也有试探？
万一里面夹杂了魔尊自己，未被净化的魔气呢？
骨朵后背骤然汗湿了一片——
他一个仅有两成魔族血统的人，魔骨也弱，根本承受不了魔尊的魔力？！
“哎呀，热~~~热呀！！受不了啦——！”
“哎呀，公爵府里有雪山吗？太冷太冷，我得赶紧离开——要被冻死了！”
回应魔尊的，是突然长且刺耳的嚎哭声。
“谁干的！是谁？搅动了巫镇上空的气体，四季乱了，热死——啊~~~冻死啦！”
骨朵猛地抱住一棵枯树，哇哇大哭，顺手掰了根树杈塞到兜里，一脸的痛苦状。
狐姬无何奈何，这小骨朵怎么越大越闹腾？小时候挺乖的呀！递给他一瓶薄荷精露，狐姬安慰道：“别哭了，公爵府邸禁止喧哗。”
不大声喧哗，本少爷的脑袋就没啦~~~！
这辈子才活了不到二十年，尚未行加冠礼，连成人都不算就结束，心有不干！
我不干！
猛地抓过精露塞进兜里，骨朵也不饮用，只忙着嗷嗷嚎叫……
米诺斯公爵见他嚎得满面通红，身体好像被撑得随时都要爆炸，指尖在空气中一动，满脸嫌弃地哼了一声，吩咐道：“给他个魂学院的报名资格，公爵府豹卫的后代，竟如此孱弱，丢人现眼！”
“要两个，不不，至少三个名额。灵豹十族陨落的长老——啊~~~我哭！”
危险解除，骨朵不用再装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继续大声喧哗即可。
骨朵开始装疯魔前觉得自己像个看破一切的大师。
闹到现在，魔尊面无表情，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表演，云淡风轻。
骨朵忽然不知自己该怎么收场了，智障就不能临时提高一下，变成智者吗？
公爵微侧了脸，这是不给他现场提高的机会呀！
别说公爵府邸，巫镇大街上，魔尊现，万族皆敛吸。
惊扰到四周及上空的空气，惹真魔不爽，是你有病，还是你全家都有病？
骨朵已经不能当智者，好好跟公爵讲话了。
干脆厚起脸皮装作看不见魔尊的表情，胡嚎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各种难听却押韵的哭灵人唱腔，声情并茂到可笑至极。实在顶不住魔尊审视的眼神，尤其当他眉毛微微扬起，骨朵果断转个身，考验本少的羞耻心？不看你总行了吧！
抱着大树，脸埋其中，骨朵继续哭……
“给他，三个名额，逐出府去。”
公爵可算走了，哪怕再哭半刻钟，骨朵相信自己肯定哭飙咳血而亡。
接过自己的劳动成果，骨朵马上露出喜气洋洋的笑脸，甜言蜜语说不完。
狐姬大总管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脸慈爱地把他送出了公爵府。骨朵心下可惜，没能在枯藤床上坐一下，否则收获更大。
一到街上，骨朵便看到一股邪门的黑气在城东处冲天而起。
巫镇乃灵魂休养生息，疗伤之地。
一切举轻若重。
怎么会有浓重到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充斥在上空？
是披灵智人的灵衣破了吗？
为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测，骨朵变身小豹头向城西跑了过去。
明明离巫镇的中心区域不是很远，用珊瑚灵砌成的屋舍竟已成了暗红色，宛如冰冷荒街上的墓室。站在门口的，是位面上压抑着黑气，年近古稀的老妇人。
老妇人藏在黑气中的脸满是重重叠叠的皱纹，枯瘦如柴的手中握着一把银色匕首，不断切割着沾到巫镇神气便会迅速溃烂的魂体。
骨朵眼睛微眯，他认识那把匕首。
更确切地说，这只是银匕的虚影。
真正的银匕在圣女贺西手中，那是人族的圣物，用来剔了洛伊的骨。
黑影中的人被割得血肉模糊，树皮一般的脸上却挤着越来越兴奋的笑容。
“披灵智人族真是越来越疯了，什么样的人都敢往巫镇上送？！”
今日执勤的城管突然举起了灭魂棍。
黑气老妇人的脸上这才显出了恐慌。
“可惜我海族的珊瑚灵，就这么污了！智人族越发肆意妄为，弄出一张灵皮就不管不顾，什么人都敢送来巫镇弄脏我们的街道。”
一头万年灵乌，敲着胸口厚厚的壳哀怨：珊瑚灵用了亿万年才修出的灵气呀！
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太倒霉了！
珊瑚灵愿来巫镇被铸成屋，定是想加快修炼进程，早日化出人形。
而披灵智人的灵披一破，魂力这么脏，珊瑚灵眼看着功亏一篑了。
骨朵看向老妇人上空源源不绝的浊浊黑气，还有她的目光——里面藏着什么？！
彻骨的恐惧，不舍离去。
是因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或人？她才不想现在就魂飞魄散？
“大人，不若送她去下界轮回，免得脏了这块地。”骨朵建议。
“她这么脏，轮回百世都未必能洗刷干净，恐还继续造孽呢。”城管大人说。
“可是。”
“你呀，明明懂的，也有智慧，该明白如何选择才对。巫镇乃灵魂修养疗伤之神域，剿灭伪装者最重要。”
爵鹰打断了的骨朵话走过来，城管大人的灭魂棒举起，一沾黑气老妇人，魂飞魄散，披灵化土清理了很有限的一小块地。
骨朵叹气：“送她去轮回，鬼域自有决断，何必！”
“送她回去的能量谁出？这就是现实。送百位伪装者的力量，可修复万颗受伤却纯净的灵魂，难道要为了少数的恶，耽误更多的善吗？”爵鹰大人问。
“答案是不是很清楚？”城管大人追问。
骨朵默默点头。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看那老妇人用银匕割魂，明明是天下最残酷的一种痛，她露出来的却是兴奋的笑容……
“神创巫镇为修魂，并未留言说哪种灵魂可以来修复。”
爵鹰抬头：“三千大世界，亿万生灵轮回往复，巫镇有限，唯洁净强大的神魂可住。”
“所谓洁净，不过是披灵后的假象，内里如何？谁知道！”
“在本尊眼中，不污染巫镇是最基本的条件。”
骨朵转头，就见米诺斯公爵无所谓地笑着，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街上闲来无事，正准备去茶馆八卦的闲魔们，因为魔尊出现在街上，顿时惊乱了巫镇上空的空气。大惊之后，众魔兴致盎然，双眼放光，敛住呼吸，侧身直立，垂首偷瞄，细品着只有在祭魔大典上才能远远见到，米诺斯公爵迷人的背影。
巫镇上日子闲，人人有颗八卦的心。
爵鹰大人也是一愣！
迅速在黑烟老妇人站过的地方滴了一滴薄荷精露，顿时满街清爽，不闻一丝污浊之气，“尊上先莫靠近，此处还没来得及清理。”
他很紧张！
魔尊沉声：“打开珊瑚门。”
“恐，污了尊上的眼！”
“开。”
万年灵龟重重地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霉臭味扑鼻而来。
珊瑚房不大，还有个影壁，却挡不住这股恶臭。
“请尊上先退后！”
爵鹰大人说完，赶紧低声吩咐手下：“去，把披灵智人区的区长叫过来。”
魔尊没进也没退，表情漠然。
群魔惊诧。
传说尊上有洁癖！
传说尊上不要侍妾是怕脏！
传说公爵府的花草一昔全谢，就是因为园丁不小心带进一只飞虫，脏了花园的空气。
……
一些事，必须做法严谨，等去了茶馆，再仔细品品细节，这么臭，公爵都没走。
闲魔们眉来眼去，爵鹰大人直接往影壁上滴薄荷精露，直到遏止住这股恶臭。
骨朵皱了皱眉，这里的魂，得有多脏！
竟然用了五滴薄荷精露，咱豹域的碧江水，百年一滴，足矣。
魔尊走到他身后，似知他所想，道：“豹域诸族，心思单纯。”
“智人很复杂？”问完就后悔了，洛伊怎么死得！
万年灵龟一直在帮忙，挪开一被影壁，骨朵全身一片冰寒，一旁的人全都啧啧叹气。
只见，几名披灵智人敞着灵披，布满青筋的双手正在撕扯地上一名猎奴男子的灵魂。
这位仁兄！
骨朵闭了闭眼睛，他比洛伊还要惨。活着忍受同族撕咬自己的灵魂。
洛伊一刀剔骨，魄即碎，好赖魂是全乎的。
豹眼疾天赋技开启，只需一眼，骨朵就看出此人碎的都是偏魂，主魂并未受伤。
一声不吭，很强大呀！
得救他！骨朵飞身冲进屋里，几脚就踢飞了因抢食活魂，快被撑爆的几个披灵智人。迅速往主魂上滴一滴葛藤精露，破碎的灵魂开始迅速靠拢拼合。
“哼——！”
米诺斯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骨朵懒得理会。
想了想，他冲着爵鹰和城管大人拱手，说：“把这猎奴的魂魄放进修魂河吧，他魂虽碎，但很洁净，魂力也很强大，以后不需披灵就可在巫镇上自由行走。”
“你都给他用了葛藤精露，自然行！”爵鹰大人小声提醒。
公爵府的葛藤精露，你就这么使了？
不闷头一边呆着去，还敢说话！魔族破碎了魂魄，你问他们敢不敢直接用一滴！
“大人！”
骨朵看着那人的碎魂都已聚集，赶紧道：“爵鹰伯伯，我娘说我行冠礼日，您和狐大人都会来参加的。别的礼物我就不要了，把这猎奴放去修魂河，算是功德一件。”
爵鹰大人有点为难。
转念一想，尊上走时没啥表示，说明不伤大雅。
爵鹰一脸宠溺地瞪了骨朵一眼，冲着城管的雪狼大人一抬手，立刻有巡警狗抬着担架过来，把魂已成型的猎奴抬上去，快步往修魂河跑。
骨朵此次巫镇之行，收获甚大。
他化身小豹头，美滋滋地疾驰到幻海边。
从兜里掏出那根从公爵府掰下来的枯枝，往幻海里一扔，一艘两人小舟，随着他指尖的灵动，迅速幻化而出。
商王的魔能之一：造魔船，可在幻海航行的魔船。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如今，豹域正值美不胜收的暖春时节，骨朵飞身上船，起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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