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伤心

“太好了小笛，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伤心的，你真是个贴心的孩子。”罗宝扇一高兴，就给儿子吹彩虹屁。

        苏笛撇撇嘴，觉得罗宝扇幼稚，他倒是没忘记提醒他妈：“姐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什么时候告诉她这件事？”

        “过了圣诞节吧，看你姐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跟她谈谈，也不是那么着急到非要把她喊回来特意说一说嘛。”罗宝扇笑着说：“年底你姐手头上的事情多，不然照她的性子也不会这么久不回来，不过我想怎么着圣诞节或者元旦都要回来的，到时候我跟你姐好好说一说，好儿子，要是到时候你姐真的不乐意，你也要帮帮你妈妈啊。”

        罗宝扇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你看，时间过得多快啊，你爸走的时候你姐才刚上小学呢，你还是个刚会说话的小豆丁，可这一眨眼，你都要考高中了，你姐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过几年就要工作、结婚、有自己的家庭和儿女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人生，妈妈就只剩一个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想着到时候的自己，越发觉得冷清：“还没退休的时候到还好，等到了退休，也不用工作了，连个打发时间的念想都没有，要是不找个老伴，我得多无聊啊。”

        “可是难道你到时候不打算跟我们一起生活？就算我们结婚了，也需要你啊。”苏笛轻声说。

        “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到时候可真愿意让我这个老妈在一边掺和，恐怕会觉得我在你们不自在。”罗宝扇摇摇头，笑了。

        苏笛想到小时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确实没跟他们住一起过，就算帮着爸妈带他们一阵子，也都是分开住的，于是哑然。

        他还不大懂什么婆媳矛盾，但是鉴于自家的情况，以及偶尔也会从同学、从自己的观察中发现那些长辈和儿女住一起的家庭那一地鸡毛的事情，也就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罗宝扇是过来人，大概是比自己懂得多吧。

        至于带孩子的问题，对现在的苏笛来说那还是在太早，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

        所以，如果自己和姐姐都不在妈妈身边了，妈妈的确会寂寞的吧，所以妈妈才想趁着年轻找个伴侣，免得到时候自己一个人空荡荡的对着一间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笛不太懂那种恐惧，他有朋友、有姐姐，想要热闹的时候就能有伙伴陪着，想要安静的时候也能安静下来，可是他看着罗宝扇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孔，黑发里隐藏着的几缕白发，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他其实不太懂婚姻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从他记事起，这个家庭就没有爸爸了，可是他还是心疼妈妈的。

        既然那是妈妈向往的，也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了，那么，他还要反对什么呢？

        “好吧，虽然那我也不懂那些。”少年笑了：“不过妈妈你开心就好。那就这么办吧，姐姐想来不会反对的，如果她真的不乐意，我也会帮着妈妈的。”当时，苏笛自信地说，完全没想到后面苏展眉会是那样的反应。

        罗宝扇当然更想不到，她笑的很高兴：“好儿子，那妈妈谢谢你了，不过你自己住在家里真的没关系吗？吃晚饭什么的……妈妈周末给你多准备一点？”

        苏笛悄悄翻了个白眼：“妈，你那手艺就算了吧？”倒不是罗宝扇真的完全不会家务事，其实她做饭还是挺好吃的，有空的时候她也喜欢研究各式新菜品，不过她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类型，心思到是很活络，就是照她的做法吃法，吃不到下个月发工资就能口袋空空，所以这也是为啥苏展眉捂紧了钱袋子罗宝扇也没什么意见的缘故。

        所以苏笛这么说，罗宝扇也只是笑了笑，看着儿子有点愧疚：“倒是，说起来，做起家常菜来，我还比不上你呢。不过妈跟你保证，以后我会慢慢学的，到时候妈管这些杂事，你很接就能轻松一点了。”

        苏笛对此不太在意，反正他上初中之后学校有晚自习，他都是吃完晚饭回家，到家了饿了，自己煮个面什么的也不难，他会得很，再者说了，邻居都知道他家的情况，三不五时都会给他送点吃的放冰箱，饿不着他，罗宝扇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她乐意就好。

        对此罗宝扇也就是说说，她倒是也有心日后确实要放点精力在这些事上，到底以后再婚了，每天晚上一家人总要一起吃饭的吧，小蓉年纪小需要营养长身体，她和陆源忙活一天也得好好吃顿晚饭，难不成都吃外卖或者出去吃？吃不吃得起是一回事，干净不干净可是另一回事，以后总是要学一学、做一做的。

        不过现在她也没仔细想过这些，只是心情很好的对苏笛说了圣诞节的时候陆源想带着一起去泡温泉的想法，果然苏笛毫无兴趣：“你们自己去吧，我没什么兴趣。”苏笛说：“不用考虑我，也别因此没了兴致，去就去了。”

        “为什么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儿子拒绝的这么痛快，罗宝扇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万一她圣诞回家呢？这不正好周末吗？”苏笛看着他妈，都要无语了，是他妈本来智商就不高，还是恋爱使人愚蠢？

        苏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妈：“你拖着不告诉她，然后直接带她去见陆源和小蓉？这是打算给她一个冲击波？不给她缓缓？”

        叫他说，真这么干的话，他姐能同意才怪呢，也太突然了，毫无心理准备行吗？

        罗宝扇听了有些讪讪的。

        她本来还真打算这么做的，觉得多好的机会，看看陆源人多好，小蓉也好相处，然后趁着玩的开心就顺便的把事情和盘托出，岂不是一举两得？

        但显然，儿子心目中，这不是个好主意……

        “绝对不行，那样姐会反对到底的。”苏笛一口咬定：“是你老姐我姐还是我了解？”

        罗宝扇没法回答，虽然这答案让她有点羞愤，却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是对的。

        论起跟苏展眉的相处，苏笛比她这个做妈的有话语权的多了。

        于是罗宝扇难得心里泛起了几分愧疚，最后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不给苏展眉搞突然袭击，而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来解决问题。

        不过，圣诞节的活动既然安排好了，她目光飘向儿子……

        苏笛并不是不懂事的叛逆男孩，在再婚这件事上，他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反对，而罗宝扇也做出了妥协，陆源也很温和并没有给他压力，而是采取了尊重的态度，所以苏笛也投桃报李，并没有打算让罗宝扇白欢喜一场。

        “既然都计划好了你们就自己去吧。”苏笛说：“我留下来，如果姐回来，我和姐姐一起过圣诞，顺便探探姐的口风。”

        他既然不想凑这个热闹，又真的想苏展眉了，所以当下很痛快的做出了选择。

        苏笛是真的想苏展眉了，他姐好久没回家了呢，苏笛挠了挠头，并不算太细心的小伙子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么长时间没怎么跟他联系、也没怎么跟妈联系也不回家，他姐……难道恋爱了？

        苏笛顿时觉得心里不痛快了，虽然他猜测方向完全错误，但是哪怕只是这么一想都老大不乐意——哪个混蛋在打他姐的主意？主动点坦白，他保证最后控制一下脾气给他留个全尸！

        “那也行，就是有点可惜，真想带你出去放松放松的，你这阵子学习也太紧张了。”罗宝扇觉得还是儿子说的对，她不想放弃假日，也不想给女儿突然袭击，那就只好听儿子的安排了。

        就她也挺遗憾的，这些天的来回折腾让罗宝扇也有点心累，再婚这件事也不再像最初那样让她激动不已，儿子的反应并没有预期那样，虽然接受了但是总是不太乐意，使得罗宝扇隐隐也开始担心女儿的态度，和日后的磨合了。

        这让罗宝扇心中有了几分隐忧。

        虽然苏笛和罗宝扇一样，基本没有想过苏展眉会是激烈反对的态度，但是对于多出来一个便宜爸爸和便宜妹妹，他也还是需要时间去消化的，但是看着老妈这样沮丧的样子，不由还是安慰罗宝扇：“你想太多了，我看需要放松的是你，既然你们决定了，以后机会多的是，也不急在一时，我马上就要月考了，真不想凑这个热闹，再说了，现在这就算紧张的话以后怎么办？”

        他现在初二，才刚刚上紧箍咒呢，接下来初三高三……哪个都会比现在更紧张，提前适应适应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吧，能够少跟陆源父女多接触，他也还是会觉得轻松一些，毕竟……嗯，这种半路组合的家庭，他也会觉得压力山大，还不如面对卷子来得轻松惬意。

        罗宝扇心里也明白，但不管怎么样儿子这关过了，她心里还是宽松不少，觉得也是，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又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何必逼着孩子非得现在表个态不可呢？不反对，肯尝试就很好了，她作为家长，不能老糊涂，该开明的时候就该开明点才对。

        这样一想，罗宝扇心里也宽慰不少，又对苏展眉的态度不那么纠结，当下就又高兴了，决定及时行乐。

        罗宝扇就是这样一个乐天派，看着老妈喜气洋洋的离开，一副想通了、不负今朝的脸色，苏笛还挺羡慕的。

        他其实也遗传了罗宝扇这一点，否则的话，在这个父亲早逝的家里，他们娘两也不会活得这么乐呵。

        但是，苏笛隐隐有点预感，或者说潜意识里总觉得，事情似乎不会这么顺利，而他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期盼着事情顺利，还是不顺利。

        因为，苏笛了解自己，也了解苏展眉。

        他的姐姐，没有遗传到这种乐观的性格，她更像妈妈嘴里偶尔提起的早逝的老爸，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

        这样的姐姐，真的能够那么轻易地接受老妈再婚吗？即使她是那么懂事、那么孝顺？

        看着连续一个多星期都没主动发来一条信息，自己在做完考卷后抽空发条信息给她、她也经常过了许久才回那么短短几个字的对话框，苏笛小少年再次在心里不爽——到底哪个狗东西占了他姐的注意力！

        苏笛如果再敏锐一点，或许，事情的发展会完全不一样。

        但是到底，在经历后面的事情之前，他还是只是个单纯的粗心少年，没有那么敏感的心思。

        所以，后来那几天，罗宝扇开开心心安排着她的圣诞假期，而苏笛也很高兴，因为苏展眉主动告诉他圣诞节她会回家，还问他要什么好吃的，要不要一家人出去好好吃顿饭再怎么庆祝一下热闹一下，到底好久没有好好聚一聚了。

        苏笛当时很开心，看得出来苏展眉兴致很高，可是罗宝扇又和陆源父女约好了，这让苏展眉有点扫兴，苏笛倒是乖觉，敏锐地察觉出了苏展眉不高兴，难得临时发挥出色，甜言蜜语的哄得他姐眉开眼笑，打算带美食回来投喂他。苏笛很高兴，好吃的固然很要紧，但是想姐姐了才是真的。

        但谁知道，苏展眉回来的时候，会正撞上罗宝扇和陆源父女去约会呢？

        苏笛这个时候把一切和盘托出，心里苦笑：人果然是不能干坏事的，看吧，做一回错事，报应立刻就来了。

        他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没有一点隐瞒的说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姐的脸色。

        客厅的灯光并不亮，而是用的昏黄的颜色，这样的暖光可以让屋子看起来更温馨一点，而此时，苏笛却感觉不到这份温馨，只是看着苏展眉一动不动的身体和没什么表情的冷静脸孔心里很担心。

        他不知道苏展眉到底是在强忍着即将要火山爆发，还是真的无动于衷。

        以他对姐姐的了解，怎么都是前一种。

        苏笛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错了，他妈也错了，他们都以为，罗宝扇要再婚，真正的难关在苏笛这里，但是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难关在苏展眉这里。

        可是姐姐，她为什么要这么……这么的反对？这么这么的生气？妈妈再婚，很重要吗？苏笛不是很明白，但是隐隐约约的，在苏展眉这次的爆发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是懂的。

        就像苏展眉说的，他们关心过她的需要吗？关心过她的感受吗？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都介意的问题吧，只是之前他也好，罗宝扇也好，水也没有意识到；而苏展眉也不肯说；可现在，她忍不住了，偏偏……

        苏笛有些愧疚，说到底，这其中也有他的错。

        苏展眉心里怨的，也有他。

        “姐，事情就是这样，你……”

        “我知道了。”苏展眉打断了苏笛的话，苏笛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说错让她发火的样子苏展眉不是没看见，也不是无所触动，而是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力气分出来去管苏笛那点小心思。

        她头痛，全身都痛，心里也痛，却又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

        所以这会儿她什么也不想说，无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客厅的挂钟，已经快到半夜了，她干脆赶人：“去睡吧，要是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随意弄点宵夜吃了就去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也还是没办法避免下意识地关心。

        很多东西，都已经变成了习惯刻在了骨子里，比如说这种当家管事的‘爱好’。

        苏笛意识到了，但苏展眉却没有，她已经分不出心情去管苏笛，说完她就起身，没理会苏笛就自己回房间了，在苏笛的注视下关上了门，甚至懒得去管苏笛会不会转头就把自己的态度告诉罗宝扇，而罗宝扇又会怎么办。

        苏展眉这时候根本想不到这么多，她只是浑身精疲力尽，把自己倒在了床上，随手把被子拉过来裹住自己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更暖和一些。

        虽然躺了下来，但她睁大了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更是翻江倒海，甚至自己都觉得糊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展眉渐渐地安静了一些，脑子里没那么乱了，隐隐闻到了被子上的潮味，她这才苦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眼角有点湿润。

        她家里这个房子，是学校分的老房子了，房龄不小，但是户型确实不错的。

        两个房间朝阳，中间是客厅，还有一个北房间，家里的采光非常好。

        爸爸还没过世的时候她就开始单独住了，还记得好像是六岁的时候她搬了出来，住在另一个朝阳的房间，但是妈妈每次都会把她哄睡了再和爸爸、弟弟一起睡。而后来，爸爸去世，她和弟弟又和妈妈一起睡了一段时间，一直到苏笛六岁，妈妈觉得男孩子这么大必须分房不能再和她一起睡了，可是又怕两个孩子会害怕，而且那时候家里又没有其他大人，她还经常要带班晚回家，所以，就干脆让苏展眉和苏笛一起一个房间，给买了个上下床，让苏展眉睡上面，苏笛睡下面，反正孩子还都不大，无须太顾虑孩子间的男女大防。

        这样一直就到苏展眉上高二，那时候她要备战高考了，妈妈怕两个孩子呆在一起影响她学习，就干脆跟苏笛谈了谈，让苏笛搬到北卧室去住，苏笛也没意见，觉得这时候给姐姐让个位置是应该的，毕竟姐姐要准备高考了呢，而且虽然北房间，但其实采光也很好，没有半点阴冷，而且那时候苏笛也开始大了，想要私人空间了，这样的安排皆大欢喜。

        后来苏展眉考上大学，回家的日子少了，苏笛又上了初二功课紧张，所以两人的房间就对调了一下，苏笛搬到了南边卧室，苏展眉搬到了北边卧室。

        苏展眉不是不讲道理的女孩子，自然不至于为了这个不高兴，反而觉得很应该，总不至于自己不在家呆着还要占个房间吧，而且当年她高中那两年，弟弟可是很痛快的把好房间让给她的。

        但是，她现在却觉得难受。

        难受的不是自己睡在北房间。

        而是，难受的是，自己一段时间没回来，妈妈忙着再婚，想着那个男人和他的女儿，却连给她晒个被子都没空。

        被子抱在手里冷冰冰的，一股潮湿的味道，又硬又沉，没有半点被晒松软的味道和感觉，而这几天明明太阳很好，而她上周末就跟罗宝扇说过她这周末会回家。

        可是，没人记得她的房间好久没有人住了，需要通通风、晒晒被子，甚至换洗一下被单。

        或许，不止如此，可能都没有人擦试一下将近两个月没有人住过存下来的灰。

        苏展眉顿时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也躺不下去了，她进来的时候心情不好，根本就没有开灯，所以也看不清房间里什么样子，这时候她打开灯来，默默地看着房间里的样子，然后一身力气全然消退，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是却惊动了外面始终警醒着不敢稍微有点放松的苏笛。

        到底今天这么大的阵仗，苏笛哪里敢去睡，又怎么睡得着？他脑子其实也挺乱的，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又担心苏展眉又怕明天罗宝扇回来家里会再干上一场硬仗，头疼的要死，感觉自己怎么小小年纪就要操心这么大的事，也是命苦。

        还没自怜自哀结束呢，他就听到里面哭声传来，苏笛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来不及动脑子，就赶紧跑过去开门：“姐，你怎么了？”

        他推门而入，刚才苏展眉虽然把门关上了，但是并没有锁门，苏展眉这时候却在拼命的擦眼泪，已经从床上下来，也不理会苏笛，穿上拖鞋绕过他走了出去，苏笛提心吊胆想跟上去，却看到苏展眉拿了块湿抹布进来，一言不发，红着眼睛开始收拾房间。

        苏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整个人都心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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