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子香

百年的岁月磨平了漠北曾经的稚嫩，在岁月面前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即便是神是仙，也会老去也会老死，岁月面前，任你道行修为多么深厚，也终究敌不过无敌的岁月。

        漠北隐藏在那夜空之中，看着下面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池，心潮澎湃不能平静，他终于完完整整的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她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城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百年岁月，转瞬即逝。

        可是为什么有一种难言的悲伤呢？百年来的心酸，让漠北心中苦涩到了极点，除了苦涩还有挥之不去的愧疚，这种愧疚让漠北心烦意乱，一声叹息悠悠回荡。

        在这仙执掌天地的大坏境之下，而漠北作为西大陆掌控之仙，他的情绪波动往往连人间气候都会被左右，风起雨来，一场风雨，一场寒。

        突如其来的雨水哗哗啦啦，转瞬间便成了狂风暴雨，突如其来的暴雨惊扰了地上的人们，有老一辈的人低声呢喃，道：“这场雨下的可真离奇呢。”

        与城中凡人截然不同的是城中自诩高贵的炼气士们，有炼气士不喜这场雨，施下神通，欲终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却在此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雷声响彻方圆漆黑的天空，惊的大地猛地一颤，风更大了，雨也更大了，天也越发昏暗了。

        与此同时这名冒犯真仙的炼气士形神俱灭，可这名炼气士在祭海城的地位却并不低，其所在的家族更是祭海城传承百年的世家之一，其突兀的陨落更在其家族中引发出了一场轰动。

        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这名炼气士惹怒了龙王大人，因此才会遭此大劫，在加上当夜那一场灾难，更是为这种传闻增添了极大的可信性。

        在某种推动力下，为数众多的普通凡人们纷纷上书高贵的炼气士们，要求死去的那名炼气士家族公开祭祀龙王大人，在祭祀大典上公开向龙王大人请罪。

        凡人们这样的要求自然掀起了那个世家的怒火，因这名炼气士是这个家族不多的高阶炼气士之一，他的陨落让整个家族实力下滑，再加上之后的天灾，更让自己家族势力一落千丈，其他的炼气士家族落井下石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卑微的凡人也想挑衅一个炼气士家族吗？

        可祭海城有那么多的世家，总有些世家与这个世家有过芥蒂，怎会轻易让这个家族好过？

        于是各种尔虞我诈之后，本来只有年末才有的祭海大典竟提前举办，这次的重点当然不是祭海祭龙王，而是世家派系之间百年来首次的大清洗。

        这自然是后话，此处暂且略过。

        ※※※

        风雨正大时，祭海城这雨幕中的一处，依稀走来一个瘦弱的单薄身影，雨水打湿了她的简陋衣衫，浑身湿漉，每滴雨水的落下，更让寒冷的她全身打颤，她双臂交叉胸间，眼神低落，无依无靠行走在这漆黑的雨夜之下，如孤单的一缕幽魂，她的手中握着一个小袋子，那是她这些日子来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悄然凝聚出一道身影，那道身影黑衫长发，身上充满着些许沧桑，那是名男子，男子衣衫迅速被雨水打湿，不过他丝毫不在意，他注视着前方女子的背影，脸上怔怔出神，他低声地喃喃道：“是她吗？”

        多少情愁伴随着时间悄然地消散，当我们再一次相遇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是好久不见的心酸，还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亦或是相见前的怯懦？但是对于漠北来说，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前面的女子忽地停住了脚步，似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身后，目光所及那个在雨中被一层轻雾笼罩的男子，那个看不清模样的男子，正望着自己怔怔地出神。

        男子身躯轻轻一颤，大雨冲刷下，女子的脸庞在他眼中却清晰可见，虽尽是狼狈，可依旧貌美，只不过却不是那朝思暮想的容颜，但是她身上的气息又怎会如此相像？

        “我们认识吗？”

        女子看着那朦胧的陌生身影，心中竟奇怪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浮现，她低低的声音在那风雨中悄然回荡，似某人曾经的岁月光阴，穿过了无数的风雨雪霜，于今朝在人间终于吐露出自己掩饰的心声。

        “没有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男子的声音穿过这片风雨，十分清晰地传入到女子耳边，女子听后，心里为何会有一种淡淡的悲伤，就好像那前世纠缠着的永生永世没有消散的宿怨？

        男子一步步地走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靠近她，他心中浮现的一些感觉让他感到一丝难以置信，他的内心？渴望靠近这个女子？

        随着男子的靠近，男子的面孔越来越清晰，虽雨水打湿了他的身子，但他的面容仿佛穿越了前世今生，于今朝重新归来，女子忘乎了一切，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竟在这漆黑风雨中尤为明亮，她怔怔然，思绪却悄然回荡在过去的记忆中。

        在这以炼气士为尊的古老神州大地，没有炼气士的国家就被称作小国，这些小国的延续时期如夏蝉般转瞬即逝，而女子的故国名为姜国，姜国便是一个小国，在那遥远的南荒大地，如姜国这般的小国数不胜数。

        姜国历七月，姜国国都附近发生异象，有物自天上而来，姜皇知道后，特命将士前去查看，将士带回了一块玉坠，这块玉坠雕刻的是一个丰神俊逸栩栩如生的男子形象，当送到姜皇手上时，姜皇也是十分震惊，玉坠虽平淡无奇，可毕竟是天物，后面刻着小小的两个古体字，上曰‘仟含’。

        巧合的是，后宫之中姜国小公主出生了，哭声响彻后宫，姜皇知道后大喜，迅速赶往后宫，初为人父的姜皇由衷的喜悦。

        或许是机缘巧合，后宫之中，小公主不知怎么就抓住了那块玉坠，一张小脸竟是十分欣喜，群臣在侧，感激涕零，纷纷表示这是天佑姜国，这是姜国可兴的前奏啊！

        这就是小公主的名字的来源，曰：‘姜仟含’。

        玉坠与姜公主的渊源，是后来姜皇在姜公主成年的那一年说的，姜公主生的也是倾国倾城，可是自姜公主记事起，姜国的处境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姜皇为此碌碌终日，为姜国那幻想着的美好未来奉献着自己所有的一切。

        在那时，在后宫之中，姜公主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发呆，从童年时代再到少女时代，姜公主大都是一个人看着玉坠，从未改变。

        或许是不知不觉间，少女的情愫早已生了根发了芽，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笑话自己，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可能是虚构的男子？

        记忆缓缓消退，玉坠上男子的形象渐渐与眼前的男子重合，姜仟含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她的左手下意识地压住胸口，好像，一切都变了，似乎独有他的容貌没有变，即使……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面。

        男子看着姜仟含，看似平静的目光中，却极力隐藏着一丝失落，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姜仟含的异样目光，他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笑，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道：“姑娘，你……叫什么？”

        “姜仟含。”

        女子毫不犹疑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声音虽有些嘶哑，可还是悦耳动听，如这风雨中清脆的水晶铃声，叮铃铃作响。

        “姜仟含？允儿？”

        漠北喃喃地自语道，声音不算太大，姜仟含隐隐听到一个名字，那是……

        “允儿？”

        两人彼此沉默了，可是还在彼此凝视着，但两人心中却各自想着什么，不过两人并没有发现——普天之下，他们现在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仿佛稍微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在之后很多年的岁月里，这仿佛是他们之间最近的一次距离。

        ※※※

        生命再长，不过烟火，落下了眼角；世界再大，不过你我，凝视的微笑。

        风花雪月，雪月风花，随着岁月的流逝，感情还会如初吗？是依旧少年锦时，还是变得苍白婆娑？漠北心底其实挣扎着一个念头——他想和这个女子在一起！可是他的内心却是挣扎的，可是为什么挣扎呢？

        曾经说过生生世世不分开，却在不知多少年后，牵了另一个人的手，曾经这双手温暖过的人呢？是否早已迷失在路途之中，兜兜转转后，短暂的一生中，原来我已经丢了你。

        “我的允儿呀………”

        轰！

        轰！

        轰！

        三道惊雷降世，照亮了这漆黑的雨幕，也照亮了这深深凝视着的男女，高高的苍穹如幕，冥冥之中仿佛有双眼眸张开，冷漠无情地看着这穹顶之下的这些儿女情长。

        在那汹涌西海之下，有神龟再次浮出，巨大的神龟双眼中精光闪烁，摇身化作一个龟背老人，老人看着那片苍穹天幕，那口中喃喃着，道：“天幕呀……”

        老人似心有所感，转身往身后望去，在那海的尽头有花瓣飘飘然落下，花瓣洋洋洒洒似要铺满整片西海，在那之间忽有圣洁的天女出现，天女脚踏海面，缓步从远方走来，老人注视着那天女，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天女身着那淡紫色长裙，面蒙轻纱，看不清楚容颜，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圣洁的独有气质，这股气质带着其雍容，带着其柔和，隐显高贵。

        在这雨中伴着花朵芬芳，万丈的距离似一步之遥，天女已站在老人身侧，目光望着祭海城方向，她冷漠的心中终于泛起了一阵阵涟漪。

        “百年了吧？”

        身侧老人似乎听到了她心中的想法，脸上有些不忍，却还是冷漠地说道：“你想多了吧？”

        “叱！”

        漫天花雨气势猛地一变，花瓣碰撞铿铿作响，在他们之上，暗黑天幕隐隐裂出一道口子，一种世间罕有的煌煌天威驰骋这方天地间，天女的眼中冰冷之意凝为实质，冷意目光注视海中的神龟，口中异常冰冷地说道：“你管的着吗？”

        “你过了！”

        老人脸上也是一片冷漠，与此同时一股肃杀之意轰轰而至，却是西海在此时变得更加狰狞，隐隐有仙家大势悄然凝聚，仙家浩然的正气恢弘庞大，瞬间便掩盖住了这煌煌的天威，整个过程其实不过几息之间。

        也就是在这煌煌天威出现再到被掩盖住的几息时间，在西大陆某处烟雾笼罩的山谷中，有神秘身影微微一动，闭目已久的眼眸微微张开，眼神中透着些迟疑，似内心在捉摸不定，但这种迟疑转瞬即逝，随后他的身影微微一闪，就在原地凭空消失不见了。

        西海祭海城。

        西海中仙家阵法的波动，自然被漠北所感应到，他瞳孔微微一缩，西极锁仙阵被丞相启动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只消一会，西海方向西极锁仙阵的波动渐渐消失，可是天空上的厚重云层，此时透着一股异样的压抑，好像是在无声挤压着大地，风雨雷声越来越大了。

        漠北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可是当他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姜仟含时，忽然心底所有念头全部消散，一切好像冥冥天注定。

        他忘掉了所有，心念一动间，有无形的屏障盖住两人，遮蔽了这漫天的风雨，身边人有些一怔，他，是炼气士？

        也是在此刻，姜仟含的身体被一阵绚丽的光芒所覆盖，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而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身上，姜仟含有些紧张，心里想着：“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漠北站在一侧，转过身子，身上的雨水渐渐消失，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拂在了漠北的脸庞上，竟带着一股温暖的同时，更有阵阵的女子芳香萦绕鼻尖。

        漠北摸了摸脸，嘴角划过一缕笑意，重新转身之后，漠北微微一怔。

        只愿得此生，不去负这，良辰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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