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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龙潭·群马


  最终,到底是挹娄和张广才两人走在车马道上。阔力还是飞一会儿,落下一会儿,等等挹娄他们俩。车马道的沿途,也有不少树。只是,不是那么大一片一片的。古代树多,草多;现代,人多。

  古代人少?人就是少。象挹娄他俩走的这条车马道,是东北南边很重要的的一条交通要道。要是现在,得日夜人喊马叫,川流不息的。可是,肃慎时代,挹娄和张广才走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有看到一个的人影。挹娄说,“我说领着额呢匣子他们没事吧?就是额其合跟着也没事,你看,哪有人?”

  张广才手一摆,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隔三差五的要遇上一个两个人,你说你上不上火?”

  挹娄说,“那让亿揽匣子跟来,总没什么事吧?”

  “我说你能不能欢溜地长大?”张广才说,“想啥事,咋那么单纯?亿揽匣子来?它额呢能放心?不得跟在后边?整吧整吧还是一家子跟着。”

  挹娄想一想,也是那么一个理,就不再犟了。

  走了一会儿,挹娄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阿洪,咱俩玩一会儿弹子儿呗?老也不玩儿,我这手,都涨的乎的。”

  张广才一撇嘴,说,“还‘老也不玩儿’,家里家外才两天。你的瘾头子,就那么大?”

  “我‘瘾头子’,你说,你想不想吧?”挹娄扳着张广才的肩头问。

  张广才尴尴地一笑,说,“我嘛……想不想的,这是什么时候?逃命要紧,哪里还想着玩儿?”

  挹娄大咧咧地说,“没事儿了,都走出了咱那座山了,夫余人不会再来追咱了。”

  “‘没事儿’?”张广才说,“你别忘了,这里还是人家夫余的地界,指不定哪里象草似的,长出一两个夫余人来,因为什么事,把咱抓起来,回到他们家一核对,咱俩不就暴露了?所以,咱还得小心从事,躲着、绕着他们点儿,到了杨家庄,咱们才能松口气儿。”

  挹娄不作声了,但看他那样子,还是一百个不服气的样子。

  中午的那块云彩,被一阵风吹走了。夕阳露了出来,红彤彤的,分外大。

  挹娄和张广才都想到晚饭和宿营的问题了。

  晚饭好办,包袱里有吃的,可是,宿营怎么办?上哪儿找昨天那泓温潭去?不能在水里睡,就得搭撮罗子(帐篷),就得准备些东西。木杆儿,茅草——问题是山林里的草都长得没人的小腿了,上哪儿去整干爽的茅草呢?没有干爽的茅草,晚上睡在什么地方啊?

  到林子里找找吧。在夕阳隐没成小半个脸时,他们在左手边,碰到一片林子。

  这是一片杂木林,但,松树多些,说明这个林子很大。他们希望能在林中哪个石板地上,能找到一些松树毛子,就能垫在身下了。

  挹娄和张广才就走进了这片林子。进身不多远,就听到林中有流水的声音,他俩一喜,就往林中走去。挹娄又拿出石刀,准备往树上刻标记。张广才说,“不用啊,再走近些,如果看不到水源,就不往里走了。也就在这歇一宿而已。”

  挹娄想一想,还是往树上划一道,说,“姥爷讲话了,举手之劳的事儿。”

  张广才看他一眼,也不去管他。姥爷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往林子里边走不太远,眼前就亮了。他们俩走出去一看,是一个小水潭,有他们三四个房子那么大,像一颗巨大的眼睛。

  实际上,这真叫“山眼”,山上泉水流下来,就进入这个“眼”中。流入的时候,有个两、三丈的落差,形成一个小瀑布,林中明显的水声,就是这个瀑布造成的。水流入潭中,没有出口,就渗入地下,不知所踪。有些山林经历的人,不敢着这种“山眼”的边,认为它通大海,里边都会有龙之类的神物,是碰不起的,碰着就会丧命的。

  挹娄和张广才他们俩也感到促促的,因为,这潭水看上去,有点瘆人。可是,挹娄撩一下潭中的水,惊喜地对张广才说,“阿洪!这水是温的!”

  张广才摇了摇头。他知道挹娄想说什么:潭水温,就可以在潭水里边过夜了。张广才的意思是谁敢在这里睡呀,那家伙的,从里边窜出一条柱天柱地的龙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张广才说,“可以在这边上搭撮罗子,但不能进里边去。”

  “怕啥的?”挹娄说。

  “怕啥的?”张广才说,“里边要窜出一个什么东西,你咋整?”

  “能有什么窜出来?顶多是大噶啦,咱也不是没和它交过手。”挹娄毫不在乎的样子。

  “噶啦?你没看这水是有进无出,”张广才说,“这水流哪儿去了?你信不信,这里都没有鱼,还噶啦。”

  “那不更好?”挹娄有时犟起来,是一个门儿的,“里边啥也没有,咱还不用担心了。”

  “没有?说不上有什么猛大的生物,把鱼都吃了呢!”张广才说,“你想,无冬历夏地往里淌水,可里边就是淌不满,你说,有多深?不得和大海通着?大海里猛大的生物可多的是了!”

  “有牟度里(龙)没?”挹娄小心翼翼地问。

  “啥?”张广才很少听到这个的名词,不知汉语对应的是什么。

  “就是,”挹娄张开手比个凶相,说,“在水里,能喷水,下雨,啊,啊啊的!”

  张广才才明白,挹娄说的就是龙。就说,“我就怕有牟度里呢,你不怕?”

  挹娄连连摇头。肃慎族上没有几个人不怕牟度里的。

  “还是的。”张广才说,“再往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两抱松树毛子。”

  这时,红鹰阔力飞了回来,落在潭边的一棵树上,“噶”地叫了一声——这不同寻常,它这一叫,是提示挹娄他们,有什么。

  挹娄和张广才屏住呼吸听出去,只听南边远远地有什么跑动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不像一个,而是一群,一大群。是什么呢?

  挹娄和张广才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有一点点振奋。

  声音离他们已经很近了,挹娄和张广才本能地向林子外边的车马道走去——那声音越来越明显是从车马道上发出来的。没等他俩走出几步,声音已到了林子边。

  到了这里,反而停下了,听到有人的吆喝声,又看到有几匹马走进了树林——原来是马,是一大群马。

  刚才的声音就是群马奔跑的声音,怪不得有种振奋的感觉呢。

  这种催进、奋发向上,又整齐划一的蹄音,到多咱,都给人以振奋。

  可是,挹娄和张广才心想,这是谁家赶来这么些马呢?方向是从南至北,这是谁家买来的马。买马干什么?在肃慎族看来,马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肃慎内地有马,但都不用,养着,作为家庭财富的象征。

  听张广才他姥爷讲三国征战的故事,有步、骑、水兵,骑,就是骑马。骑马冲锋陷阵,那是所向无敌的。尤其是奸雄曹丞相给大刀关羽关云长的那匹赤兔马,更是传的神乎其神。但是,这边十几年都没有战事了,要马何用?再说,这里不是山就是岭,马也跑不起来,有战事,很少用马。谁整这么大一群马干啥?

  挹娄和张广才很是纳闷儿。

  几十匹马进入林中,就听有人说话声。离得还是远,加之声音不大,听不出是哪里的人。挹娄和张广才相对看看,挹娄说,“走,下去看看。”

  张广才说,“……还是……”

  “看看怕啥的?不行咱就走。”挹娄说。

  张广才想一想,也就随着挹娄走下去。

  挹娄和张广才走过去,看那些马在林子里吃着草。有点奇怪的是,马群里有许多小马驹子,有的,还在吃母马的奶。挹娄和张广才相对看看,不明就里。心想从哪里整这么些母马和马驹子呢?正这么看着,忽听一声大喊,“别动!动就杀了你俩!”

  挹娄和张广才看去,见有两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俩的脖子上。

  挹娄吓这一跳,好悬没蹦起来。

  ——这可是不敢动了。这两个家伙真要是把手里的刀往他俩脖子上一用劲,那脑袋就被砍下来了。一着急张广才说,“别介别介,我们俩没干啥,就是看看你们的马,杀我们干啥?”

  张广才说完,两个人似乎一愣。

  抓他俩的人衣帽虽然不太整洁,但是身强力壮的。他们一人抓住挹娄和张广才的手腕子,向下边走去。

  两个壮汉把挹娄和张广才推到一个整理马鞍的人的跟前,说,“禀阿尔什不什户(军官名,相当于小队长),是两个孩子。可是,一个孩子会说汉话。”

  两个壮汉说的好像是夫余话,又不太像。就像川陕两地人的话一样,都是中国话,但音调不尽相同。

  被叫“阿尔什不什户”的那人,是个大胡子。他把马的肚带松了下来,把马鞍擎了下来,放在草地上。他知道他的手下去抓人,也知道抓来两个小孩子,但,其中一个孩子会说汉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他看了看挹娄、张广才他们俩人,指着张广才,也用汉话说,“你,会说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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